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當日午後整條街上便多了一處景致，五個壯漢一字排開遊街。

    幾人身著華服，前腔後背都貼了告示。

    上麵的內容大致是說他們是在同街的福興樓唆使下在匯賓樓搗亂，目的就是為了影響匯賓樓的生意。

    幾人整整在街上走了一個下午，從街頭到街尾，循環往複。最後實在太累，幹脆癱倒在了匯賓樓門前。

    這事兒馬上以難以想象的速度傳遍了整個河間府，一時間匯賓樓跟福興樓同時出了名。當然前者是好名聲，後者卻是爛名聲了。

    呂大人聽說了這事兒，在衙門的後堂哈哈大笑，“小丫頭總是會幹出讓人驚訝的事情啊。”

    宋師爺坐在一旁也跟著感歎，“這丫頭真的是出人意料，且得了理還不饒人呢。”

    同一時間，匯賓樓內，徐掌櫃戴著一眾下人給章錦蓉行禮。

    “今日東家真是讓小老兒大開眼界，之前……是我們誤會了東家，咱們這裏給東家賠罪了。”

    徐掌櫃說的是實話，他是真沒想到看似同一件事情，這小女娃卻用了兩種截然不同的解決方式。

    昨日謙卑有禮，今日據理力爭。

    做了十幾年的掌櫃，他都沒有第一時間看出兩夥人的差別，這小女娃是怎麽看出來的？實在是讓人費解。

    章錦蓉本是要走的，聞言停下了，轉身看著徐掌櫃以及他身後的大廚和夥計們，“咱們開店營業，什麽事兒都會遇上。沒必要店大欺客，也不能被人欺負了去。”

    “是是，東家說的是。”徐掌櫃連忙跟著附和。

    章錦蓉看他的樣子便也不想多說了，日久見人心，人嘛總是要慢慢了解的，時間久了自然會明白。

    時候不早，章錦蓉便帶著墨蘭出了匯賓樓回小院去。

    一出門，便瞧見了顧三公子又坐在了馬車上。

    墨蘭見了，很有眼色的跟章錦蓉行了一禮，“小姐，奴婢想起來還要去買夫人想吃的豌豆黃，奴婢就先去了。”

    說完不等章錦蓉點頭，便對著顧三匆匆行了一禮，跑了。

    章錦蓉隻來得及看到了墨蘭尚在奔跑的背影。

    心中暗歎，你跑的倒是快。

    她轉回了頭，視線就落在了顧三的身上。

    雖身穿還是普通的袍子，但從上到下幹淨整齊，從裏到外的透著股子儒雅勁兒。

    這廝今日倒是正常了。

    “上車。”顧三抖了抖手中的韁繩。

    沒有絲毫的新意，章錦蓉在心中翻了個白眼，卻還是依言爬上了車，敞著簾子坐入車內。

    顧三揚鞭打馬一聲“駕”，車緩緩的動了起來。

    顧三什麽也沒說，章錦蓉什麽也不問，隻聽得到馬車車輪劃過地麵發出“咯吱”的聲音。

    馬車最終在城西近郊的河邊停下了。

    章錦蓉跳下車，在河邊站定。

    在河間府住了這麽久，好像還沒來過這裏。

    似乎從來也沒時間真正的看看周圍的風景。

    柳樹已發了嫩芽，柳枝隨著輕風緩緩飄動，拂過水麵泛起絲絲漣漪。

    章錦蓉望著水麵的波光出了神。

    她好似在等，等顧三問出的話，等自己的回答。

    “我可能會離開一段時間。”顧三終於開口。

    章錦蓉沒有回頭，依舊看著河麵的水光，問道，“不回來了？”

    “如果事情順利的話。”

    或許就不回來了。

    他停頓了下，背在身後哦的兩隻手用力交握，這是他情緒緊張時的一種表現。

    “為你我可以回來。”他說道。

    周遭一片靜謐。

    他感覺自己把呼吸都放緩了。

    良久，他聽到一聲，“不必。”

    章錦蓉長出了一口氣，似乎得了解脫般，“顧公子從來都是家國大業為重，小女何德何能，耽誤公子的前程。”

    “蓉兒……”顧三微微思索了會兒，“我雖有諸多不得已，卻也能護你周全，許你平安。”

    周全、平安？

    去個陌生的地方，做妾或是為婢、為姬？

    那還不如不周全，不平安。

    顧三此人滿身貴氣，又身兼要職，自己的出身怕是做個妾都是妄想吧。

    章錦蓉看進清澈的水底，緩緩卻又堅定的道，“我從來隻相信自己。顧公子難道忘了你我相遇之時……，公子還是先顧著自己周全吧。”

    顧三被這番話噎了一噎，他的眼神暗了暗。沒錯，相遇之時，他確實是挺……慘的。

    “以後不會……”他想說以後不會再有那種情況，話沒說完便被打斷了。

    “得公子垂青，實屬小女榮幸。然小女出身鄉野，粗鄙不堪，實在難登大雅，無緣富貴，還望公子憐憫。”

    一句話堵住了顧三心中的千言萬語。

    他們一前一後，站在水邊，靜默了許久。

    終於，他打破了沉默，“起風了，我送你回去吧。”

    “好。”章錦蓉點點頭，邁步回了車裏。

    那日之後，顧三再也沒有出現過。

    隻是初七還留在榮卉堂，每日無所事事，好像有點鬱悶的樣子。

    章錦蓉跟李家的合作更進一步，上次李靖鬆說的莊子已經整修好，且已初步開始生產水果茶了。

    水蜜丸類的成藥也逐步投產，藥品已有十餘種，且都是被驗證過功效極好的。又因著水蜜丸入口有些甜蜜感，不似湯藥那般苦澀，竟很快在城內被推崇開來，一些大戶人家的姥爺、夫人尤其青睞。

    “咱們榮卉堂啊這次可是出了大名了，。”墨蘭邊盛粥邊跟章錦蓉講著早上去市集買菜聽來的議論，“今兒一早奴婢在市集買菜，聽到好多人在議論咱們榮卉堂的水蜜丸藥呢。都說療效好，價格還公道。”

    “瞧把你給高興的。”章錦妍笑道，“過年也沒這麽開心過吧。”

    “那是。”墨蘭止不住的笑，“奴婢這是替小姐高興，替大小姐高興，替夫人高興，替咱們整個家高興呢。”

    “就你會說。”田氏吃著粥，也是合不攏嘴的笑。

    “蓉兒，我瞧著最近你怎麽總像是沒什麽精神。是不是太累了。”章錦妍抬手摸上妹妹的臉，“眼窩都塌了，瘦得也太厲害了。”

    此前章錦蓉正神遊太虛，忽然被點到名字，“啊”的一聲滿臉茫然的抬起了頭。

    “蓉兒，你就是太累了。”田氏也很心疼，“幾個地方輪著跑，能不累出病嘛，在家休息幾天吧。”

    “不累，母親、姐姐，我就是走神，發了會兒呆而已。你們可別疑神疑鬼的。”章錦蓉把最後一口小籠包塞進嘴裏，隨便擦了擦手，站起身，“我吃好了，去前院看看。”

    說完，便開了屋門逃了出去。(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