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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40
    掛了錢書記的電話沒幾分鍾, 伍常安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餘思雅接起:“喂,你好, 伍同誌嗎?”
    電話那端伍常安氣喘籲籲, 顯然是跑著過來的:“是我,餘主任,你這個時候打電話過來是有什麽事嗎?”
    餘思雅直言:“伍同誌, 我想請你幫個忙, 你知道我們李主任住哪裏吧?你去找他一趟,讓他明天去省養鴨場購買一萬隻鴨苗, 當然還得麻煩你們運輸公司幫個忙, 安排一輛車子將小鴨子運回來, 我明早就讓人準備火腿腸, 到時候你們順路帶回去。這次你們要多少?”
    “你們不是買了孵化機嗎, 怎麽還要買小鴨子?”伍常安狐疑地說。他以前還幫忙運過機器。
    餘思雅笑著說:“我們一個月隻能孵化五千隻小鴨子, 趕不上。這不是快過年了,我擔心我們養殖場養的鴨不夠賣,所以提前做個準備, 省得到時候還要去省城養殖場買大鴨。”
    伍常安想起去年年前幫他們運大鴨子那回, 讚許地點頭:“早點做好準備也好。我知道李主任住那裏, 我這就去通知他。你給我們準備一千根火腿腸吧, 到時候我順路帶回去。這個東西煮麵條熱乎乎的, 冬天趕路遇到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時候, 喝一碗渾身都暖和了。今晚食堂做個了麵條, 都被我們吃光了, 大夥都等著我來拉點回去呢。”
    餘思雅就知道很少有人能拒絕火腿腸的魅力,笑道:“好, 辛苦伍同誌替我們跑這一趟了,明天請你吃晚飯。”
    “那我就不客氣了,明天見。”伍常安高興地掛斷了電話。
    餘思雅也暫時了了一樁心事,但更多的問題來了。
    一下子增加幾千上萬隻鴨子,原先準備的能吃到過完年的糧食就有些捉襟見肘了。短期內不會出現空缺,但估計隻能堅持到臘月,所以她還得找一批糧食。
    隨著養殖場規模的進一步擴大,這種從農民手裏收購雜糧、餘糧、米糠、麥麩、榨完油的邊角料的方式就行不通了。他們必須找更穩定的糧食供應渠道,否則等到沒糧了再去想辦法就來不及了。
    但今天太晚了,這個事隻能拖到明天了。
    第二天,餘思雅早早到了養殖場,先安排了工作,讓工人趕工再做一批火腿腸來,然後交代馬冬雲在這裏盯著,她就去了公社。
    馮書記已經有好一陣子沒見到餘思雅了,不過凡是要去養殖場的車子都會經過公社,最近他看到貨車來了好幾趟就知道生意不錯,一切應該都很順利。
    所以今天看到餘思雅突然上門,馮書記有點意外:“你最近不是很忙嗎?怎麽有空到我這裏來,說吧,什麽事?”
    “真是什麽都瞞不過馮書記你。”餘思雅笑著說,“馮書記,是這樣的,你看咱們養殖場成立一年多了,一直自己張羅飼料的事,以前規模小,從社員們手裏還能收購一些餘糧湊合過去。但現在你也看到了,咱們養殖場現在規模不斷擴大,社員們多餘的糧食根本沒法滿足養殖場的需求。”
    馮書記點頭,確實如此,餘思雅能熬這麽久才來找他,他都有點吃驚。
    抬起頭,馮書記問道:“那你有什麽解決的方案嗎?”
    餘思雅來之前心裏就有了腹稿,回道:“最不缺糧食的就是糧站,咱們養殖場需要的糧食不是一星半點,公社糧站有任務,權限也小,沒法滿足咱們,這個事隻能去找縣裏麵的領導。”
    “你膽子倒是不小,連縣裏領導的主意都打上了。”馮書記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沉吟片刻說道,“糧食是關係著咱們國計民生的大事,尤其是你們要的量不少,想要說服縣裏麵的領導,光現在還不夠。”
    哪怕清河鴨養殖場現在逐漸打開了名氣,勢頭發展也很猛,但到底隻是一個幾十個人的小廠子,在縣裏還排不上名號。
    餘思雅明白,馮書記說的這話雖然不好聽,但事實就是這樣。他們現在還入不了領導的眼,縣食品廠都比他們有地位,原因在於縣食品廠能夠滿足全縣人民基本的副食品需求,能解決幾百號職工的就業問題。哪怕縣食品廠今年的利潤恐怕還不如他們養殖場。
    所以餘思雅隻有一條路可以走,那就是擴大規模,做出更亮眼的成績,進入領導的視線,讓領導看到清河鴨養殖場的潛力。
    “馮書記,我們把正式員工提到一百人以上,加快修路,還有咱們公社通電的事也安排上,你看怎麽樣?”餘思雅想來想去,短期內也隻有這三個博眼球又不會太消耗養殖場現金流的辦法。而且這三件事是早就規劃好要做的,隻是稍微提前了一點,對養殖場不會造成額外的負擔。
    村辦企業自己修建的瀝青路,這可能是全縣第一條,甚至在全國都可能是首創,很可以。全村通電,發展福及整個公社一萬多人,放到哪兒都是拿得出手的成績了。
    馮書記點頭:“成,你去實施這三個計劃,同時讓馬冬雲把你們的養殖場這一年來做出的成績整理整理,送過來。我再讓小沈統計一下全公社社員們這一年收入的增長和生活的變化,然後寫一份報告遞交到縣裏麵。”
    寫報告這種事確實是馮書記這樣在官場中混了十幾年的老人比較擅長。餘思雅感激地說:“謝謝馮書記,我又給你添麻煩了。”
    馮書記擺手:“這關係著咱們紅雲公社的發展,不是你我的私事,用不著客氣,這是我應該做的。另外,你們養殖場的糧食能堅持多久?我讓小沈打聽打聽其他公社有沒有餘糧,買一些回來備著。”
    “大概能支持到臘月,馮書記你跟其他公社說好了,我讓楚玉濤配合小沈,一起去收購,當場現結,南瓜、紅薯、玉米、米糠、麥麩、蘿卜等等咱們都收購。”餘思雅趕緊說道。
    馮書記想起修路通電和養殖場擴招的事,有點擔憂地問:“你們養殖場上的資金流轉得過來嗎?”
    想到最近接二連三主動找上門來的訂單,餘思雅笑道:“這點馮書記不用擔心,我們的產品已經擺上了省城第二百貨公司的貨架,如今每個月都有固定的收入進賬。”不然她也沒有底氣攬這個事。
    “那這可是個大喜事,縣食品廠生產的產品都沒賣到省城,小餘,你們這可是頭一家,你詳細跟我說說這個事,回頭我好到縣裏麵匯報。”馮書記覺得這是個突破點。
    他的激動提醒了餘思雅。
    餘思雅琢磨稍許道:“馮書記,我有個想法,你先別向縣裏麵匯報,我寫篇文章,等咱們的瀝青路開工後,再寫一篇,投遞到省城日報。如果刊登出來了,肯定會有記者來采訪咱們的,這樣效果更好。”
    要幹就幹個大的,不是要出名嗎?還有比上省報、人民日報或是電視台更好的出名方式嗎?一個鄉下不知名的村辦企業,在短短的一年多時間裏打進省城,還自費修瀝青路,這在後世都配上報紙電視台走一遭就更別提現在這個落後的年代了。
    馮書記想起餘思雅是怎麽出頭的了,她當初就是憑借發表在省報上的一篇文章進入了公社的眼。
    “這可是你的最擅長的,好,就按你說的辦,但在此之前,咱們要把準備工作做好了,別到時候梅書記問起,一問三不知。”馮書記高興地說。
    餘思雅站了起來:“成,那我們就照這個計劃進行,我回去讓馬冬雲和楚玉濤配合公社這邊的工作,然後跟錢書記溝通,盡快將修路這個事提上日程。”
    辭別馮書記,餘思雅回到養殖場的第一件事就是給錢書記打電話。
    錢書記接起電話:“這麽早,黃書記和曲書記還沒來呢,餘主任,你別著急,我晚點給你答複。”
    餘思雅皮笑肉不笑地說:“錢書記,我不著急,我打電話過來不是說這個的。我是想通知你,我們公社計劃明天就開始修路,一會兒就通知到社員,先平整路麵,找石子鋪路麵。然後我過兩天要去省城買瀝青,錢書記你要跟我們一塊塊嗎?兩家一起,還能節省點油錢。”
    “這麽快?”錢書記都快忘記這件事了,誰料餘思雅都不通知一下,說修路就修路。
    餘思雅淡淡地說:“錢書記,現在都十月初了,秋收也忙完了,這時候不修,什麽時候修路?而且我打算修好路後,給省報投稿,要是刊登了,咱們就出名了。這個事宜早不宜遲,過兩天我就去省城了,錢書記想好了就給我個回個話吧,我就不打擾錢書記忙了。”
    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錢書記聽見聽筒裏的嘟嘟聲,撓了撓頭:“誒,這小同誌不是一直很想讓我修路的嗎?今天怎麽這麽快就放棄了?”
    大部分人都有點劣根性,別人求著的時候擺架子,別人放棄了,又不甘心。錢書記現在就是這樣。
    他很清楚修路的好處,嘴巴上跟餘思雅拖拖拉拉不過是看準了餘思雅修路的決心,想撈點好處罷了。結果他都還沒說條件呢,餘思雅卻突然放棄了遊說他。
    現在讓他主動去找餘思雅吧,他又有點放不下麵子。在辦公室裏坐了半個小時,他找來秘書:“你去盯著點紅雲公社,看看這兩天他們有什麽大動靜。”
    到了下午,錢書記就知道餘思雅是動真格的了,不是跟他開玩笑的。
    因為下午兩點,社員們正在地裏忙和的時候,廣播裏突然通知了三條讓人震驚的消息。
    一是養殖場大規模招工,這次招工包括飼養員、孵化工、食品加工工人、銷售、會計、保安,除了學曆要求,還額外附加了一條,要求愛衛生愛幹淨,但凡做不到最後一條的,哪怕成為了正式工,一旦被發現,第一次警告,扣獎金,第二次直接開除。
    這次招工的規模前所有未的大,總計要招六十多名員工,分到每個大隊,都能有好幾個名額了。這簡直是比過年還喜慶的事,但凡家裏有符合條件的,趕緊回去囑咐家裏人做好準備,爭取應聘上。
    除了招工,第二個讓人震驚的消息是,紅雲公社要修一段瀝青路,從公社修到屈家嶺,總長四公裏多。讓每個公社挑選二十名年輕力壯幹活出色的人過來幫忙,男女不限,按天算錢,另外收購石子的計劃再次重啟。
    這個消息一出,整個紅雲公社都嘩然了。他們鄉下人也能有瀝青路了?這可是個天大的好消息。光是從公社到養殖場那條石子路都讓人羨慕不已了,現在來修更好的瀝青路,全公社的人仿佛都看到了希望。
    最後一個消息是計劃全公社通電的通知。公社預備在過年前讓全公社都通上電,吩咐明天每個大隊的幹部到公社開會,統計戶數,距離,核算好需要多少電樁、電線。計算好成本後,平攤到每戶人家,公社和養殖場出資一半,社員自費一半。如果有不願意的,可以不出錢,但以後要通電,需要按照這次每戶人家攤的成本,重新交這筆錢自己找電工裝電樁拉線。
    這樣就避免了有的人愛貪便宜,現在故意不裝,等別人都拉好電樁之後,過幾個月,他們也跑來拉電線,一分錢不花也用上電。
    此外為了照顧老弱貧困的人家,公社還想了個辦法,經核準,如果是殘疾、家裏隻有缺少勞動力的老人和小孩的人家,公社出這個錢。其他經濟實在困難的人家,可以出勞動力以工代款,但都需要公社核查。一經發現有人弄虛作假,以後將加入養殖場黑名單,全家都不能報名參加養殖場的招工。
    最後一個消息一出,社員們都沒心情幹活了。
    如果說前兩個消息惠及的還隻是部分社員,那最後一個消息則關係著每個社員的切身利益。誰不想用上更明亮幹淨的電呢?
    這三個消息將大家都給震暈了,走到哪兒都是討論這三件事的社員,連小孩子和老人都不例外。
    這一天,整個公社都洋溢著一種喜慶的氣息,堪比過年。
    但錢書記接到這個消息臉色就沒那麽好看了。
    “好個老馮,這是要把我架在火上烤啊!”
    在辦公室裏踱來踱去了半天,他酸溜溜地自語:“這肯定是餘思雅的主意,老馮怎麽就走了這種好運呢?我們東風公社也不錯啊,怎麽就沒這樣的人。”
    酸歸酸,自己也不能什麽都不做啊,不然要被紅雲公社給完全比下去了。錢書記在辦公室裏琢磨了一陣,他能做的也隻有一件時,那就是修路,其他兩件事不能搞。
    三公養殖場目前就是一個純粹的養殖場,唯一需要的就是看門的和飼養員,幾個人就夠了,沒法大規模招工,招來也沒事做。
    至於通電,那更別想了。不說他們養殖場效益連餘思雅他們的零頭都比不上,就是那點利潤還要三個公社平分。而且因為他們養殖場用工少,平時除了收點紅薯、南瓜、麥麩、米糠、菜葉子之類的,也沒為社員創造多少福利。要通電,很多社員也湊不出這個錢。不像清河鴨養殖場經常招臨時工,需求的飼料又多,全公社大部分人都跟著掙了一些錢,在附近公社都是最富裕的。
    雖然隻修路跟紅雲公社的大手筆相比寒酸了一些,但好歹也能將其他公社給比下去啊,到時候社員們即便不滿,看看附近其他一點動靜都沒有的公社,心態也能平和許多了。
    錢書記馬上找來秘書,讓他通知公社幹部和各大隊幹部過來開個會,商量修路的事。
    在會上,錢書記也老道地表示,這是他跟餘思雅先前就說好的,兩個公社統一時間開始動工,從不同的方向往屈家嶺修過去,到時候在屈家嶺回合。
    自己這邊統一好後,錢書記才給餘思雅打了電話過去。
    電話響起的時候餘思雅正在指揮工人將小鴨子卸下來。因為錢書記沒主動打電話的緣故,餘思雅索性將一萬隻小鴨子全運到了他們養殖場。
    聽到馬冬雲說錢書記的電話,餘思雅一是因為忙,二來也想晾一晾錢書記,省得他老是耍花招,心眼太多不實誠。便對馬冬雲說:“你跟錢書記說,我現在在忙,一會兒忙完了給他回過去。”
    錢書記聽到這個理由很是無語:“你們餘主任在忙什麽?”連一起修路這麽大的事都沒時間?
    馬冬雲不知道兩人昨晚通電話說了什麽,便實話實說:“她在幫忙卸小鴨子,等她忙完就給你打過來。”
    錢書記聽到這裏才想起還有這一樁事。這回他真不是故意晾餘思雅的,實在是下午那三個消息太驚人了,讓他完全忘了這件事。
    “等一下,馬同誌,你們餘主任說了,賣三千隻小鴨子給咱們,你們有車子,還沒全卸下來吧,麻煩你們幫我們送過來唄,省得咱們又跑一趟了。”錢書記趕緊說。
    馬冬雲可做不了這個主:“我去問問餘主任,錢書記你稍等。”
    餘思雅聽了馬冬雲的匯報後覺得自己又摸準了錢書記的性格,這人就是典型的牽著不走打著走,不能一味的順著他,適當的晾晾他,效果更好。不然他老跟你耍心眼拿喬。
    以後跟三公養殖場還會有不少合作,錢書記都這麽說了,餘思雅也不會不給他麵子,立即對小李說:“讓他們別卸了,留三千隻,吃過飯,麻煩你跟伍同誌再跑一趟,將鴨子送到三公養殖場。”
    當然,這個送也不能白送,往常可都是他們自己來取貨的。餘思雅回到辦公室給錢書記打了個電話過去:“錢書記,你一直沒打電話過來,我還以為你們不要了,這鴨子都卸下來了,開車的師傅也累了一天,正在吃飯呢,你讓我再裝回去,給你送過去,這不是給人家師傅找麻煩嗎?咱們自己人辛苦辛苦,搬上搬下就算了,省運輸公司的師傅可沒這麽好說話。”
    錢書記聽出來了,餘思雅這是變著法子表達不滿呢。這件事也是他理虧,別人昨天打電話來,他沒答應,今天又沒給別人打電話去通知對方。
    “哎呀,餘主任啊,我這不是被你們公社的大動作給嚇了一跳,忘了這事嗎?不好意思,給你們添麻煩了,你就幫個忙吧,不然咱們明天自己過來拉又得費工費時,耽誤事情,你說是不是?”
    餘思雅也不是真想為難錢書記,她隻是想給錢書記長個教訓,便不輕不重地說:“好吧,誰讓咱們是兄弟單位呢,不過這個大貨車來回的油錢可得你們自己出。要是你早點打電話給我,我讓人通知小李,直接先開去你們養殖場,再開回來就不用特意跑這一趟了。我算了一下,這來回得十幾公裏,你就給三塊錢的油錢吧。”
    晚打了個電話就得多花三塊錢,錢書記很肉疼,但自己開拖拉機去要跑兩三趟,還要給工人工錢,成本更高,隻得答應:“好吧,就按餘主任你說的辦。”
    餘思雅按住話筒,朝馬冬雲吩咐了幾句,然後重新接起電話:“錢書記,我已經吩咐下去了,等師傅吃過了飯就過去,你通知養殖場那邊一聲。”
    “好,餘主任你別掛,我還有事要跟你商量。”錢書記出門急急忙忙地通知了秘書去安排接收小鴨子的事又回來拿起電話道,“餘主任,經過咱們公社幹部的開會討論,大家一致同意修路。不過這采購瀝青的事就麻煩辛苦你了。”
    餘思雅早知道他遲早會答應,從容地說:“好,這兩天咱們帶人核算一下修路的長度寬度,計算好麵積,回頭我去了省城好打聽打聽需要多少瀝青,等問清楚了具體的價格和所需的數量,我再打回來給你。”
    事關錢的事,餘思雅不會一個人作主。
    錢書記也沒意見:“餘主任,你辦事我放心,這個事就托給你了。”
    想了一下,餘思雅又問:“錢書記,你們公社要不要派個人跟我一塊兒去省城看看?”
    錢書記盤算了一下去省城的開銷,還有即將修路要花的錢,搖頭拒絕了:“我信得過餘主任,麻煩你了。”
    好吧,他這麽放心,餘思雅也沒意見,到時候把賬目做清楚一些,購買東西都讓瀝青廠那邊開個收據就是,回來對錢書記也能交代得過去。即便以後有糾紛,白紙黑字也能扯得清楚。
    兩個公社都協商好後,這個事第二天就開始動員了,各大隊的大隊長親自挑選平時幹活賣力的,組成了一支兩百人的隊伍,平整路麵,鋪石子,將大石頭砸碎。其他沒被選上的社員和小孩子們也漫山遍野撿石子,為修路貢獻一份自己的力量。
    修路搞得如火如荼,養殖場的招工也在按部就班的進行。這次招這麽多人,餘思雅將權利下放了下去,讓各部門的負責人去挑人,然後到她這裏過目,由她最後把關。
    這個事說難不難,就是耗時間,而且從短短的十幾分鍾的交談也很難了解清楚對方到底是什麽樣的人,餘思雅隻能剃出那些明顯不合適的人選,同時在本子上將這些被篩選的人都記錄下來。這不止是對工人們的考核,其實也是對招工的負責人的考核,餘思雅想看看這些部門領導們能不能做到公平公正。
    他們的時間充足,而且大多是本公社的人,對本公社的這些社員比她了解清楚多了,還能屢次招到不合適的人,要麽是眼光不行,要麽是有私心,無論哪個原因都不適合長期坐在領導的位置上。
    餘思雅暗暗在本子上做了標記。她現在太忙,而且目前這個事也算不得很要緊,暫時抽不出時間來調整,等忙完這一陣再說吧,正好到時候進來的這批新員工是什麽表現也很清楚了。
    招完工,餘思雅就啟程去省城找瀝青廠了。
    瀝青是石油提煉後的一種副產品,味道不大好聞,有些刺鼻,夏季遇高溫就會融化成糊狀,特別粘腳。瀝青路其實不算特別好的路,餘思雅最滿意的還是水泥路,不粘腳,不管冬夏都幹淨。
    但誰讓他們現在窮呢,修個瀝青路都老費勁兒了,暫時還是別肖想水泥路了,目前全國估計都找不出幾條像樣的水泥路。
    根據瀝青廠技術工人的核算,目前比較節儉,修一平方米的路大約需要四千克左右的瀝青,餘思雅他們要修的這段路寬四米,長約八千米,算下來需要一百噸出頭的瀝青。目前瀝青的價格好幾十塊一噸,總計光買瀝青就得花差不多一萬塊。
    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好在是兩個公社分攤。餘思雅早有心理準備,拿到數據後,她把電話打給了錢書記說明了情況。
    錢書記一聽他們公社光買瀝青就得花四千來塊錢,臉立馬皺成了苦瓜狀:“餘主任,就不能少用一點嗎?這也太貴了。”
    餘思雅無奈地說:“錢書記,我們那段路比你們還長幾百米,要比你們還多花一千多塊,你當我願意多花錢啊?現在這個標準已經是降過的了,再少就粘不住石子了。你也不希望咱們花大價錢,費大力氣修出來的路用個幾年就壞了吧?”
    錢書記無言以對,歎了口氣:“好吧,我聽你的。”
    修這條路真是把他們公社都老本都要掏光了,養殖場好不容易賺的這點錢全撒進去了,搞不好還要欠一筆債。
    光修這麽段路就這樣費錢了,餘思雅又是搞通電,又是修路拉電話的,她就不心疼嗎?
    餘思雅可不管錢書記怎麽想,隻要他答應好好修路就行,哪怕錢書記錢不夠先賒著,後續從賣鴨子的款項中扣都行。這條路對他們養殖場的發展太重要了。
    搞定了瀝青的事,餘思雅交了定金,讓瀝青廠這邊直接送到紅雲公社和東風公社,她沒回去,還滯留在省城,因為她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做。
    這段時間,餘思雅白天忙工作,晚上就在燈下寫稿子。她連續寫了三篇稿子,一篇從美食的角度出發《細數我吃過的“清河鴨”》,用一個普通吃貨市民的身份,詳細描述了他是如何在第二百貨公司無意中看到清河鴨,看到那麽貴,抱著試試的心態買了一袋回去嚐嚐然後被打臉,從此戀上清河鴨,一發不可收拾將所有的產品都買回去的心理路程。
    這篇文章詼諧有趣,用自嘲的口吻寫的,署名,餘思雅起了個筆名,免得被人發現她自吹自擂。
    然後第二篇是以新聞投稿的方式寫的《全國第一條由公社自費籌建的瀝青路》,這篇稿子就嚴肅多了,也沒什麽花哨,就是刻板的陳述事實。但光這個標題應該就能引起新聞人的注意。
    第三篇文章則是《我省第一個即將全公社通電的偏遠農村》,這篇比上一邊相對沒那麽官方,不過羅列了許多數據,重點訴說了辰山縣這個偏遠鄉村沒有財政支持,全靠本地企業和社員自發組織籌款通電多麽的不容易,通上電後能給村民帶來多大的便利和實惠等等。
    這三篇稿子餘思雅沒想過全部刊登,但隻要有一篇能登上報,那就能引來新聞記者的采訪,將他們這個寶藏公社給挖掘出來,呈現在世人麵前。
    但現在的報紙版麵就那麽多,還有固定的要報告全省全國重大會議,節慶日,大單位企事業單位的報道,文藝匯演,先進人物等等,能不能輪到她這三篇稿子,餘思雅不敢保證。
    為了確保萬無一失,她決定留在省城活動活動。這個時候就凸顯人脈的重要性了,餘思雅不認識省城報社、電視台的任何工作人員,隻能另想辦法。
    餘思雅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孟蘭兩口子,這兩人都算是中高級幹部,尤其是孟蘭,作為第二百貨公司的經理,她接觸的人應該相當的多,說不定就認識省城日報的記者,編輯之類的。即便她不認識,拐個彎應該也能搭上線。
    可這個事不能明明白白地直說。餘思雅拎上準備好的土特產,又到田家做客,為了能碰上孟蘭,她特意挑了下午四五點的時間上門。
    還是田老太太給她開的門。
    “哎呀,思雅你來啦,快進去,來就來,拎這麽多東西幹嘛,真是把晨晨他們給寵壞了。晨晨,小麗,你們看誰來了?”
    兩個孩子聽到聲音跑出來,看到餘思雅手裏提的火腿腸、清河鴨都高興不已:“謝謝思雅姐姐。”
    餘思雅摸了摸他們的頭,笑著對田老太太說:“這都是我們自己廠子裏產的,不值幾塊錢,晨晨和小麗喜歡我就順便帶了點過來。天冷了,上回我們養殖場竄進來一隻野兔,被人抓住吃了,兔皮我讓人做了一雙手套,天冷了,婆婆你出門手冷,戴上這個保暖。”
    老太太接過手套,感動得不行:“哎呀,思雅,你可真想著我。我沒個閨女,就兩個兒子,雖然孝順吧,但哪有閨女貼心啊,謝謝你。我快做好飯了,你今天就在咱們家吃飯,好幾個月沒見你了,快坐下喝口水。”
    田老太太熱情地招呼餘思雅坐下,然後跑進屋拿了肉票和飯盒塞給孫子,悄聲吩咐他去食堂打兩個肉菜回來。
    餘思雅來的時間巧,沒坐一會兒,田振華兩口子就回來了,看到餘思雅都熱情地打招呼。
    孟蘭是個工作狂,看到餘思雅很開心:“我還說給你們打電話呢,十天前你們送來的那批貨都已經賣完了,你們什麽時候再送一批來?我看你們產品不少,以後專門給你們擺一個貨架,你把醬板鴨、皮蛋、鹹鴨蛋之類的也送點過來吧。”
    沒想到還有這個意外之喜,餘思雅高興壞了,一口應下:“好,孟經理,等回去我就給你安排上。”
    坐下吃飯後,田振華問餘思雅:“餘主任是個大忙人,這回來省城又是為了工作吧?”
    他主動問起,餘思雅正好順著話題往下說:“是啊,我這次來是為了買一百多噸瀝青回去。我們跟隔壁公社聯合起來打算修一段瀝青路。”
    這話題成功地引起了兩口子的興趣。孟蘭驚訝地看著餘思雅:“你們公社可真厲害,竟然修瀝青路了,是財政撥的款嗎?”
    餘思雅搖頭:“不是,我們辰山縣是個窮縣,財政上沒什麽收入,哪有錢啊。隔壁公社也建了個養鴨場,這是我們兩個養殖場湊的,然後動員全公社的力量勒緊褲腰帶修的。”
    “那你們可真不容易,不過修了路也好,以後出行方便,也能縮短來往的時間。”孟蘭感歎道。
    餘思雅笑道:“可不是,隻是我們兩個公社都窮,沒什麽錢,隻能修自己公社範圍內的路。通往縣城還有一段路,這得靠縣城和省城撥款了。所以我寫了稿子,反應這個情況,待會兒請田主任跟孟經理替我看看,我也沒經驗,不知道行不行。”
    這兩口子都是文化人,一口就答應了。
    吃過飯去了書房,餘思雅就借機將三篇稿子都拿了出來:“這段時間在省城跑瀝青的事,晚上在招待所沒事幹,我多寫了兩篇稿子,也請田主任和孟經理替我看看。”
    “餘主任可真是太能幹了,不但工作幹得好,還是一個筆杆子。”田振華意外地說。
    餘思雅靦腆地笑了笑:“其實我當初就是靠一篇稿子進的公社,要不是那篇稿子歪打正著入了省報的眼,我這會兒還在鄉下掙工分呢!”
    這話成功地引起了兩口子的興趣,紛紛問她是怎麽回事。
    餘思雅簡單地說了一下。
    田振華有看報的習慣:“我好像記得這個事,小餘文筆不錯嘛。”
    聽說餘思雅以前在省報上發表過文章,兩口子的期待更高了,看起了稿子。
    看到最後,作為技術工人,田振華對修路通電更感興趣。而孟蘭則不然,她對餘思雅那篇寫清河鴨的稿子更欣賞:“要是這個稿子能在省報刊登,以後咱們的清河鴨要供不應求了。”
    現在的報道不就是活生生的廣告嗎?隻是計劃經濟不需要打廣告,目前還沒人意識到這點。
    餘思雅含笑道:“我也是這樣想的。孟經理,你見識比我多,你覺得我這篇稿子投到省報,有發表的機會嗎?”
    孟蘭也摸不準,思忖了一下,抬頭目光灼灼地看著餘思雅說:“餘主任,我有認識的人在省報工作,我可以帶你去見對方,成不成我不敢保證。但要是成了,我有個要求,以後你們的清河鴨隻能提供給我們第二百貨公司。”
    最近看她這邊火爆,第一百貨和第三百貨公司也蠢蠢欲動,照這種勢頭發展下去,他們遲早會找上餘思雅。孟蘭可以幫餘思雅一把,但她可不想給對頭做嫁衣。她也在銷售經理這個位置上幹了七八年了,也應該往上挪一挪了,如果能扶持起本省一個品牌,打出名氣,她今年的業績也會很好看。
    餘思雅清楚孟蘭在顧慮什麽,一口就答應了:“孟經理,我可以答應你,除非哪天你同意,否則清河鴨不會供應給第一百貨和第三百貨公司。”
    但其他的廠礦企事業單位她可不想放棄。而且過幾年,改革開放了,他們還會考慮在省城設立直銷店。
    孟蘭要的是就遏製競爭對手,隻要不提供給第一和第三百貨就行。她笑了:“好,餘主任把你住的招待所的地址留下,我明天跟對方約好了,咱們再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