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十，幾乎一年之中最團圓的一天，這日街上所有的店鋪幾乎都關了門，家家戶戶也都閉門不出，整座城都異常的安靜。

    到了晌午，鞭炮聲就此起彼伏的響了起來。

    鎮遠侯府，除了老侯爺之外的一大家子人也圍在一起吃團圓飯。

    男人一桌，女人一桌。

    作為新婦的章錦蓉已經給蔣三老爺請過安，並跟蔣家的一眾小輩打過招呼了。

    平日裏，章錦蓉是不太與除老太君以外的蔣家人打交到的。

    與二房三房的人便不太熟悉。

    席間老太君說了幾句恭賀新年的賀詞，再就是蔣家三姥爺也說了幾句祝賀新年的賀詞，大家便安靜的吃飯。

    說起蔣家的這個三姥爺在朝中任東閣學士，掌管點檢題奏，票擬批答，是正五品的官員，卻有著當朝太師太傅的派頭。

    特別是蔣傾川在時，更是拿腔作調，說個話都不會好好說了。

    “川兒，近幾日朝中局勢似是不穩，你有聽到什麽風聲嗎？”他放下筷子說道，“若是有個什麽風吹草動，叔父也好早做應對。”

    蔣傾川搖搖頭，沒有接話。

    蔣三老爺點了點頭。

    女眷這邊廖氏自從上次的香薰事件以後，章錦蓉已經有段時間沒看見她了，這次家宴方才見她出現。

    “蓉兒來府上也有些時日了，住的可還習慣，若是有什麽不舒適的地方盡管跟三嬸說，三嬸給你置辦，可別回頭讓咱鎮遠侯府落得個苛待媳婦的名聲。”廖氏笑容滿麵的說著不太中聽的話。

    章錦蓉還沒說什麽，蔣老太君的臉色就不太好看了，她手上用力，擱下手中的碗，“老三媳婦，你這說的是什麽話。”

    隻是一頓飯而已，章錦蓉不想鬧出什麽不愉快，便不想跟她計較，“三嬸無需擔心，蓉兒一切都好，沒什麽不習慣的。”

    廖氏笑著附和，“那就好，那就好。”

    她身旁的二女兒蔣傾婉盯著章錦蓉頭上的一支碧玉簪有一會兒了，她傾身向前，讚道，“嫂嫂頭上的這支簪子真是好看。”

    章錦蓉微微一笑，答道，“嗯。”

    蔣傾婉是覺得她話說到這裏便夠了，她其實並沒多喜歡章錦蓉的那支簪子，樣子普普通通，不如金子珠寶雍容華貴。隻是那日聽母親說起老太君把家傳的那金鐲子給了她，心裏有些不痛快。

    要她點東西以做補償。

    也讓這個嫂子明白自己的身份。

    可她沒想到的是，章錦蓉’嗯‘了一聲之後卻沒了下文，繼續認認真真的吃飯。

    果然是小門戶出來的，一點眼色都沒有。

    “嫂子，婉兒喜歡那個簪子，能送予婉兒嗎？”蔣傾婉隻能開口要了。

    沒成想，章錦蓉放下碗筷卻是道了聲，“不能。”

    蔣傾婉就變了臉色。

    “你這丫頭，平日裏欺壓姐姐們都已成了習慣了，怎能連你嫂子的簪子都想要。”廖氏在一旁笑道，“你嫂子頭上就這麽個簪子，你還要，真是太不懂事。”

    廖氏這話說的，自認為把章錦蓉給臊了個徹底。

    可她發現這位新婦壓根兒沒當回事兒，該吃吃該喝喝。

    二房的秦氏平日裏沒少受廖氏一家的欺負，聽廖氏這話隻不怎麽高興的看了她們一眼。

    本想說兩句的蔣老太君，在發現章錦蓉根本沒當回事兒之後，一笑置之了。

    算下來隻有廖氏跟蔣傾婉唱了獨角戲。

    母女二人對視了一眼，氣的不行，蔣傾婉還想再說兩句羞臊一下這個嫂子，被廖氏給拉住了。

    畢竟是在老太君麵前，也不好說得太過。

    飯桌終於安靜了下來，章錦蓉點著麵前的菜，“這個拔絲山藥挺好吃，墨蘭，回頭讓師傅沒事兒的時候做來吃。”

    “哎。”墨蘭答道，“奴婢記下了。”

    章錦蓉放下了筷子，以一句‘我吃好了，大家慢慢吃’為結束語，下了飯桌。

    吃過團圓飯，蔣傾川被蔣家三老爺拉著喝茶吹牛，脫不開身，章錦蓉便一個人先回院子。

    剛出了正廳，一聲“蓉兒”，回頭，是秦氏跟她的女兒蔣傾瀾追了上來。

    章錦蓉微微一笑，算是打了招呼。

    “嫂嫂剛剛真是解氣。”蔣傾瀾上來就是一句，“蔣傾婉平日裏可沒少霸占我們姐妹的東西。”

    也就是霸占你的吧，章錦蓉看了她一眼，蔣家大房無女，二房一兒一女，剩下的便是三房所出。

    聽聞二房的兒子蔣傾遠還是個啥都指望不上的紈絝。

    也就你跟你娘孤兒寡母受人欺負，章錦蓉看向秦氏，不知她為何突然叫住自己。

    秦氏瞪了女兒一眼，轉頭給了章錦蓉一個微笑，“蓉兒不知，大伯跟川兒常年在外，我

    們二房又……，三房的就把自己當成了主子。今兒你真是給了她們個教訓了。”

    原來是因為她剛才懟了那母女一頓。

    章錦蓉很想說她們誤會了，今日的事兒隻是個碰巧，她不想跟蔣家的人有過多的牽扯。

    “你初到京城，人生地不熟的。若是有什麽想去的地方，置辦些什麽東西都可以來找我跟瀾兒。”

    章錦蓉點頭。

    ……

    除夕夜晚京城內燈火通明，鞭炮陣陣，一派祥和。

    今日守城的將士們早早關了城門，三三兩兩的聚集在一起，窩在城牆邊的背風處喝點小酒，侃侃昏段子。

    長官們偶有瞧見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就過去了，大年三十這樣的日子，難不成還有外敵入侵攻城麽！

    可往往就是怕什麽來什麽。

    亥時末，小五子登上城牆準備在巡視一圈。一旁背風處的王大壯笑話他，“今兒這日子怕是鬼都不會來的，你還在那巡個什麽勁兒，快過來喝兩盅暖暖身子。”

    小五子笑著答，“我看一圈就下去，馬上就該換班了，一會兒回去安心睡個好覺。”

    說話間他登上城牆向下看去，今日城內熱鬧非凡，城外卻依舊是一片寂靜。

    等等，他剛轉頭的時候好想有什麽不對，便把頭又轉了回去。

    他舉起火把，借著火光又看了看。

    黑暗中，卻顯現出黑壓壓一片的，腦袋。

    他用力眨了眨眼睛，沒錯，城下就是一個挨著一個的腦袋。

    小五子頓時懵了。

    “大壯哥，大壯哥，你快過來看看。”

    “看見啥稀奇古怪的了，莫不是看見年獸了不成！”

    王大壯揉了揉眼睛，直了直腰，拍了拍身上的土，才慢吞吞的往城牆上走。

    就在此時，他看見小五子直直的倒了下去。

    須臾，城牆處傳來刺耳尖銳的哨聲，穿透了整個京城。(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