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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秘書果然沒讓餘思雅久等, 三天後就給了答複,市裏同意了, 不過要先簽協議, 給養豬合作社的成員一個保障。
餘思雅聽到這個要求,假意為難,猶豫了一會兒就同意了。
武秘書他們不敢將步子邁得太大, 不就是怕沒人兜這個底嗎?他們來兜這個底就是, 寧豐市能養多少豬,他們就收購多少。白紙黑字落下來, 大家都放心, 以後要是有矛盾糾紛也有個依據, 對彼此都是一件好事。
周末, 餘思雅就帶張劍英親自去了一趟豐寧市, 就各種細節做了詳細的商討和確認, 爭執了大半天總算將協議給簽了下來。
武秘書親自送餘思雅出去:“餘總,以後我們的養豬合作社就多多關照了。”
餘思雅的臉皮還是有些緊繃:“武秘書言重了,車子來了, 就送到這兒吧, 再見。”
武秘書無奈地笑了笑, 點頭目送她們上車。
今天把餘總給得罪了, 但好在協議已經落實, 不管餘總心裏怎麽想,隻要他們做到了協議上的要求, 這火腿腸加工廠就要建在他們寧豐市。
笑了笑, 他轉身大步往回走。
同一時間, 上了車落座的餘思雅心情大好地勾起了唇。
張劍英看到這一幕,詫異地望著她:“餘總, 你,我以為你會很生氣的。”
餘思雅把張劍英帶在身邊就沒想過隻讓她做一個端茶倒水的打雜小妹。要想讓張劍英將來能獨當一麵,平日裏自然要培養。
所以她淺笑著解釋道:“生氣?生什麽氣?如果我剛才在裏麵什麽都不爭,答應得太痛快,武秘書他們不就知道我占便宜了?這個協議約束了我們,也同樣約束了武秘書,等他們先將生豬數量提到二十萬頭再說吧,這個目標可不容易達成。而在此之前,寧豐市就是咱們的原料產地,回去通知林廠長,讓她安排一批車子到寧豐市收購生豬。”
張劍英愣了愣,這才明白餘思雅剛才那副生氣的樣子都是裝的。她從小就被人說聰明,她也一直覺得自己有幾分聰明,可跟這些領導幹部對上,她這點小聰明完全不夠看,還有得學。
“好,我知道了。”
接下來的事,餘思雅也沒管,完全交給了林紅旗和張劍英,她們也該鍛煉鍛煉了。
好在兩個年輕姑娘雖然沒有豐富的經驗,但做事細致,考慮周全,一步一步來,倒是沒出什麽岔子。林紅旗親自帶著職工奔赴寧豐市順利將25個養豬合作社的豬給收購了,運到省城肉聯廠宰殺,豬肉送到了廠子,其餘部分留給了肉聯廠賣。
就這一次收購,清河火腿腸加工廠一下子多了三百多噸豬肉,大大緩解了原料不足的問題。到了七八月,廠子也熱火朝天地加工生產,機器就沒停過,一箱箱的火腿腸從火車站送往全省各大城市。沒火車的城市則由汽車運送。
經過多次添購汽車,目前清河鴨集團的運輸隊已經擁有了五十多輛貨車,一百多名職工。除了司機,還成立了運輸隊檢修部門,定期排查檢修車子的性能故障。
在清河鴨業績蒸蒸日上的時候,暑假來了。
同時,一則影響巨大的消息從省城傳來。
1980年8月,省城工商局成立,標誌著個體戶得到了正式的認可,納入了政府的管理體係。
工商局成立後,幹部們陸續找到了省城比較出名的攤販,說可以辦理個體戶營業執照,允許個人經商了,讓他們有空帶著相關證件去工商局申請。
餘思雅回到家就聽到沈建東提起了這事。
“嫂子,工商局的幹部找到我,讓我申請個體戶營業執照,你說我要不要申請啊?”
餘思雅笑著說:“當然要,這是好事啊。雖然去年省裏就允許個體戶擺攤賣東西,但還是做了很多限製,也存在很多變數。如今正式的通知下來,辦理了營業執照,你就可以租賃或者買店鋪正式經營你的香香瓜子了。你也不想香香瓜子一直這麽走街串巷,偷偷摸摸的吧?這可是個很好的機會,我建議你在人流量比較大的地方買一家商鋪,開一家香香瓜子批發部,爭取將瓜子賣出省城,走向其他省市!”
“就像你們清河鴨門市部那樣嗎?”沈建東問道。
餘思雅點頭,笑著跟他分析:“如果你想將香香瓜子做成一個品牌,一個全國人民都喜愛的食品,成立品牌門店非常有必要。自營的門市部除了賺錢,還擔負著宣傳,形象展示的功能。成立了門店也不能再走小作坊模式了,你可以考慮開廠這件事,等規模擴大後,再找穩定的銷售渠道。如果香香瓜子能進入列車,那銷量的問題就不愁了。”
“列車?嫂子,你是說像清河鴨食品那樣在火車上販賣嗎?”沈建東眼睛蹭亮地盯著她。
餘思雅含笑點頭:“對啊。”
瓜子也是漫長的旅途中一種打發時間的好消遣,其受歡迎程度不下去鴨脖子、火腿腸之類的小零食。主要是現在的綠皮火車速度慢,經常晚點,在火車上又沒什麽娛樂,瓜子便宜又廉價,幾毛錢的瓜子能磕半天,再劃算不過。
沈建東摩拳擦掌:“那我試試,要是我們的香香瓜子能賣到全國就好了。”
餘思雅笑了笑說:“這也不是不可能,你可以先做個詳細的發展計劃書。”
她沒有大包大攬。沈建東隻要做得還行,去找上鐵路局的幹部,大家知道他跟她的關係,那邊估計也是願意賣他個人情的,畢竟嘛,幾毛錢一袋的瓜子而已。卻不知小瓜子,大生意,這也是個賺錢的買賣。
除了沈建東,城裏其他一些比較活躍的個體戶也先後被工商局的幹部找上門。
宋敏麗也是最早被找上的一批小販。
她嚐到了擺攤的甜頭,最早響應工商局的號召,很快就將自己的資料交了上去,申請營業執照,並在街上盤了一家店,專門擺攤賣各種小商品。
到了九月,省城陸續有小攤販領到了個體戶營業執照,正大光明地在街上開了店鋪。街頭上的小店像雨後春筍那樣,一下子冒了出來。
餘思雅每天走在街上,都能感覺到新的變化和蓬勃的生機。
這個九月,經過一年的努力複讀,沈紅英也走入了大學校園,她考上了省城電力高等專科學校。
而餘思雅也進入了大四,課程變得少多了,同學們現在討論的都是工作問題。
這時候大學生的待遇非常好,畢業就包安排工作,不是進機關單位就是去大型的國有廠子。一進去就是幹部,每個月四五十元的工資,還是單位的重點培養苗子,以後分房、升職之類的好事都會優先考慮他們,可以說是前途無量。
但不同的單位環境不一樣,發展和待遇也不一樣。對省大的學生來說,最優的選擇肯定是留在省城這樣的大都市,次一些的是去省內其他市,再差的就要去偏遠小縣城了。
所以哪怕距畢業還有八、九個月,同學們也都活躍了起來,上課之餘討論得最多的就是這個。還有戀愛的同學,如今兩個人不能都留在省城,去誰家近的城市就成了問題。
不過這些都跟餘思雅沒有關係,她的去處已經是板上釘釘子的事了,完全不會參與到同學們的討論中,也跟任何人沒有競爭關係。
課業負擔輕了許多,她將更多的精力投入到了工作中。
隨著個體戶營業執照的發放,一個新的群體即將形成,並成為未來經濟最活躍的部分,那就是個體小商戶。
別看現在這個群體還能稚嫩,像剛破土的嫩芽,可他們將會衝擊現有的商業體係。以後什麽國營商店、供銷社通通都是他們的手下敗將。
個體小商戶將會占據城市和鄉鎮的每一個角落,遍地開花,範圍涉及人們的衣食住用行。而清河鴨要想進一步擴張,就離不開這些即將無處不在的個體小商戶。
目前清河鴨集團已經打通了兩省的銷售渠道,但這些隻占龐大的國內市場很小的份額。
要想走出去,一一去找各地國營商場和供銷社商談顯然是下下策。因為距離越遠,清河鴨的影響力就越弱,這些國營單位也很難輕易答應她。
即便能行,她就是什麽都不做了,挨個城市挨個城市去找當地的有關部門談這件事,來回路上消耗的時間加上事情耽擱的時間,一年也拿不下幾十個城市的國營商店。
而個體商戶就不一樣了,全國各地都有他們的蹤跡,隻要商品質量好,有知名度,暢銷,他們就會蜂擁而來。
現在要給商品增加知名度,最直白的辦法就是打廣告。
餘思雅決定先從c省開始,試驗一次。
去年滬市電視台播發了第一支廣告,中央電視台廣告部成立,各省的電視台也相繼成立了廣告部。
省電視台的廣告部也成立了,不過是虛有其名。因為截至目前為止,還沒接到一個廣告。廣告部也是新的部門,工作人員都是從其他部門調過來的,大家都是第一次弄這個,沒有經驗,而且也沒有業績的壓力,整天坐在辦公室裏等著客戶上門。
但全省知道省電視台廣告部成立的人都不多。而且省城大部分都是國營單位,統銷統購,沒有銷售的壓力,誰願意花幾萬塊錢去打個不知道有沒有用的廣告?
所以餘思雅找上門說要打廣告的時候,省電視台廣告部主任都驚呆了。
“餘總,你們清河鴨在咱們省誰不知道啊?你們還用打廣告嗎?”廣告楊主任驚訝地說。
餘思雅笑道:“楊主任過譽了,咱們不是新出了清河豬肉火腿腸嗎?目前主要銷售範圍在省城,我想打個廣告,試試能不能擴大銷售範圍。”
這會兒因為沒有有線電視台,所以電視能收到的台非常有限,一般就是本省的電視台,有些還能收到附近省份的個別電視台。
也就是說省台覆蓋的範圍包括了c省大部分地區和跟其他省交界的部分地方。
送上門來的單子沒道理不要。楊主任見餘思雅是真的想打廣告,也不勸了,笑道:“那你找咱們電視台可是找對了,鄉下電視都能收到咱們台。餘總對廣告有什麽要求?”
餘思雅想了想說:“楊主任,能看看你們台的收費單嗎?”
省台的收費標準參考了一下其他電視台。不過這會兒還沒有黃金時間段的說法,所以收費單上非常簡單,是根據廣告的時長和播放時間來收費的。
餘思雅看完單子,手指落到了前麵一排:“楊主任,我們暫時就先定三個月,半分鍾的廣告吧。這個,咱們單位應該是第一個省內打廣告的單位了,也不知道效果怎麽樣,是不是該給我們打個折?效果好,我幫你們廣告部宣傳。”
經過一番討價還價,最後楊主任同意打個八折,三個月廣告費2.4萬元。
接下來幾天,餘思雅又就廣告的內容廣告部商談了許久。這會兒因為技術原因,餘思雅的很多構想都不能實現,最後隻能做一個很簡單的廣告,就一個隻留著一小撮頭發的胖娃娃拿著清河火腿腸咬一口,美滋滋地喊道“清河火腿腸,85%的豬肉,吃火腿腸就是吃肉,媽媽,我要天天吃火腿腸!”
廣告的最後,餘思雅還讓人加了一句話“清河集團誠招個體銷售商,歡迎進貨”。
廣告播出後,餘思雅讓張劍英每天都統計一下各店的銷售數據,一旦發生變化就通知她。
前三天,各個店的銷量沒什麽起伏。
但到了十一,清河火腿腸的銷量突然出現了井噴式的增長。國慶節放假那天,三個門市部的火腿腸的銷量較九月的四個周日,上漲了30%。
國慶過後,銷量雖然有所回落,但也比九月的工作日上升了百分之二三十。
張劍英當初看餘思雅眼也不眨地拿出兩萬多元去打廣告,暗地裏還有些心疼。可這會兒看到了銷售數據的飛速增長,她感覺這兩萬多花得可真值。
“餘總,這是十月上旬三個門市部的豬肉火腿腸銷售數據,跟九月同期相比,整體銷量上漲了27%。”
餘思雅接過銷量對比圖看了看,笑道:“不錯,廣告看來還是有些用處的。就是不知道百貨公司那邊的銷量有沒有增加。”
“應該也增加了吧。”張劍英笑道。
百貨公司的反饋比較慢,餘思雅想了想說:“再過一個星期,你跟去林廠長那邊,將廠子裏的這幾個月的出貨數據拿過來給我看……算了,我親自去一趟吧。”
這資料可不少,萬一弄丟了就麻煩了。
等到十月中旬,餘思雅帶著張劍英親自去了一趟火腿腸加工廠。
走進廠子,機器的轟鳴聲不停,工人們忙忙碌碌,側門運貨的車子排起了隊,裝卸工人將一箱箱的火腿腸搬上車,再送到各地。
餘思雅跟張劍英看了幾秒,進了廠區。
林紅旗得到消息,立即趕了過來:“餘總,張秘書,你們過來了,去辦公室裏坐坐吧。”
“嗯,我要近八月、九月、十月的出貨記錄。”餘思雅點頭,直接說明了目的。
林紅旗動作很快,將餘思雅請進辦公室後就讓財務那邊將出貨的記錄拿了過來。
餘思雅讓林紅旗將同一單位兩個月的出貨數據整理在一塊兒,這樣更方便對比。
她先拿起了三個百貨公司的出貨數據。數據顯示,十月才過了一半,三個百貨公司的采購數量已經達到了九月的70%,增長非常明顯。
c省鐵路這一塊兒,增幅也不小,跟百貨公司差不多。不過宜市那邊的增幅就明顯低了許多,估計隻有10%左右。
林紅旗等她看完,匯報道:“餘總,咱們清河火腿腸加工廠的業績每個月都在增加,進入10月以來,又有了比較明顯的增長。原材料方麵,省城這邊的供應也相對提高了一些,還有寧豐市做補充,目前勉強能夠維持。但下一步,原材料不足將成為影響咱們單位發展的最大因素。”
餘思雅點點頭:“這個事你不用急,自六月起,省城和寧豐市都在大力推廣養豬合作社,兩地的養豬合作社規模已達上百個,而且還在擴張。最早的一批豬再過一兩個月就能出欄了,你不用擔心原材料的問題。”
林紅旗笑著說:“有餘總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嗯,你管好生產就是,其他的問題交給我。”餘思雅抬頭看著她又問,“對了,田主任的機器研究得怎麽樣了?”
提起這個,林紅旗臉上的笑容消失了:“餘總,目前進展不是很順利,他們已經仿造出了一模一樣的機器,但就是沒辦法運轉。”
餘思雅了然:“隻仿了個殼,還沒搞懂其中的核心技術吧。”
林紅旗點頭:“對,田主任也是這麽說,最近田主任幾乎天天往咱們這邊跑,整天蹲在機器麵前觀察。”
光觀察有什麽用呢,關鍵還是要搞清楚機器的內部運轉原理。這麽大個機器,光看外表有什麽?
餘思雅問道:“今天田主任也過來了嗎?”
林紅旗說:“來了,還守在加工廠看機器呢!”
“我去看看。”餘思雅站了起來。
林紅旗連忙將她帶了過去。
到了加工廠,餘思雅看到在機器的轟鳴聲中,田主任拿著個本子,盯著機器運轉的齒輪,擰著個眉頭,時不時地在紙上畫幾筆,然後又抬頭盯著機器。
過了一會兒,他拿起旁邊的白色帽子戴在頭上,然後又戴上了口罩,踮起腳,探頭往機器出火腿腸的地方望去。
旁邊的工人見了嚇得不輕,連忙勸道:“田主任,你小心點,離這麽近,被機器傷到了怎麽辦?”
田主任頭也不回,像是魔怔了一般:“我知道,我心裏有數,你別管我。”
“田主任,你別看了吧,你都看了多少天了。”工人哪放心他一個人在這裏,趕緊拉著他的胳膊,苦笑著勸道。
但田主任完全不為所動,他的眼睛裏仿佛都隻看得到那台嗡嗡響個不停的機器。
餘思雅盯著看了幾秒,輕聲問林紅旗:“這都多久的事了?”
林紅旗無奈地說:“從上個月中旬開始,田主任就三天兩頭往咱們這裏跑,恨不得鑽進機器裏看看裏麵到底是怎麽轉的。可把咱們的工人嚇得不輕,現在大家都有經驗了,他每次來,就安排一個工人去盯著他。”
“這麽下去也不是辦法。”餘思雅蹙眉道。
林紅旗苦澀地扯著嘴角笑了一下,沒有多說。誰都知道這不是辦法,可他們沒辦法勸田主任放棄,也不可能勸田主任放棄,田主任更不會放棄。
進口的機器這麽貴,隻依靠進口,他們根本沒法全廠普及這種機器,唯一的盼頭就是咱們自己也能生產這樣先進的生產線。田主任去日本學習了好幾個月,這是他們唯一的希望。
餘思雅在一邊站了半個小時,田主任都沒留意到過來了。還是一個技術人員喊了聲“餘總”,他才回頭瞥了餘思雅一眼,又盯著機器去了。
餘思雅走過去,遞了一杯水給他:“田主任,機器不會跑,先歇一會兒,喝點水吧。”
田主任依依不舍地收回了目光,走到離機器遠一些的角落,歎氣道:“對不起,餘總,辜負了你的期望。”
餘思雅安慰他:“田主任別這麽說,你已經很厲害了,咱們兩個國家幾十年的技術差距,不就短短幾個月就能抹平的。”
田主任嘴角往下壓,苦悶地說:“我以為我學會了的,沒想到這麽難,我隻是學了個皮毛。”
餘思雅倒沒啥想法,隻要不傻的人都不會輕易將自己的技術教給外國人,不然他們還怎麽靠技術壁壘來賺取高額的利潤呢?
“餘總,對不起,浪費了你們單位這麽多的錢。”田主任仰頭,扒了扒頭發。
他剛回國那會兒意氣風發,以為自己能將國外的先進技術帶回來,誰知道五個月過去了,一台機器都還沒仿造出來。他浪費了清河鴨的錢,辜負了廠裏領導對他寄予的厚望。
餘思雅一下子就看出了田主任的精神狀況不大對。他似乎已經被這巨大的壓力壓得喘不過氣來。
“田主任,你別這麽說,我知道,你已經盡力了。對於這點,我非常感激。而且要不是你幫咱們帶回來了這十套先進的生產線,咱們的產能也提不了這麽快。我們當初要是直接找國外的公司購買機器,現在機器出了故障,維護都是一筆不小的數目,還是你幫咱們省了錢呢!”餘思雅寬慰他道。
林紅旗也在一旁勸說:“是啊,田主任,你的用心和努力咱們大家都看在眼裏。我們廠子裏的職工都非常感謝你,尊重你。”
田主任搓了搓臉,苦笑著說:“哎,人老不中用了,還要你們兩個年輕同誌來寬慰我,沒事的。你們大家就放心吧!餘總,林廠長,你們事情多,去忙吧,不用管我,我繼續看看。”
他這樣的狀況,餘思雅和林紅旗也不好再多說,笑了笑道:“好,田主任你不要著急,咱們現在也不急著用機器,慢慢來,總能弄好的。”
勸慰了田主任幾句,出了生產車間後,林紅旗忍不住擔憂地說:“餘總,田主任的弦繃得太緊了,我感覺這麽下去不是辦法。”
餘思雅也意識到了這點:“嗯,你安排兩個人盯著點田主任,有什麽情況及時向我反應,我想想看有沒有什麽辦法。”
誰知道,還沒等她想到辦法就出了事。
21號這天下午,餘思雅隻有兩節課,上完後她就背著書包準備去門市部。
剛跟崔梅走出教學樓,餘思雅就看到張劍英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
瞧見餘思雅,還有幾十米遠,她就焦急地大聲喊了起來:“餘總,不好了,火腿腸加工廠那邊剛才打來電話,田主任暈倒了。”
“怎麽回事?”餘思雅吃了一驚,“不要著急,咱們一邊走,一邊說。”
她顧不得跟崔梅道別,拉著張劍英就往學校外麵跑。
張劍英氣喘籲籲地說:“廠裏打電話來說,田主任在觀察機器的時候,突然暈倒了,幸虧沒掉進生產線裏,不然就完了。”
餘思雅想起田主任那天的危險舉動,人也跟著出了一身冷汗:“那現在田主任人呢?”
“聽說送了市醫院。”張劍英連忙回答道。
餘思雅聽到這話立即說:“走,咱們去市醫院。”
兩人去門市部騎上自行車往醫院趕。
她們過去時,田主任已經被安排進了病房,孟蘭在裏麵照顧他,林紅旗焦灼地在走廊裏走來走去。
看到餘思雅和張劍英過來,她像找到了主心骨一樣,鬆了口氣:“餘總,你來了!”
餘思雅往病房裏看了一眼,輕聲問道:“田主任沒事吧?”
林紅旗搖頭:“他還沒醒。剛才檢查過了,醫生說是操勞過度,壓力太大,過於焦慮造成的,好好休養休養就沒事了。”
聞言,餘思雅鬆了口氣:“那就好,你不用擔心,這邊交給我吧,廠子裏需要你,你回去吧。”
林紅旗點點頭:“那好,餘總我回去了。”
她走後,餘思雅將張劍英留在了外麵,獨自進了病房。
聽到聲音,孟蘭下意識地擦了擦眼淚,然後回頭,見是餘思雅,她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餘總。”
“孟姐,對不起,要不是我,田主任就不會暈倒。”餘思雅坐到她身邊,歉疚地說。
孟蘭輕輕搖頭:“不怨你。老田沒後悔出國,我也不後悔讓他出去。自從回國後,他經常跟我講,日本小汽車滿大街的跑,幾乎家家戶戶都有汽車,還有時速兩百多公裏的新幹線鐵路,東京到處高樓林立,跟咱們完全是兩個世界。隻有出去過,才會知道我們跟世界的差距在哪裏,他甚至還後悔出去晚了。”
“是啊,田主任就是受到了我們跟發達國家之間巨大差距的刺激,才這麽努力,一直想製造咱們自己的機器。”餘思雅歎氣道。
孟蘭跟著說:“他自從回國後就跟入了魔一樣,回家丟下飯碗就去書房看書查資料,他從日本帶回來的那批書已經翻了好幾遍了。小餘,我心疼他,但我也理解他,我們不但是夫妻,還是革命同誌!你不要有心理負擔,這不關你的事。”
餘思雅慚愧得很:“孟姐,你這麽說,我更愧疚了。”
“沒事,老田隻是太累了,我以後會監督他的。”孟蘭反過來安慰餘思雅。
餘思雅沒作聲,一天研究不出機器,田主任就不可能真的放下心來休息。
過了一會兒,向廠長也得到了消息過來探望。
又是一陣寒暄,田主任還沒醒,醫生說他是太累了。
餘思雅和向廠長這才得知,田主任這幾個月都沒休息過,白天在廠子裏忙活機器,晚上回去看各自學習資料,畫圖紙,改進機器,第二天接著試驗,周末也不休息。
長時間這麽下去,就是鐵打的人也吃不消啊。難怪他會在廠子裏突然暈倒呢!
為避免打擾田主任休息,餘思雅和向廠長站了一會兒就出了病房。
離開醫院後,向廠長感慨道:“老田給自己太大壓力了,等他情況好些了,明天我找他好好談談,讓他別這麽著急。”
餘思雅點頭:“應該的,羅馬不是一天建成的,技術也不可能一下子就學會鑽研透,慢慢來吧。”
向廠長說:“是啊,希望老田能想通,不要給自己太大的壓力,不然咱們說什麽都沒用。”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主要還是機器的進展。機械廠那邊已經通過各種途經複製了很多零部件,外殼也幾乎一樣,現在就查核心運行原理沒搞懂,所以隻是個空殼子。
其實這段時間,機械廠的付出也很多。田主任的小組共有20名技術員,都是機械廠最優秀的人才,可舉全廠之力,花了整整五個月,又有模板,機器竟然還是沒搞懂,這如何能不讓人挫敗。
以前機械廠是省裏規模較大的廠子,給各單位提供機器,所以廠子裏的技術人員都非常自豪。他們這些高級技術人才的待遇也很好,可這次田主任帶回來的機器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讓所有人深深地意識到了我們與國外的技術差距有多大。
走到岔路口時,餘思雅安慰向廠長:“落後隻是暫時的,我相信咱們的技術遲早會趕上去的。”
全國有無數像田主任一樣默默無聞的科技人員,他們日複一日的努力,用汗水和智慧一點一滴推進著技術的前進,不斷積累,終有一日會點亮屬於我們的科技樹。
餘思雅佩服這些在平凡崗位上做出不平凡成績,推動社會發展進步的螺絲釘。她不懂技術,但她可以給眼前的這些探索者們盡可能地提供更多的鑽研條件。
這一刻,餘思雅做了一個決定。
三天後,田主任就出院了,拗不過孟蘭的要求,在家休息了一天,但他心裏一直記掛著自己的工作,在家裏實在呆不住,等孟蘭回來就將她拉到一邊。
“阿蘭,上一天班辛苦了吧,我給你錘錘肩。”
孟蘭不吃他這一套,斜眼看他:“無事獻殷勤,你又想幹什麽?”
田主任殷勤地將她按在椅子上,然後站在後麵給妻子捏起了肩膀:“那個,你看啊,我這都好了,天天窩在家裏真的是悶得慌。你就讓我明天去上班吧,我答應,不加班,到點就回家!”
孟蘭扯開他的手:“別想,醫生說你身體虧得厲害,廠子裏也給你放了一個星期的假,你就給我安安心心地在家裏養身體。你不為我著想,也要為孩子們和媽著想啊!你要有個好歹,你讓他們怎麽辦?你忍心媽白發人送黑發人嗎?”
田主任訕訕地說:“不,不至於吧,哪有你說的那麽嚴重?”
孟蘭睨著他:“那你去跟媽說前幾天你不是出差了,而是因為暈倒住院了。”
田主任還真不敢,他媽年紀大了,可聽不得這種消息。
“那,不去上班就不去上班,你把我的書還給我總可以吧?”田主任退而求其次。
孟蘭氣惱地瞪了他一眼,二話不說就走了。讓他休息,他還惦記著書,真給他了,他能廢寢忘食一直看。
見妻子實在不同意,田主任跟霜打的茄子一樣,吃飯都沒精神,端著碗一直在走神。
田老太太連叫了他好幾聲:“你幹嘛呢,吃飯發什麽呆?”
“哦,沒,媽,我就想點事情。”田主任回過神,悶頭扒了一口飯。
孟蘭一瞧就知道他又在想什麽,想發作,顧忌著孩子和母親,到底沒吭聲。
等到吃過飯,孟蘭發現田主任就跟被人勾了魂似的,沒有精神,倒個水都差點把自己給燙著了。
等到晚上睡覺,她半夜突然被驚醒,看丈夫竟然靠在床頭,大睜著一雙眼睛。
“你怎麽回事,半夜不睡覺。”
這話驚醒了田主任,他蹭地掀開被子:“我想到了一點事,你先睡。”
丟下這句話,他穿著鞋子跑了出去。
過了十幾分鍾也不見他回來,孟蘭坐不住了,下床找人,最後在書房找到了丈夫。
他坐在桌子前,手上的筆不停地寫寫畫畫。孟蘭悄聲走過去,看他竟然又在畫圖。
孟蘭氣得很想把這紙給撕了。
等田主任畫完了自己突然想到的圖,扭頭看到妻子竟站在背後,他趕緊放下了筆,討好地說:“阿蘭,你怎麽還不去睡啊?”
孟蘭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你說呢?半夜不睡想把媽吵醒嗎?走了。”
“哦。”田主任怕她生氣,老老實實地跟著她回到了臥室。
關燈躺下後,兩口子都沒睡著,過了一會兒,孟蘭歎氣道:“你要去上班就去吧,不過你得答應我,不能加班,每天晚上十一點必須睡覺。工作就好好工作,休息就好好休息!”
田主任樂壞了,抓住妻子的手:“阿蘭,你真好,我聽你的。你別生氣,廠子裏花了大力氣要搞新機器,我是負責人,我也最懂這個,我要不在,整個團隊的工作都要停擺,這耽擱一天得浪費多少人力物力啊。你放心,我以後會保重自己,不讓你們擔心的。”
孟蘭甩開他的手:“說得比唱得還好聽,趕緊睡覺吧,明天還要上班呢!”
次日,田主任精神奕奕地回到了廠子,先去機械廠查看了一番進度,下午又到了火腿腸加工廠。
他正觀察機器入迷時,轟隆的機器聲突然停了下來。
田主任抬頭,驚訝地問道:“機器怎麽停了,是停電了嗎?”
“不是。”餘思雅從一邊走了出來,笑著說,“田主任,你身體還好吧。”
田主任笑嗬嗬地說:“好著呢,上次嚇到你們了,一點小毛病。”
說話間,他看到有工人正拿著工具清理機器裏的肉,還有工人拿著水管在一邊衝水,像是洗機器。
田主任納悶了:“餘總,這才下午三點啊,你們清理機器做什麽?我記得前幾天才清理過吧?”
為了高效地運用這批機器,這四台機器都是晝夜不停的,工人三班倒。一個月就停下來一天清理保養機器。
餘思雅回頭看他,說得雲淡風輕:“不是為了清理。田主任,你們不是一直搞不清楚這台機器的內部工作原理嗎?等清洗幹淨了,你們拆開慢慢研究。”
田主任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聽。
可看工人們在清洗機器,他很清楚他沒聽錯。
“餘總,你,你說真的?”
大家都知道將機器拆開更能搞明白裏麵的工作原理,可誰也沒提,因為這台機器太貴了。如果拆開後,不能複原,一台幾十萬的機器就這麽報廢了。幾十萬啊,這可不是幾十塊錢,幾百塊錢,光想就讓人心痛。
餘思雅笑看著他,無比肯定地說:“當然,田主任,動手吧,你不動手,那我就動手了,拆壞了機器你可別心疼。”
聽到這話,田主任也顧不得機器有多貴了,連忙攔著她:“餘總,你不要動手,我來,我來!”
他緊張地接過技術人員遞過來的工具,猶豫片刻,終是咬咬牙,用力擰下了一顆螺絲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