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錦蓉是個見過大風大浪的人，前世她走南闖北，去過熱氣難耐的的吐魯番，到過冷風刺骨的根河，上過梅裏雪山，走過南沙群道。行過絲綢之路，跳過萬丈懸崖。

    自認也是見過世麵的人了。

    卻唯獨沒來過京城，沒見過這種大戶人家的宅邸。

    今日終於在侯府逛了一圈。

    這座府抵還真是大，難怪這樣的人家，主子在自己家裏都得有個引路的下人，在這家裏還真是容易迷路。

    侯府除裏家大業大，還有一點是出了名的，就是這裏的人出了名的不好相處。

    不知會在這裏呆上多久。

    管家帶他們到了老太君的院子。

    正直深冬，整個院子打掃的卻是幹淨整潔，沒有任何蕭條之氣。

    穿過遊廊，有丫鬟打了簾子。

    蔣傾川側身抬手護著章錦蓉進了屋子。

    屋內暖而不幹，熏著龍涎香。

    章錦蓉皺了皺眉，龍涎香是上等的香料沒錯，但這屋子裏的味道卻有些不太一樣。

    “孫兒傾川見過祖母。”蔣傾川上前幾步給坐在上首的蔣家老太君見禮，又轉頭跟坐在一旁的兩個婦人行禮問好，“川兒見過二嬸、三嬸。”

    老太君眉開眼笑的道了聲，“好、好，乖孫快過來給奶奶看看。”

    兩個婦人也敢忙站了起來熱絡的打招呼，最末尾的婦人更是笑著跟章錦蓉打起了招呼，“這就是川兒新娶的媳婦吧，快過去給你祖母看看。”

    ‘新娶’兩個字讓章錦蓉覺著有那麽一點點刺耳。

    她學著蔣傾川給老太君和兩位嬸嬸請了安。

    老太君招手讓她坐到了羅漢床上，她握著章錦蓉的手，慈愛的樣子與鎮遠侯簡直如出一轍。

    “川兒總是跟我提起你，說之前在河間府你救了他的命，說你一直細心的照顧他的身體。我就想啊，這麽好的姑娘要是能成了我的孫媳婦就好了，沒想到他還真的把你給娶回來了。”

    蔣老太君兩隻眼睛笑成了月牙，從手上褪下個金鐲子來，套在了章錦蓉的腕子上。

    “隻是這婚事辦的有些倉促，委屈你了。”

    章錦蓉搖了搖頭，笑了，“世子爺對蓉兒很好，何來委屈之說呢！”

    離得近了，章錦蓉看得更是清楚，蔣老太君方臉厚唇，眉宇間英氣十足。鎮遠侯是實打實的遺傳了老太君的容貌。

    三房的廖氏麵上陪著笑，稱讚章錦蓉長的一副大家閨秀的模樣和氣度，性子沉穩，卻又能救人性命。娶了她真是蔣家的福氣。

    可章錦蓉卻注意到廖氏說話時眼睛總在老太君戴她手上的那個鐲子上流連，那赤裸的眼神，讓人很不舒服。

    她不知道，老太君看似隨意的賞賜，這個鑲寶雙龍首金鐲子可是蔣家的傳家之寶，是東越開國之時，皇家的賞賜，真真切切的寶貝。

    這個鐲子，老太君沒有給蔣家的三個兒媳婦，卻給了這個隻見了一麵的孫媳婦，廖氏表麵沒說什麽，心裏可是相當的不是滋味。

    “祖母，蓉兒有一事……”章錦蓉一時間對這個稱呼還多少有些不太適應，叫起來多少有些生澀。

    “有什麽話就說，都是自家人，沒什麽掖著藏著的。”老太君笑著道，“咱們蔣家人啊都是直腸子，以後你就知道了。”

    章錦蓉點了點頭，瞥了蔣傾川一眼，才道，“祖母屋裏燃的可是龍涎香？”

    蔣老太君點點頭，“老婆子是不大懂這熏香的，蓉兒對熏香也有研究？”

    “這龍涎香確實是上好的香料。”說到這章錦蓉頓了一頓，“隻不過這裏麵加的香樟樹卻對身體有很大的傷害，祖母還是把這香換了吧。”

    “這……”蔣老太君看了廖氏一眼，沒有說話。

    廖氏的心咯噔一下，心道她這香料加的很是小心，眼前這個小門小戶出來的女子是怎麽分辨出來的？

    龍涎香裏加香樟樹，這還是她幾經周折求來的方子，所製的香薰更是用料及用量都很嚴格，一般人是根本聞不出來其中差異的。

    她頭上冒了汗，麵上仍是一副無辜的樣子，“這香是我花了重金為老太君尋來的，統共就那麽一點，都是認真檢查過的，我怎麽沒看出來裏麵加了什麽別的東西？蓉兒可莫要隨便一說，引發了誤會。”

    章錦蓉輕飄飄的看了她一眼，那冷淡的眼神讓廖氏心裏頓時一哆嗦。

    “香樟樹的香味兒跟龍涎香的香味兒接近，其中最大的區別在於香樟樹燃燒時會有一股腥甜的味道，有點像血腥味。但讓我確定這香裏有香樟樹的地方，是這香燃出來的顏色。”

    章錦蓉起身下地，走到香爐前，伸手撥了撥嫋嫋上升的青煙。

    “龍涎香燃出的香是白煙，香樟樹燃出的煙會是青藍色。而這個香爐中冒出的煙，正是白煙中帶著青藍色，且稍加仔細看的話，兩股煙互不相容，分別還是有的。”

    蔣傾川聽她這麽說也走到了香爐旁細細的看了煙的顏色，又探身向前聞了聞味道。”他點了點頭，“確實如蓉兒所說。”

    “香樟樹是一種帶有毒性的香料，長期熏用的話，會頭暈目眩，身體乏力，且影響氣血生化，對身體損傷還是很大的。”

    二房的秦氏也放下茶杯，走到香爐前仔細聞了聞，抬頭道，“蓉兒這麽一說，這龍涎香中確實有股子淡淡的血腥味，煙好似也真的是白煙中夾雜著青藍。蓉兒不說，咱們還真的是都沒注意到。”

    老太君的臉頓時就冷了幾分，這香是老三媳婦為她尋來的，說是花了大價錢從外族商人的手中得到的。

    老太君本不怎麽用龍涎香，但覺著是媳婦的一番心意，也就欣然接受了。

    用了這幾日，還真是有些困倦乏力的症狀。

    “那是不是這香的純度不夠，參雜了些其他的雜質什麽的，蓉兒怎麽就能如此肯定這裏參雜的是什麽香樟樹？”廖氏一副不相信的樣子，話裏話外充滿了對章錦蓉說法的不相信。

    “三嬸說的對，當然不能隻憑我一麵之詞。”章錦蓉回答的很是從容，“這香應該還有吧，可以找幾個老大夫來，一看便知。”

    哪裏還需要找人來看，老太君心裏已經有數了。

    “來人。”蔣老太君發了話，“還不快把這香給撤了。”

    廖氏見此情景，明白老太君已經相信了。何況若真是找來大夫，那不全完了。

    “老太君。”廖氏頓時跪到了地上，“兒媳是真的不知這香中有什麽貓膩，老太君明鑒啊。”(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