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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藥可救
——酌僑
幽暗的山間小徑,鬼魅婆娑的樹影,似哭似笑的哀鳴,表情麻木的抬棺人,以及那雙黑白分明,悲戚幽怨的眼睛...
又是那個夢,那個盤踞在我心中多年,卻無法向他人訴說的可悲又可泣的夢。
1.
我喘著粗氣從床上坐起,被一個黏膩又悲傷的夢驚醒,頓時睡意全無。衝了杯熱可可,坐在飄窗前,看著此時萬籟俱寂的城市,不禁想起了林玢下午萬分唏噓的感歎。
白鬆山的案子在警方的不懈努力下終於了結,錢州成的妻子被正式批捕,奔波數周的林玢總算是有了休息的機會,跑到我的店裏消磨時光,順便蹭吃蹭喝。
整個案件跟我之前推斷的差不多,隻是在談到蘇琳的殺人動機時,林玢唏噓道:“起初我們非常不理解,她知道自己的丈夫出軌,還意圖謀財害命,手裏握著鐵證,直接離婚就行了,為什麽還要鋌而走險殺人。”
“直到她被捕,才苦笑著跟我說她原本是想放過他的,讓他淨身出戶,徹底滾出她們母女倆的生活,如果她沒有發現他竟然狠心對自己的親生女兒下手的話,她說如果錢州成的目標隻是自己的話那她無所謂,但是絕不能給自己的女兒留下一個安全隱患,這才起了殺心。”
“周茉,你說一個女人真的會為了自己的孩子做到這種程度嗎?”
會,甚至能做出比這更極端的事情。
如果沒有經曆那件事,或許我也會有跟林玢一樣的困惑,但那件事以後,蘇琳的殺人動機,在我看來沒有任何值得懷疑的地方,因為這可能就是一個母親的本能吧。
2.
我喝了一口熱可可,思緒回到了四年前。
那時候我還沒畢業,是農大植物學的在讀研究生,那陣子情感受挫,遭受了突如其來的被分手,整個人都不太好,於是在導師的建議下與同門師兄師姐啟程前往雲南,一方麵是采集植物,另一方麵是去散散心。
滇南地區因為得天獨厚的地理位置,植物種類相當豐富,隻不過一些稀有品種要到人跡罕至的深山老林才能找到,好在導師閱曆豐富,而且是本地人,所以早早就幫我們安排好了。
火車——長途大巴——三輪摩托——牛車,經過一路顛簸,我們總算在太陽徹底落山前抵達了那個坐落在深山中的村莊,在村口的小賣部見到了導師幫忙聯係的一位白姓大叔,在對方的熱情招待下住進了山腳下的一家民宿。
不過說是民宿,其實更像是農家院,小院主人就是招待我們的大叔,說是自己的兒子兒媳都去了城裏打工,空置出來的房子就被他們收拾收拾用來招待外麵來的客人,他們這個村子雖然偏僻了點,但是景色秀麗,山中物產豐富,旅遊旺季還是有不少遊客的。
一邊閑聊,一邊吃過大叔老婆早早準備好的頗有地方特色的晚飯,我們三個人就各自回了屋,十幾個小時的路程讓我筋疲力竭,簡單衝洗一下後倒頭就睡,直至一陣刺耳的警笛聲吵醒了睡夢中的我。
我揉著眼睛走出房間時,師兄陳鋒正趴在二樓陽台邊看熱鬧,我走到他身側,看著夜色中閃爍的警燈,疑惑地問道:“發生了什麽?”
“不知道。”師兄搖了搖頭,朝著大門口努了努嘴說道:“我剛剛看到大叔急匆匆去那邊,這陣仗可能是出了什麽大事,等他回來了咱們打聽打聽。”
“嗯。”我看著遠方影影幢幢的群山,點了點頭,此時我還不知道幾百米外發生的事情,會在接下來的幾年,讓我每每想起,都感覺胸口沉甸甸的,無法釋懷。
3.
一時無眠,我們三人便在同樣被驚醒的白大嬸的招呼下,坐到了院中桂花樹下一邊閑聊,一邊喝著白大嬸煮的花果茶。
白大叔回來時臉上的表情很難看,勉強扯起嘴角衝我們點點頭就準備進屋,我向來是不知道尷尬是何物,直截了當地問道:“白叔,發生什麽事了?怎麽來了那麽多警車?”
他腳步一頓,抹了抹臉折返回來坐到了藤椅上,無奈地長歎一口氣,布滿紅血絲的眼睛看了一眼旁邊的白大嬸,聲音沙啞地說道:“死人了,李家老大殺了自己的媳婦和親弟弟。”
我倒抽一口涼氣,炎炎夏日驚出了一身冷汗,三個人麵麵相覷,怎麽都沒想到到這裏的第一天會碰到這種駭人聽聞的事情。
相較我們,白大嬸的反應更加激烈,她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男人,神情複雜,囁嚅道:“老大家媳婦死了?跟她小叔子死在了一塊?”
白大叔沉默地點了點頭,掏出煙鬥吧嗒吧嗒抽起了煙,我們三人不著痕跡地對了個眼神,都從這句話裏品到了一絲不尋常的味道,我佯裝好奇的問道:“白大叔,他們是怎麽死的啊?”
“被弩箭射中後心,都死在了李老大家的院子裏,旁邊鄰居聽到她家女兒的尖叫聲過去看的時候兩個人都已經死透了,李老大眼睛通紅,拿著弩箭站在院子裏。”
白大叔抖了抖煙灰,接著說道:“警察已經把李老大拷走了,鐵證如山逃不了了,就是可憐了那兩個娃,大丫頭剛剛考上大學,可惜了。”
我皺了皺眉,聽到白大嬸有些悲戚地喃喃道:“李老大怎麽下的了手啊...”
白大叔吐了個煙圈,煙霧後麵的麵孔晦暗不明,“媳婦偷人偷到小叔子身上,還被抓了個現行,那個男人受得了。”
“行了,都洗洗睡吧,明天我帶你們進山去轉轉。”白大叔不欲多聊,起身拍了拍衣服下擺的灰塵,徑直走進了一樓的主人房。
4.
這個案件乍一看就是個人倫悲劇,本來我也沒太放在心上,第二天起床就將這事拋諸腦後,興致勃勃的跟著白大叔進了山,測量、拍照、做記錄,忙得不可開交,順道還采了不少野生菌子。
一直忙到中午,白大叔就地取材,在一處清澈的溪流邊生火燒飯,野生菌配河魚,我們三個沒見過世麵的城裏人一邊驚歎一邊大快朵頤,吃的不亦樂乎。
“白叔。”我們幾人正埋頭苦吃時,一個瘦弱不堪,滿麵愁容的姑娘從茂密的林間探出身來,背上還背著一個巨大的竹簍,有些拘謹地走了過來。
我看到白大叔皺了下眉,臉上閃過幾分尷尬,但很快恢複如常,看著女孩說道:“淑雲啊,你今天怎麽進山了?”
女孩勉強扯了扯嘴角,低著頭說道:“我進來撿點蘑菇草藥啥的拿出去賣。”
白大叔歎了口氣,問道“你弟呢?”
“在村長家呢,家裏...家裏沒法待。”小姑娘臉色慘白,似是有什麽不堪忍受之事,扶著旁邊的樹搖搖欲墜。
“先吃點東西吧。”白大叔拿了幾個芭蕉葉包裹著的糍粑還有烤河魚遞給小姑娘,小姑娘狼吞虎咽吃了幾口,又將大半的食物轉手塞進了背簍,禮貌地道過謝轉身走進了林子。
“白大叔,這個孩子是你們村子裏的嗎?看著好小啊,一個人進山家裏人能放心嗎?”我隱隱猜到了一些事情,但還是裝作毫不知情地問道。
“嗐...沒人管嘍,也是個命苦的妮子。”白大叔唏噓不已的搖了搖頭,看著小姑娘離去的方向說道:“她就是李家的大閨女,昨天晚上親眼看到自己後爸殺了自己親媽。”
“這姑娘打小就聰明,哪哪兒都好,就是命太苦了,這會兒好不容易考上大學了,又趕上這檔子事,哎...”
白大叔歎氣聲重重地砸在了我的心頭,我都不敢相信剛剛那個瘦骨嶙峋的女孩子已經高中畢業了,她看上去隻有十三四歲的樣子。
我看了一眼同樣滿臉同情的師兄師姐,湊到他們身旁商量一番後,決定雇那個小姑娘做我們的向導,能幫她一點是一點。聽到我們的提議後白大叔還挺高興,馬上就循著小姑娘消失的方向找了過去,沒過一會兒就將人帶到了我們麵前。
小姑娘叫李淑雲,她的加入讓我們的工作進展更加順利,她對山中的地形環境還有植物非常熟悉,這讓我們非常欣喜。而且她雖然沉默寡言,但是思維靈活,學習能力極強,每當我們說起專業知識時都眼睛發亮,求知若渴地聽著我們的談話,這讓我們三人心裏更加難受。
下山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我們剛到山腳下,遠遠就看到駛進村子的警車,我看到小姑娘的臉色變得更加蒼白,白叔讓我們先回他家,他帶著小姑娘過去看看,警察肯定還是為了李家發生的慘案來的。
白叔帶著小姑娘往警車方向走去,我跟師兄將有點中暑的師姐扶進白大叔家中,安頓妥當後還是難以按捺自己蠢蠢欲動的好奇心,於是打過招呼後走進了村子內。
找到他們並不難,發生了那麽大的事情,現在又正值飯點,看熱鬧的人不少,順著人群饒了幾條小道就找到了目的地,一座被警戒線圍住的略顯破敗的小院,門口圍了一圈人,通過縫隙能看到兩個警察正拿著紙筆詢問剛剛還跟我們在一起的那個小姑娘。
距離太遠,他們交談的內容根本聽不到,不過倒是從過來看熱鬧的村民口中得到了不少真真假假的消息。
5.
李家兄弟倆,老大叫李軍,老二叫李民,李家家境並不富裕,所以兩個兒子三十好幾都還在打光棍,後來李父在礦上幹活時出了意外沒了,家人拿到了一筆賠償,兩個兒子的婚事這才提上日程。
不過李母偏愛小兒子李民,為了給小兒子找門好姻緣,用賠償款翻新了老宅,還給小兒子說了門親事,而大兒子李軍則被自己親媽用一筆錢打發了,美其名曰他是大哥,就該自立門戶。
據看熱鬧的村民說,李軍從小性格木訥,不如自己弟弟活潑討喜,被自己媽強行分家也沒怎麽鬧,很順從的就接受了,在自己分到的宅基地上建了眼前的這幾間小平房,然後在弟弟娶妻後沒多久,與自己在市裏打工時認識的一個寡婦——陳秀芬結了婚。
李母雖然對兒子娶了個帶著拖油瓶的女人不太滿意,但是陳秀芬不要彩禮啊,看在錢的份上也就任由李軍去了,反正也不隻在一起,眼不見心不煩。
事情到這裏還算正常,據村民說李軍夫妻倆剛開始確實很恩愛,兩個人都是老實本分的人,小日子過得也算有滋有味。
不過比起他們倆,他那個不省心的弟弟李民在婚後反倒更混了,仗著手裏有幾個錢天天在外麵鬼混,還沾上了賭博,天天被要債的堵門,終於他老婆忍無可忍跟人跑了,老母親更是被氣得直接中風發作,癱瘓在床。
婆婆生病作為兒媳的陳秀芬總不能坐視不管,即便她自從嫁進李家從沒得過老太婆一句好,該盡的孝還是要盡,自己無瑕看顧就讓還在上學的女兒李淑雲幫忙照看。
而李軍還要在自己親媽的‘親情綁架’下,想辦法幫自己的弟弟填窟窿,一家人的生活過的非常拮據,而這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李軍為了養活兩個家不得不外出打零工補貼家用。而
李民則是仗著有自己老娘和親哥兜底,直接將擺爛貫徹到底,一天到晚遊手好閑,這種情況下免不了跟前來照顧自己母親的嫂子碰上麵,陳秀芬長得周正,風韻猶存,而李民向來是個混不吝的,這一來二去,流言蜚語瞬間滿天飛,成了村民們茶餘飯後的談資。
而將流言蜚語推到頂峰的,是陳秀芬在這個時候有了身孕,雖然李軍隔個十天半個月都會回家探望,但是大家似乎完美的忽視了這一點,更加堅定的認為陳秀芬跟自己的小叔子有一腿,而李軍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綠帽俠。
禍根就此種下。
後來陳秀芬生下一個男孩,李老太婆對這個孫子寶貝的不行,本來是件好事,但是對於從小就不受自己親媽待見的李軍來說就有點不得勁了,尤其是這個孩子長得白白淨淨,跟膚色黝黑的他對比強烈。
當然不隻是他,連村裏的不明真相的鄰居都產生了懷疑,在一群長舌婦的調油加醋下,直接坐實了陳秀芬與小叔子私通的‘事實’,徹底將她推上了風口浪尖。
6.
圍在小院門口的看客們樂此不疲的討論著李家的桃色新聞,有不少人甚至覺得陳秀芬被殺是她活該,據說陳秀芬被發現時衣衫不整,而旁邊就躺著自己的小叔子,肯定就是李軍回來看到兩人偷情,這才一氣之下殺了人。
周圍看客都在感歎這就是把老實人逼急了,似乎還很同情背上人命的李軍。
我基本上是聽全了,但是總覺得有點不自然,照他們說的,陳秀芬跟小叔子有私情的傳聞已經傳了好幾年了,在村裏可以說是人盡皆知,那李軍自然也是知道的,戴綠帽子這種事情,最開始發現的時候應該是最憤怒的,當時沒有反應,反倒過了幾年突然發作,還是用這麽極端的手段?
我總覺得的有點違和,很不對勁。不過我的想法不重要,隻不過是第六感作祟,無憑無據根本改變不了什麽,直到我從白大叔口中得到一些警方查到的細節。
我聽了一會兒八卦就回了住的地方,回去時白大嬸正在灶台前忙活,給大家準備晚飯,我無事可做便過去幫忙,晚飯端上桌的時候,白大叔也正好回來,不過身後還跟著李淑雲和一個看上去隻有五六歲的小男孩。
小姑娘紅著眼,拘謹的走進小院,跟院裏的人一一問好,小男孩則是看都不看旁人,直奔飯桌,不過被小姑娘眼疾手快的攔了下來,接下來我就覺得耳膜一陣疼痛,小男孩鬼哭狼嚎了起來。
小姑娘更加拘謹了,手足無措的安撫著自己的弟弟,卻被他又掐又踢,眼看著就要一巴掌就要打上小姑娘的臉,我頓覺一度怒氣直衝天靈蓋,想也不想衝上前死死握住了小男孩胖胖的手臂,麵目表情的盯著他,直至對方被我嚇到,打著哭嗝消停了下來。
飯桌上的氣氛非常尷尬,剛才那一出搞得大家都沒有了食欲,迅速填飽肚子就各自散去,小姑娘牽著自己弟弟跟著白大嬸去了臨時給他們騰出來的房子,我特意留到最後,湊到正在喝消食茶的白大叔旁邊,壓低聲音問道:“叔,剛剛警察過來幹嘛呀?是不是案子有什麽疑點啊?”
白大叔顯然被我的直白嚇到了,輕咳一聲環視了一下四周,這才瞪了我一眼,低聲說道:“也不算是什麽疑點吧,就是過來再確認一下,說是從死人胃裏發現了什麽毒蘑菇。”
“難道是被毒死的?”我疑惑地問道。
“算是吧,不過不是因為吃的蘑菇,而是箭頭上塗的草烏的汁液。”白大叔遠遠看了一眼正在收拾屋子的小姑娘,壓低聲音說道:“我們這邊山裏不是有野獸啥的嘛,所以很多人家裏都有自製的弩箭啥的,但是威力不怎麽樣,所以有的人會在箭頭上塗草烏榨取出來的汁液,你學這個的應該知道,這玩意是有毒的。”
我點了點頭,之前聽說過有些地方會利用草烏製作毒箭獵射野獸,草烏長得很鮮豔,不過自然界向來是越美麗的越危險,這玩意也不例外,含有劇毒烏頭堿,而且還是全株有毒,就連花蜜都有毒,可見其危險性。
“警察說在李老大家的小倉庫有打鬥痕跡,三個人應該是在那邊發生了爭執,然後李老大用放在倉庫裏的弩箭射殺了李老二,之後又射殺了準備逃跑的陳秀芬,兩個人好像都不是當場死亡的,掙紮著跑到院子裏之後才毒發身亡的。”
“不對啊白叔,按理說你們當地人對草烏都很熟悉,如果是狩獵製作毒箭的話,那對劑量的把握應該也很精準,一般情況下根本就達不到致死量吧?”我皺著眉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正常來說是這樣,不過警察在倉庫找到了好多草烏的根,懷疑他可能是早有預謀。”
“那他認罪了嗎?”
“沒有。”白大叔砸了咂嘴,有些不解的說道:“李老大殺人是有目擊者的,不僅淑雲親眼看到了,聽到動靜的鄰居過來時都看到他拿著弩箭站在院子裏,鐵證如山,但是我侄子說他就是不認罪,一口咬定自己是無辜的,是被自己媳婦陷害的。”
侄子?怪不得白大叔對案情這麽了解,合著辦案警察是自己的侄子,不過我也沒打算拆穿,而是接著提出了自己的疑問:“他老婆都死了,還能陷害他什麽?”
“對啊,警察也不信啊,且不說他媳婦陷害他這事兒根本就說不通,關鍵是那麽多證據都指向他,根本就容不得他狡辯。”白大叔抽了一口煙,接著說道:“聽說後來他也不說什麽陷害的事了,又開始說自己當時中了毒,神智不清之類的。”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要調查什麽毒蘑菇,想到這裏我接著問道:“那查出是什麽蘑菇了嗎?”
“沒有,你也知道咱們這邊菌子多,一頓飯也不一定就隻吃一種,再加上過了那麽久,並不能確定到底是哪種蘑菇。”白大叔無奈地搖了搖頭,“李家那些破事村裏人基本上都知道,前段時間李老太死了之後,倆兄弟之間的關係就更緊張了,李老太也是,自己的私藏的錢全給了老二,反倒是一直忙前忙後照顧她的老大一家一根毛都沒落著,李老大能不憋氣嘛。”
我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完全不理解一個母親為什麽會偏心成這個樣子,同樣也不能理解李老大的愚孝,害了自己,更害了妻女。
7.
因為案子的原因,李淑雲姐弟倆暫時被白大叔老兩口收留,跟我們一起住在農家院裏,男孩估計之前被慣壞了,特別頑劣,姐姐李淑雲則特別懂事,白天跟我們進山,晚上回來還一直跟著白大嬸忙前忙後,挺讓人心疼。
不過之後發生的幾件事,讓我對她的感官發生了一個大反轉,同時也徹底顛覆了我對這個看似簡單的命案的認知。
有天晚上太過炎熱,我半夜實在熱得睡不著,準備去樓下衝個涼,但當我走到樓梯邊時卻聽到屋後麵的竹林傳來幾聲小孩的嗚咽聲,激得我當時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細聽之下也發現聲音很耳熟,赫然就是李淑雲姐弟倆,剛開始我以為就是那個小男孩又在作妖,折騰自己姐姐呢,結果湊近一聽才發現是李淑雲在單方麵訓斥小男孩,或者說是威脅更恰當。
透過竹影,我清楚的看到李淑雲掐著男孩脖子,麵無表情地說道:“那個老不死的,還有護著你的那個畜生都死了,懷疑你是雜種的爸爸現在也被關起來了,以後你隻能靠著我活著了,所以你給我乖一點,別特別一天天招我,知道了嗎?”
我下樓的腳步頓時停住了,不敢相信這是平時那個唯唯諾諾,輕聲細語的女生說出來的話,正在我糾結要不要下樓阻止她時,看到她放開了小男孩。
我想著有可能這個小姑娘之前在家遭受了不公平待遇,難免有幾分怨氣,可能就是發泄一下,於是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轉身走回了我自己的屋子,但是在關上門的一刹那,我猝不及防對上了樓下女生的眼睛,那雙黑漆漆的眼睛在月色下顯得格外冰冷,仿佛一隻冷血動物,沒有任何感情。
我嚇了一跳,連忙鎖上了房門,躺在床上腦海裏全是剛剛李淑雲那個冰冷的眼神。
一夜無眠,第二天天氣陰暗,報的有陣雨,於是我們三人準備休息一天。我想了好半天要怎麽麵對李淑雲,在房間裏墨跡了好半天才走下樓,意外的是並沒有看到那對姐弟,一問之下才知道是白大叔帶他倆去了公安局,李軍要求要見見兩個孩子,見完就會交代當天發生的事情。
我心不在焉的吃完飯,幫白大嬸收拾完桌子後,趁著大家都回了屋的空檔,偷偷溜進了李淑雲姐弟倆暫住的屋子,我總覺得李淑雲這個女孩身上藏著什麽不得了的秘密。
屋子裏很整潔,床上隻有姐弟倆過來時各自背著的書包,弟弟的包裏除了換洗衣服就隻有幾樣玩具,李淑雲的包裏也差不多,除了衣服和一個筆記本就沒有別的東西了,筆記本看著像是日記本,猶豫半天後我還是沒有翻開,原封不動的裝了回去。
正準備走時卻瞥到枕頭好像有點不對勁,底部突出來一個尖銳的角,我心頭一跳,上前拆開了枕套,裏麵的東西讓我倒抽一口冷氣,那是份人身保險合同,投保人陳秀芬,被保險人陳秀芬,受益人李淑雲。
與此同時,枕套裏還掉出來一個讓我頭皮發麻的東西——半截被麻布包裹著的幹枯的手指!
我駭然失色,慌亂地將東西扔到了床上,努力平複著劇烈的心跳,正想再細看時聽到了汽車駛近的聲音,顧不上害怕惡心,趕忙將東西塞回枕頭,匆忙逃出屋子上樓。
我剛剛關上自己的房門,便從窗口看到一輛警車停在了小院門口,白大叔帶著姐弟倆先後從車上下來。
8.
窗外陰雨綿綿,我躺在床上回想著李淑雲判若兩人的態度,以及在她的屋子裏發現的東西,感到一陣惡寒席卷全身,讓我不能呼吸,我無比確信這個案子一定有貓膩,但是這些零零碎碎的線索卻不足以讓我拚湊出真相。
正當我躺在床上試圖理清線索時,一陣清脆的敲門聲打斷了我的思路,我以為是師兄師姐他們,於是翻身下床打開了房門,然後對上了李淑雲那雙黑漆漆的似笑非笑的眼睛。
“姐姐,白嬸說煮了雞湯,讓我來叫你們。”李淑雲淺笑著說道。
“哦哦,”我不自覺的咽了口口水,不敢看她的眼睛,“那我去叫一下我師兄師姐。”
“他們已經下去了,我先叫的他們。”李淑雲依舊笑著看著我,我卻隻覺得後脊發涼,聽到她語氣平淡的繼續說道:“沒想到姐姐對我的私人物品那麽感興趣,姐姐還想知道什麽?不如直接問我啊。”
李淑雲擠進了我的屋子,好奇的打量著放在桌上的書籍,眼底露出幾分豔羨,這反應又讓我有點困惑,這個小姑娘總讓我覺得特別矛盾,說句俗套的,真就感覺是一半天使一半魔鬼,讓人捉摸不透。
“你怎麽知道的?”我靠在門邊,看著在屋裏轉來轉去的小姑娘問道。
“姐姐,你有點掉頭發呢。”李淑雲眨了眨眼,指間捏著一根深藍色的長發,我一時有點無語,不過確實無從抵賴,小院裏住的幾人隻有我留著齊腰的長發,還挑染了幾撮藍色。
我有點尷尬,不管怎麽說,這事確實是我不占理,但是想到在屋裏找到的東西,我索性也不跟她兜圈子了,開門見山地問道:“我在你枕頭裏找到了兩樣東西,我覺得你需要解釋一下,否則我就直接報警了。”
“姐姐,你知道嗎,我是被省大的法律係錄取的,雖然還沒入學,但是專業上的東西我還是接觸了一些的,你不用嚇唬我,你就算報警也得有個理由,請問你有什麽依據?”李淑雲神情淡淡的看著我說道。
我本來就還沒理清,還真就被她問住了,隻能硬著頭皮說道:“那半截手指,你要怎麽解釋?”
“解釋什麽呀?那是我叔叔的呀,他被追債的人砍下來的,村裏好多人都知道,我就是保管了一下,有什麽問題嗎?”李淑雲又笑了,仿佛我在無理取鬧。
我有點懵,雖然聽起來有點詭異,但是如果真是之前就被砍下來的,她隻是將斷指保管了起來,那從法律層麵來說還真沒什麽問題。
“那那份保險合同呢?也跟你無關?”我抿了抿唇,接著說道:“你母親的身故保險賠償金額不少,而你是唯一的受益人。”
“哈哈哈...”李淑雲愣了一下,隨後笑得前俯後仰,“姐姐,你該不會懷疑是我為了保險賠償金殺了我媽媽吧?保險是我媽媽去年買的,我並不知情,至於她為什麽突然買這個,我就更不知道了,你大可以報警,跟警察說你的猜測,你看看警察相不相信你這無憑無據的揣測。”
“而且,”李淑雲勾了勾唇角,“就在今天上午,我的繼父——李軍已經認罪了。”
李淑雲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出‘繼父’這個稱呼,可能是因為對方殺了自己的母親,也有可能這一家人的關係遠比我們知道複雜的多。
9.
我跟李淑雲的對峙隨著院中白大叔的呼喊暫時告一段落,李淑雲又換上那副人畜無害,楚楚可憐的模樣,走到我身邊,輕聲說道:“姐姐,事情已經結束了,左右你是個外人,還是不要管太多的好。”
她說罷拉開門下樓,我皺了皺眉緊隨其後,雖然心中疑竇叢生,但是卻也沒有切實的證據可以反駁她,而且李軍認罪,這個案子似乎沒有什麽值得深究的必要了。
我們一群人在樓下吃飯,飯桌上白大叔突然問起李淑雲今後的打算,李淑雲一副乖乖女的模樣,給白大叔盛了一碗湯,苦笑著說道:“白叔不用擔心,媽媽之前給我湊了一大半的學費,我過幾天去市裏做做兼職,開學前應該能湊夠學費。”
我心中暗自冷笑,有那份保單在,這個小姑娘可不會缺錢,李淑雲估摸是猜到了我的想法,不著痕跡的看了我一眼,接著聲情並茂地演道:“就是弟弟還太小,留他一個人在村裏我也不放心,所以想著開學前將他一起帶到省城去。”
“你一個剛剛成年的小妮子怎麽會帶孩子,你還是去好好上學吧,你弟弟就先住在我這邊,反正我們老兩口也沒啥事,幫你待一陣子,等你那邊都安頓好了再說吧。”
“好,謝謝白叔白嬸,給你們添麻煩了。”李淑雲演技出眾,甚至擠出了幾滴眼淚,讓我大開眼界。
我本以為這事兒就這麽過去了,之後還反思自己是不是太疑神疑鬼了,隻不過當天晚上一個意外,讓我拚湊起了一個可悲又血腥的真相。
10.
臨近午夜,我被一陣嘈雜聲吵醒,披上外套出去一看白大叔夫婦兩人正在安撫滿臉焦急的李淑雲,一問之下才知道是李淑雲弟弟不見了。
李淑雲說她剛剛去洗澡,回來就發現自己弟弟不見了,但我察覺到了不對勁,她頭發幹爽,鞋底還沾著泥土和草屑,怎麽看都是不剛剛洗過澡的樣子。我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後院的竹林,回到頭時又對上了李淑雲投過來眼神,心頭猛跳。
“有沒有可能跑竹林裏去了?”我咽了口唾沫說道。
“沒有,你白嬸剛剛去找過了。”白大叔一邊說,一邊打開了手電筒,走向大門口,“門栓被拉開了,他可能是跑自己家去了,你們在附近找,我去李家看看。”
白大嬸點了點頭帶著李淑雲去了小院後麵,我猶豫片刻後跟上了白大叔,我們倆很快就到了李家的小院外麵,上麵的封條被撕了,看來那個熊孩子果然跑到了這裏,不過我們倆找到他的時候他並不在堂屋,而是在發生命案的倉庫。
小男孩臉上掛著淚珠,蜷縮在角落睡著了,懷裏還抱著一把袖珍弓箭。白大叔完全不想在這種地方多待,彎腰抱起孩子準備離開,我幫小屁孩撿掉落在地上的玩具弓箭時,卻看到牆角一個破舊的矮櫃,一半櫃門掉了下來,手機微弱的光照過去,看到裏麵刻滿了密密麻麻的詛咒,我拍了幾張照片,趕忙轉身跟上白大叔的腳步。
我們回去時在門口碰上了白大嬸和李淑雲,看到白大叔懷裏的男孩,李淑雲長鬆了一口氣,趕忙上前接過自己的弟弟,將對方抱進了屋,我們幾人看她將半醒不醒的小男孩哄睡,這才離開姐弟倆的房間,臨出門我才想起手裏拿著的玩具弓箭,於是轉身將東西遞給將我們送到門口的李淑雲。
但是,在看到玩具弓箭的一瞬間李淑雲臉色大變,身體微微後仰,瞳孔放大,似乎看到了什麽可怕的東西,雖然很快恢複如常,但她的反常反應還是讓我捕捉到了。
我什麽都沒說,將東西交給她後就上了樓,鎖上門後翻出了手機相冊,光線太暗,拍的不是很清晰,但是上麵模模糊糊的字眼還是刺痛了我的眼睛,‘畜生’、‘痛苦’、‘惡心’、‘去死’、‘想死’,這類的詞語是最多的,層層疊疊,一筆一劃刻得極深,我仿佛能感受到刻下這些字的人的痛苦與恨意。
而我知道刻下這些字的人,就是樓下的李淑雲,字跡跟我在她書包裏看到的筆記本封麵上的署名非常相似。
我不敢深想這個小姑娘到底遭遇了什麽,才會絕望到想死,案子已經塵埃落定,有必要為了滿足我的好奇心繼續深究下去嗎?
11.
那些文字沉甸甸地壓在胸口,我再次失眠了。
草烏,毒蘑菇,日記本,保險合同,斷指,弓箭,李淑雲驚慌的神情,以及她鞋底的泥土和草屑,一個一個畫麵在我腦海中呈現,真相呼之欲出。
我終究還是按捺不住好奇心,翻身下樓走進了後院的竹林,在之前看到李淑雲姐弟倆鬧別扭的位置不遠處,找到了一處蓋著厚厚竹葉的地方,本是為了掩蓋痕跡,但是落葉積的太多反倒有些不自然。
我鼓足勇氣刨開了鬆軟的泥土,被掩埋的東西赫然出現在眼前,正是在李淑雲房間看著的那半截斷指。
我強忍著惡心屏氣凝神用手帕撿起那半截斷指,湊到眼前仔細端詳,終於發現了更讓我惡心的東西,斷指根部有一圈不甚明顯的牙印,這截手指可能是被人咬斷的,這一發現讓我一陣惡寒,胃裏更是翻江倒海。
我明白了!
傳聞中李家老二李民與自己嫂子私通,但實際上李民覬覦的根本就是嫂子帶來的這個女兒,甚至可能侵犯過她!
李淑雲本來就是李家人沒什麽血緣關係,如果李軍是個慈父那她的日子可能會好過一些,但是從她那劇咬牙切齒的‘繼父’來看,李軍對她應該談不上好。
後來李老太癱瘓在床,李軍外出打工,母女倆也就沒有庇護,還得天天去伺候李老太盡孝道,李淑雲長得確實好看,我見猶憐,在某些有特殊癖好的畜生眼裏可不就是羊入虎口嘛,估計那時候李民就盯上了她了。
按照時間算,那個時候李淑雲可能就十二三歲,遇上這種人可能根本沒有反抗之力,再加上繼父不管不問,李老太偏袒自己小兒子,自己的親媽一方麵要養胎一方麵要照料李老太,可能根本無暇顧及她,這種境況下她會遭遇什麽我都不敢細想。
之後的日子即便是陳秀芬再遲鈍,女兒身上發生的事情她應該也有所察覺,但是不知道為何她卻一直沒有發作,這點我到現在都沒法理解。
再說案發當天,李淑雲是目擊者可能是大家相當然了,她可能不是目擊者,而是凶手,可能李民當時又犯渾了,被逼急的李淑雲反殺了那個畜生。然後發現悲劇發生的陳秀芬為了保護自己女兒,可能代替她去收拾現場,又被自己丈夫射殺。
所以李淑雲在看到那個玩具弓箭時會有那麽大反應,而李軍之所以認罪,恐怕也是真的殺了人,一條命兩條命對他而言可能沒什麽區別,這個懦弱的男人可能比起人命,更不想讓外人知道李家老二是個豬狗不如的畜生吧?
一道驚雷突然在耳邊炸響,我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卻看到閃電照亮天空的一瞬間,一個人影靜靜地站在我的身後!
12.
我渾身顫抖,嚇得一瞬間不知道該作何反應,跌坐在了地上。
我僵硬的扭頭看向身後的人影,正是李淑雲,她穿著單薄的睡衣,蒼白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如同鬼魅一般站在我眼前,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又是一道驚雷,隨後瓢潑大雨傾盆而下,澆了一個透心涼,本該是影視劇裏標準的殺人拋屍的絕佳場景,卻反而衝散幾分心中的恐懼。
我抬起頭直視著李淑雲冰冷的眼眸,聲音沙啞地問道:“李民的手指是你咬斷的嗎?他對你做了什麽?”
李淑雲慘笑一聲,“你不都猜到了麽,還問什麽?”
“你母親還有你的繼父難道一直沒發現嗎?就放任不管嗎?”
“嗬,那個女人太蠢了,總覺得自己的男人靠得住,也就是最後才聰明了一回。”李淑雲表情晦澀不明,冷笑著說道:“至於那個所謂的‘繼父’,嗬,你覺得兩個親兄弟,本質能差多少?”
我心中一驚,難道施暴者根本就不止李民一個人?
不等我問出口,李淑雲就告訴了我答案,她脫掉上衣,赤身裸體站在了我麵前,我驚駭地看著眼前的胴體,上麵青紫一片,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傷痕,新傷舊痕疊加,極其可怖。
我起身上前幫她披上衣服,無比後悔自己為什麽要刨根問底,悲痛地一遍遍跟她說著抱歉。
李淑雲沒有說話,穿好衣服後將我剛剛刨出來的斷指又埋了進去,做完這件事後她才轉身看著我,神情疏離的說道:“你是不是覺得我殺了李民?”
不等我回應,她自顧自地接著說道:“我沒有,事情發生時我正躲在我那個蠢弟弟的屋子裏偷偷吃蛋糕呢,那天是我十八歲生日,吃完晚飯後我媽支走了我弟弟,偷偷將我拉到裏屋,給我塞了一小塊蛋糕,祝我生日快樂,還說要送我一個生日禮物。”
保險合同!那份保險合同!
我心頭湧上一股濃烈的悲傷,直到現在我才徹底明白發生了什麽,真正的凶手竟然就是被害人。
陳秀芬應該是知道自己的女兒遭遇了什麽,但是她卻一直沒敢反抗,也許是覺得兒子年幼,也許是因為自己本身太過懦弱,所以她一直沒有行動。至於為什麽沒有報警,這點我大概也能猜到,如果因為這種事情報警,兩個畜生或許會得到懲罰,但是作為被害人的李淑雲也就毀了,這就是這個社會血淋淋的現實。
陳秀芬或許懦弱,但是她畢竟是個母親,女兒遭受這種事情,又怎麽會坐視不理,也許她早就有了複仇的念頭,但是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或者說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時機,殺人不難,但是兩個子女要怎麽辦?
所以她等到了李淑雲成年,隻有她成年了,她才能自由支配自己的人生,她應該提前做了很多準備,尤其是那份保險,那是她以自己的命為代價,給自己的女兒送的成年禮物,是她的女兒開啟新的人生的資本。
然後就靜靜地蟄伏,等到了自己女兒成年的那天,李軍說他中了毒神智不清應該不是假話,陳秀芬可能在食物中做了手腳,讓李軍陷入昏迷,然後將人搬到倉庫,同時將李民引到了那個充滿罪惡的地方,用淬了毒的弩箭射殺了李民,結束了他罪惡的一生。
之後就輪到了她自己,她利用了弩箭的特殊性質,將上好的弦的弩箭放到了尚在昏迷中的李軍手中,然後布置出跟李民偷情的假象,或者別的能刺激李軍的事情,李軍乍一清醒就看到這種場景,幾乎就是憑借本能扣動了扳機,殺死了布局的陳秀芬。
至於陳秀芬為什麽要留下李軍,理由也很簡單,她需要創造一個凶手,為自己的死買單,因為自殺是不能拿到保險金的。
陳秀芬利用李軍,將自殺偽裝成了謀殺!
13.
李淑雲什麽都沒說,靜靜地看著我變來變去的臉色。
而我在推導出那個可悲的真相時,徹底試失了言語,呆呆地看著李淑雲秀氣的臉龐。
李淑雲歎了口氣說道:“我吃完蛋糕出來時就看到她倒在地上,她那時候還活著,眼睛一直看著我,而我連上去扶她的勇氣都沒有,當我在書包裏找到那個合同時,才明白她說的生日禮物是什麽。”
我沉默地拍了拍女孩瘦骨嶙峋的肩,什麽都不想說了。
那是我第一次明白的感受到一件事情——有些真相真的不重要。(www.101noveL.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