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突兀的話語，讓封皓辰心中困惑更多了。

    萬黎長歎一聲，又取出一壇烈酒，自顧自得喝著。

    “當年，為師不過一介凡夫俗子。”

    “天賦平平。”

    “可是機緣造化，我意外發現了聖王殘魂，得了莫大機緣。”

    “你知道的。”

    “年輕人嘛，得了力量便開始控製不自己。”

    “為師當時年輕氣盛，勵誌要闖出一番豐功偉績，故從淩雲宗走出去，參加了天驕之爭。”

    “我一人一劍，敗盡諸多天驕。”

    “便是百宗的天驕，亦非我敵手。”

    “可惜……”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禍兮旦福。”

    “因為我一路挑戰群雄，得罪了不少勢力，最終被人設伏，重傷垂死。”

    “也是在那時候，我結實了一名女子。”

    “她美麗大方，溫柔善良。”

    “一手煉丹術和煉器之術，讓人目瞪口呆。”

    “在我傷之後，便與我同行。”

    “之後，我又挑戰了幾位天驕。”

    “最終引來了聖主的注意。”

    “我開始是這般以為的。”

    “但是後來才知道，聖主注意的從來都不是我，而是她……”

    “那一日。”

    “她要我帶她離開，離開東臨……”

    “我不知何意，言說：過幾日有一場戰鬥，我必須去。”

    “那一戰，我已經渴望許久。”

    “對手是上一代的聖王殿六天王中的劍天王。”

    “我從來沒有想過，我最期待的一場戰鬥，會成為我永遠的痛。”

    “那一戰，我贏了世界，卻獨獨輸了她……”

    “聖主親臨，這是對於當時一個融靈境的我來說，是何等的榮幸？”

    “為保我命……”

    “她以性命相逼，自囚於聖王殿。”

    “要知道，她可是向往天空的飛鳥啊，為了保全我，舍棄了自己的理想。”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淩雲宗的。”

    “隻知道，當我停住腳步時。”

    “抬頭便看到了我的師尊。”

    “之後的事情，便是在古劍峰借酒消愁三十餘年……”

    ……

    萬黎輕笑著，笑容滿是苦澀和無奈。

    他抓起酒壇，給自己又灌上了幾口烈酒，任由那辛辣流過喉嚨，沉入腹腔，帶走所有煩惱和憂愁……

    “聖王的事情，是在我頹廢的第六個年頭，我才知曉的。”

    “隻是那時的我，已經沒有了報恩的資本。”

    “我隻能靜靜在古劍峰以意養劍。”

    “第十九年，我又一次醉酒，創下了《萬劍訣》。”

    “可惜。”

    “我知道，憑我的能力，根本無法報恩。”

    “我需要一個人，一個可以替我走完我當年未曾走過的路。”

    “而後……”

    “我便外出尋找自己中意的弟.子。”

    “李誌勝……他的天資其實難入我眼。”

    “但是我看到的瞬間，便洞悉了他的身份。”

    “所以即便我知道他的身份是假的，依舊將他帶入了淩雲宗。”

    “畢竟，他的身上流淌著的是和婉兒一樣的血。”

    “他來淩雲宗，想找一柄可以斬斷神魂的劍。”

    “可惜……”

    “他的悟性太差了。”

    “作為雙魂一體的他來說，想要擺脫那道禁錮，除了自己，外人根本無能為力。”

    “所以，我打算在其頓悟後，再傳其《萬劍訣》。”

    “以他的身份來說，絕對可以走完我未曾走完的路，完成救贖聖王的壯舉。”

    ……

    說到此處，萬黎將目光落在了封皓辰身上，不由得輕笑道：“可是萬萬沒有想到，在淩雲宗這個貧瘠的地方，居然出現了你這個怪物。”

    “堪比天級的靈脈，先天劍骨……”

    “說實話，收你為徒之前。”

    “我隻是想著測試一下，並未對你寄托太大的希望。”

    “因我你我本是同類人，都缺了一個後台。”

    “不過……”

    “你讓我很滿意，居然在那麽短的時間，便借著先天劍骨，堪破我的《萬劍訣》。”

    “當真是稀世之才。”

    “之後司徒楓的事情做得也不錯，我便將聖王之魂渡入了玉碎之中。”

    “那時候，我方才對你抱有一絲期待。”

    “不過我更看好的依舊是——李誌勝。”

    “之後的潛龍淵。”

    “我得知了你的身世……”

    ……

    “身世？”

    “什麽身世？”

    ……

    封皓辰詫異。

    這個問題，是他一直想要追尋的答案。

    具劉德全所言。

    自己的母親絕非普通修士。

    他一直想要知道，自己的娘親到底是什麽身份。

    萬黎看著一臉緊張的封皓辰，輕笑著道：“不可說，不可言……”

    “你的背後，存在著一個無形推手。”

    “他會推著你一路前行。”

    “他讓你知道的時候，你自然會知道。”

    ……

    封皓辰歎息一聲，神色複雜道：“無形推手嗎……”

    “我知道，我體內的並非是什麽先天劍骨。”

    “而是上古時期，三位弑神者之一，體內的至尊劍骨。”

    “雖然之前李老並未與我言說過。”

    “但是我能猜測得出來。”

    “這世界上，能承載神靈之骨的修士，應該是極少的吧？”

    ……

    萬黎點了點頭道：“的確是極少。”

    麵對如此幹脆的回答。

    封皓辰知道，萬黎說謊了！

    他表情太過淡然。

    那種遊刃有餘的鎮定，明顯是早已經想好的說辭。

    不過……

    既然他已經做好了不給自己言說的準備，封皓辰自然不會咄咄逼人。

    有些事情，終究是要靠自己去知道。

    秘密終究會有揭開的一天！

    “乾坤畫卷中，你的肉身不是被在大戰中被斬碎了嗎？”

    “現在這具肉身是……”

    ……

    封皓辰說出自己心中的疑問。

    “李老的。”

    “他將所有的一切都托付給了我。”

    “所以……我才說我成了聖王。”

    ……

    萬黎長歎一口氣，麵容略帶悲傷。

    李老。

    終究是去了……

    封皓辰心中也是很難受。

    這一路走來，李老對於他來說，早已經和親人無異。

    微微歎息一聲，封皓辰舉起酒壇，將酒水灑在地上，笑道：“李老，小子敬你一個。”

    沉默了半餉後。

    封皓辰又再度開口詢問道：“雪依說你在那片空間中顯化了。”

    “還將一縷本源之力注入了我的身軀之中？”

    ……

    本源之力，關乎東臨眾生。

    師尊卻可以隨手攝取，這等手段可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為了壓製你體內的劍體，也是被迫無奈之舉。”萬黎這般回答道。

    “師尊你在避重就輕。”

    “若是那本源之力，那般容易取得。”

    “東方桀早就將之收入了自己體內。”

    “根本不可能被我斬殺。”

    ……

    本源之力有多強，他深有體會。

    僅僅是一縷，便讓他從融靈境初期，直達融靈境後期。

    雖說境界略有些虛浮。

    但是實力的提升，是可以明顯感覺的。

    且。

    根基不僅沒有被損耗，還在本源之力下，得到了極大的改善。

    若是本源之力如此容易就能得到。

    東方桀於自己先進入那片空間，即便無法全部攝取，但是攝取幾縷進入體內，他的實力也該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才是。

    “這就是聖王的手段了。”萬黎淡淡開口，嗤笑道，“成就了聖王，整個東臨我再無敵手。”

    “便是其他境域中，超出我數個境界的修士。”

    “在我麵前，亦得俯首稱臣。”

    “我便是東臨之主！”

    “一念起，便可超控天地道則！”

    “便如現在，我說下雨！”

    ……

    萬黎看著天空上那輪圓月，輕輕說了一聲。

    隻見。

    烏雲瞬息籠罩天宇，淅淅瀝瀝的細雨就那麽突兀得出現了！

    這宛如神靈般的手段，讓得封皓辰心中大驚！

    言出法行？

    這……

    這就是聖王的力量嗎？

    “你可知，為何東臨發生了這般大事，其他境域的人卻無法進來一觀嗎？”

    萬黎又拋出一個問題。

    不等封皓辰思索，他便給出了答案：“因為東臨啊，是一個與世隔絕之地。”

    “它存在於靈衡，且超脫於靈衡。”

    “東臨的修士可以出去，但是外界的修士，想要進來便得付出代價。”

    “而這代價，有九成八的幾率都是死亡。”

    “縱使靈衡大.陸上最頂尖的強者，想要進入東臨，都得做好重傷的準備。”

    “葬道海……是真的葬送無上大道的海洋。”

    “它的水流，永遠向外麵流淌。”

    “其中蘊含的法則大道，修士隻能順流而下，想要逆流而上，難如登天。”

    ……

    “這麽多年。”

    “就沒有一個例外嗎？”

    ……

    封皓辰不死心。

    世界上沒有什麽是絕對的，東臨存在無數年，難道就沒有一個運氣好的，活著從外麵進入了東臨？

    “當然有。”

    “隻是他活著進入東臨後，便再沒有出去的可能了。”

    ……

    “為何？”封皓辰不解。

    不是說葬道海許出不許入嗎？

    進來之後。

    想要出去那不是有腿就行？

    “因為，李老就是那個唯一啊……”

    “而他活著的原因，是因為他得了萬妙仙子的傳承，被鎖死在了東臨。”

    “上古時期，靈衡大.陸全麵淪陷，東臨是最後的樂土。”

    “當世的幾方境域，皆是由東臨之人向外發散而出。”

    “此地有萬妙仙子留下的最後的底蘊。”

    “每一代的傳承者，都會被鎖死在東臨，操控萬妙仙子最後的底蘊。”

    “仙子的傳承，其實不止聖王一代。”

    “隻是，隻有聖王，創建了自己的勢力而已。”

    “這些事情，我也是成為聖王之後，才知曉的。”

    ……

    萬黎緩聲開口說道。

    他的語氣很平靜，似乎並沒有因為成為聖王，有一絲絲的喜悅。

    甚至來說。

    封皓辰還能感受到，他心底那股深深的無奈。

    略微思索了一下，封皓辰突然目露奇光道：“師尊，你成為了聖王，是不是可以隨意支配聖王殿的東西？”

    萬黎忍不出發笑，隨手扔出一個瓷瓶道：“聖靈天泉。”

    “李老之前叮囑過我，今日帶來給你。”

    ……

    封皓辰看著那瓷瓶，感動之餘，腦海中又浮現出李老的身影。

    小心翼翼得將那瓷瓶收入儲物戒中，他心情竟是出奇得平靜。

    “還有這個，也是李老托付給你的。”

    萬黎又取出一柄木質長劍。

    其上刻滿了符籙，劍格之上印著一個小鼎。

    雖說是木質，但是這柄劍自蘊劍氣，很是不凡。

    “這是……”

    封皓辰接過木劍，凝聲道。

    “劍鼎宗的傳承之物。”

    “他要你將此物帶出去，若是可以的話，替他交給劍鼎宗的現任掌教。”

    ……

    萬黎淡淡說道。

    “在何處？”封皓辰鄭重得接過木劍。

    既然是李老的托付，他自當全力以赴。

    “中州，千秋山脈附近的一個小宗門。”

    “李老說。”

    “這木劍雖說僅僅是一件神器，但是對於劍鼎宗來說，有著非凡的意義。”

    “你我師徒二人都承了他太多的恩情。”

    “若是可以。”

    “答應為師，幫李老護持劍鼎宗。”

    ……

    萬黎語氣很是複雜。

    他這一生，對於李老虧欠了太多太多。

    如今李老已經不再。

    他又被鎖死在東臨，報恩這件事情，便隻能落在封皓辰身上了。

    握著手中的木劍，封皓辰點了點頭，嚴肅道：“我會的。”

    聽著封皓辰的回答，萬黎心中略有慰藉。

    他笑了笑，站起身來，笑道：“時間差不多了，我還有事情要做。”

    “等你那邊一切都結束了，便啟程前往中州吧。”

    “那裏才是你大展拳腳的地方。”

    “這東臨，終究還是太窄了些，不夠你展翅翱翔。”

    “我將乾坤畫卷的後續完成，便會回到古劍峰。”

    “那時，也是你該離開的時候。”

    ……

    萬黎拍了拍封皓辰的肩膀，臉上綻放出慈祥的笑容，眼中滿是欣慰。

    隨後化作一道青煙消失不見。

    小雨早已經停了，天空上那輪圓月半藏在烏雲之中。

    麵前的湖泊折射著月華，泛起點點光亮，在夜色中是那般柔美。

    翌日。

    方千柔睜開惺忪的睡眼，便看見封皓辰坐在一間竹屋前，正升起篝火，煮著清粥。

    她將身上的衣服取下，抱在懷中，帶著燦爛的笑容，走到封皓辰麵前，看著那篝火上正咕嘟咕嘟冒著泡的清粥，一臉饞相道：“好香啊，辰哥。”

    封皓辰笑了笑，指著一旁熱氣騰騰的清水道：“去洗個臉，將小雯也叫起來。”

    “一會兒，我們得去看看二叔。”<101nove.comle>（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