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責無旁貸,樂安郡主展鋒芒(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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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了幾日,官家趙禎漸漸恢複些體力,葉沛便拿來堆積如山的奏折讓趙禎批閱。趙禎本來就心力憔悴,看著這些奏折更是頭疼。
    “唉,做個皇帝真是勞心費力。”
    葉沛勸道:“官家剛剛主政不可偷懶,如今政事紛亂如麻,官家要一件一件好好捋一捋才是。”
    趙禎強硬著頭皮坐起來吩咐:“陳忠意,你將書桌搬過來,我半靠在床上批複奏折。”
    於是,葉沛幫著陳忠意指揮小太監搬來書桌,給趙禎安排個舒服的位置,讓他一本本批複奏折。
    葉沛便坐在一旁整理宮內失火物品損失單,陪著趙禎忙碌。
    沒有半個時辰,趙禎便累得隻想躺下來。“哎呦呦,這樣也不是個辦法,我坐在這裏腰酸背痛,完全沒有精神。”趙禎抱怨道。
    葉沛皺眉說:“要不官家還是坐在外麵的大椅子上更舒服些?”
    趙禎道:“幹脆這樣,沛兒,你過來坐在這裏幫我讀奏折,我指導你幫我批閱。”
    “這可如何使得?”
    “如何使不得?非常時期使用非常之法。軍民大事都不可怠慢,你看這如山的奏折,我要批複到什麽時候?等我康複了,自然不再用你。”
    葉沛勉強道:“那也隻好如此了。”
    葉沛一坐過來,趙禎便偷懶地躺在葉沛的腿上,美滋滋地說:“好了,念吧!”
    葉沛無奈地搖搖頭,拿過一本奏折,開始。
    “這是呂夷簡大人的奏事,‘臣已經點派京東西、河北、淮南、江東西路工匠千餘人,趕往汴京修繕大內,下附大內修茸圖紙,望陛下過目。三司使計算修葺資費合計湣錢二十萬貫,由大內出乘輿物,左藏庫易助其費。不知陛下異議否?’”
    趙禎閉目道:“嗯,準奏。”
    葉沛問:“準奏怎樣回複?”
    趙禎坐起來,拿起朱筆在這本奏折上畫了一個紅勾,“這樣就行了。”
    “哦,原來如此。”葉沛覺得很容易,將這本劄子放在一邊。
    又拿起一本來念:“這是樞密副使楊大人的奏事,‘近年來國朝屢遭火災困擾,太祖時有大內酒坊火事,先帝時宮內也因雷引火,損失慘重。時至今日,大內火情,險些傷及官家和太後,臣建議京城及大內設置望火樓和太平缸,既可探看防火,又可備不時之需,兩專其美……’”
    趙禎已經聽明白,不等葉沛再念,便道:“準了,準了。”
    葉沛照貓畫虎,用朱筆在這本奏折上一勾,與剛才那本放在一起。
    葉沛再讀,又是三四本。
    “官家,你看這件如何處理?”葉沛連問了兩聲都沒有回答,她低頭一看,趙禎不知何時竟然已經睡著了。
    葉沛撇嘴微笑,為趙禎蓋上被子,自己仍舊整理奏折,將大事不能定奪的放在一摞,小事覺得趙禎肯定會同意的放在另一摞,如此整理,不覺已經到了傍晚。
    “哦,朕怎麽不知不覺睡著了?”趙禎迷迷糊糊地醒過來問道。
    葉沛微笑著說:“官家大病初愈,自然容易疲乏。”
    趙禎坐起來看看葉沛仍舊宵衣旰食地辛苦工作,便問:“朕睡了多久了?沛兒一直沒有休息嗎?真是辛苦你了。”
    “我想先看過這些奏折,按輕重緩急分類開來,這樣等官家醒了也容易批複。”
    趙禎欣慰地說:“你可真是一位優秀的秘書郎。”
    葉沛得意地說:“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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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家賜官。”
    趙禎刮著葉沛的鼻子說道:“看把你美的,還想做官?”
    葉沛道:“我倒是樂在其中,覺得比看話本還有意思。”
    “你拿軍國大事當了話本,真是的!”趙禎搖著頭說。
    葉沛笑著說:“不信官家你看這個,很有意思。成都太守縛送一名秀才進京,說他明目張膽地煽動造反。你猜他說了什麽?”
    “有人造反?他說了什麽?”趙禎立刻認真起來。
    “他說‘把斷劍門燒棧閣,成都別是一乾坤’。聽說這個秀才已經參加了七次科舉,卻屢屢不中。這可真是牢騷滿肚呀。”葉沛說著,自己又笑起來。
    趙禎卻並沒有笑意,“沛兒到拿這種事情當玩笑了。”
    “當然是笑話罷了,比話本裏的故事還有趣。官家認為應當如何批複?”
    “沛兒認為應當如何批複?”
    葉沛思考片刻,說道:“把他放回原籍便罷了。”
    趙禎凝眉說:“對於這樣煽動造反的人怎能有婦人之仁?若是各地效仿一下,那還了得?”
    “難道他一個秀才當真能煽動造反?我認為這個秀才不過是屢試不中的牢騷罷了。將他放回原籍,派當地官員稍加留意也便是了。既能體現您的寬宏仁慈,又能廣開言路,若是諫臣納諫也敢放開大膽地說了。”
    趙禎這才解開眉頭,笑著說:“沛兒有胸襟,有氣魄,就依你所言。想著他一個讀書人,被當做叛軍押解京城,已經嚇得夠嗆了,以後也應該知道謹言慎行了。避免他再發牢騷,朕便封他一個小官,讓他做個司戶參軍吧。”
    葉沛道:“那我便這樣寫啦?”
    趙禎點頭,“你寫吧。”
    葉沛刷刷幾筆在奏折上用朱筆批複完成。
    趙禎道:“我都餓了,咱們傳膳用餐吧。”
    葉沛伸個懶腰說:“好吧,我也餓了。”
    於是兩個人收拾用物,又一起共進了晚餐。
    本來趙禎與葉沛急於知道狸貓換太子,兩個人是不是親兄妹的事情,可是因為國事、政事、宮中修繕等多方麵的事情堆積下來,忙得不可開交,也便略略將此事放下。
    經過趙禎幾天的指導,葉沛批複奏折頗有心得,便越來越大膽了。有時趙禎午睡,葉沛竟也不去通知趙禎,便將一些小事直接批複發回了。
    葉沛覺得不算什麽,可卻有細心的朝臣早就發現,他們拿到的批文並非官家喜善的飛白書。有膽大者,便將此事報告給了宰相範仲淹。
    又過幾日,呂夷簡拿著幾份大內修茸圖紙來請示趙禎,葉沛躲在屏風後繼續批閱奏折。
    等呂夷簡走了,葉沛出來言道:“我記得有一次官家告訴我,先帝在位時也遇到大內修繕,當時的宰相丁謂很有辦法。
    他命人在皇宮前開渠引水,利用開渠挖出來的土燒磚,汴河的水引入宮中,使船隻運送材料直接到達皇宮內,等完工後又將廢棄物填入溝渠,可謂一舉三得。這麽好的辦法如今正用的著,為何呂大人拿過來的修茸圖紙中沒有一個人仿效這個方法?”
    趙禎苦笑著說:“傻沛兒,當然沒有人再敢提這個法子,丁謂被貶海南,難道誰還敢效仿他,也想去海島見識一下蟲瘴之氣?”
    葉沛不服地說:“好的辦法不應該因為這個人而廢止,若是官家率先提出,估計便沒有人敢反駁了。”
    趙禎道:“嗯,也可,既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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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好辦法,自然應當效仿。既能為朝廷節省資金,又可減輕勞役。”
    葉沛高興地說:“我便知道官家一定會同意這樣的好辦法。”
    趙禎聽葉沛提起丁謂,便又想起寇準來,“寇萊公在雷州也有些年頭了,應該召他回來了。你去詔知製誥歐陽修覲見,擬詔召寇準回京。”
    可是不等歐陽修擬詔,趙禎就得到了寇準在雷州病逝的消息。
    趙禎哀歎道:“唉,朕還沒有召你回來,你如何就這樣去了?”
    於是趙禎下詔,對寇準複爵寇萊公,追贈中書令,並親自手書“旌忠”為其立神道碑。又將丁謂調到雷州任司戶參軍,讓他總算腳著大陸。
    又過三個月,太後劉娥身體愈發不行,盡管葉沛日夜守護,最終劉娥還是崩逝,享年五十九歲。
    雖然當著朝臣的麵,趙禎從未敘述過劉娥的事情,可是關於劉太後的流言蜚語卻早就在群臣中流傳。待到劉娥殯天,這些傳奇故事向洪水般泛濫出來。
    那些曾經對太後劉娥馬首是瞻、唯命是從的臣子,個個自危,都站出來述說劉娥的惡行,讓趙禎一度感歎風雲變幻,世態炎涼。
    禮部與宗正寺催問如何為劉太後治喪,趙禎內心很矛盾,他要給她下什麽定論,起什麽封號呢?
    趙禎拿起一本奏折,“太後生前性格剛愎,又不明習國政,欲效仿唐之武後,龍袍加身,實為失德,不可尊為太後,應貶為妃嬪,以妃嬪之禮下葬……”
    趙禎看後並不是生氣,而是發出一聲歎息。坐在下首的葉沛正在整理奏折,見趙禎歎氣,便抬頭詢問。
    趙禎道:“沛兒你說,太後死前為何不住地揪扯自己穿的龍袍?”
    葉沛也感歎道:“是啊,她一直不肯脫下的衣服,到了死卻成了她的贅累。”
    “那她到底是想一直穿著這龍袍還是想將她脫下?”
    “我認為她想將她脫下,這是她一生的心結,到死便應該釋然了。劉太後真的不是隻想當皇帝,她生前曾說,她隻想得到愛,她想得到我師父的愛,想得到先帝的愛,卻認為他們每個人都背叛她,利用她,她隻是不甘心而已。”葉沛黯然地說。
    趙禎感歎道:“唉,我要如何給劉太後擬諡號?要以什麽禮節為她下葬呢?”
    葉沛卻站起身來,對著趙禎跪下說道:“請官家以太後之禮為其下葬!”
    趙禎凝視著葉沛,卻沒有說一句話。
    葉沛接著說:“官家,您此時所做的一切,不是為了一個死去的人,而是要讓後世看到一個怎樣的大宋王朝,一位怎樣的盛世明君。
    那些已經逝去的真相已經不再重要,人們隻能從史官記錄的隻言片語裏猜測真相。我知道劉太後生前做過許多錯事,可是她也為了大宋王朝出過很多力,如果沒有她恐怕心懷異心的臣子早就自立為王,各地的義軍也會蜂擁起義,周邊國家也會將咱們宋國吞食。
    劉太後養育官家多年,教會了您如何成為一代帝王,難道您沒有念及她一點點好處?唐之武後稱帝建立周朝,她死時仍然自願削去封號與唐高宗合葬乾陵,做回了大唐的皇後。
    我建議官家以太後之禮為其治喪,讓那些流言蜚語、中傷之詞停止到本朝,讓後世相信一個強大到如同磐石般的宋朝,讓後世歌頌您的仁孝與寬宏。”
    趙禎聽了葉沛所說,不像之前那樣迷茫,微笑著點點頭,雙手將葉沛扶起,再一次感歎道:“今夕何夕?遇此良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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