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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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明天不用再受那些無聊人們的蓄意嘲弄了。”陸雲擇喃喃道。畢竟一個將滿十二歲的少年,總是將被子掛在窗外“展覽”,無論如何也不是什麽光彩榮耀的事情。

    即便事情已經過去了很長一段時間,但在陸雲擇的心裏一直對之前自己曬被子引來的閑話頗為在意。雖然他每次都有說明那不是自己尿床的“傑作”,隻是汗水。但這樣的解釋不僅沒能堵住眾人之口,反而得來了一句“半夜盜汗,一輩子白幹”的論斷。

    說這話的,是在豆花莊正對門開客棧的方富來。那日一早,方富來照例過街來吃豆花,正趕上店裏有其他客人就尿床的事情和陸雲擇逗趣,當聽到陸雲擇有些羞惱的以那是汗水為自己辯解,便隨口將那句原本是“吃飯滿頭汗,一輩子全白幹”的俗語改了,眯縫著他那雙小眼睛,笑著說了出來。

    方富來的話當場引得豆花莊裏的眾人哄堂大笑,這其中包括不少比陸雲擇小很多的孩童。使得一時湊不出合適語句反駁的陸雲擇,隻恨不得趕快找個地縫鑽進去。

    更讓陸雲擇難堪的是,幾日後,也不知是哪個閑來無事,又不安寂寞的半吊子文人,專門將此事編成了幾句打油詩一樣的童謠,“豆花莊上掛床單,不是尿床隻是汗,尿床不過偶然事,體弱此生全完蛋!”

    這樣一來,就連做母親的秦雲臉上也有些掛不住,每當有三五成群的孩童在豆花莊店前衝著二樓陸雲擇的房間大聲叫喊,便讓孩子他爹陸占明前去驅趕。

    但那些早已頑劣成性,調皮搗蛋慣了的孩童們,絲毫不懼怕老實本分,為人和善的陸占明,知道陸占明不會真的動手打他們。每次都是見陸占明一出門,便四散跑開了,等陸占明才回到店裏,又繼續聚集在門前鬧騰。

    次數多了,陸占明便也不再理會。心想不理那些孩童,他們自然會慢慢覺得無趣,也便不會再來了。哪知那些孩童卻似受人指使一般,變本加厲,又喊上了新的童謠,“豆腐門裏豆腐人,軟弱一家沒精神,兒子不肯開窗見,全靠老子來出麵!”

    即便如此,陸占明也還是拿那些孩童絲毫沒有辦法,都是鄰裏街坊未成人的孩子,豆花莊又是開門做生意,總不好過於計較。

    卻還是出事了,就在那些孩童到豆花莊門前吟唱了新童謠的當晚,兩家父母便領著他們被打得皮青臉腫的孩子找到了豆花莊。

    待賠禮道歉,做出一定好好管教陸雲擇的承諾,送走了兩個被打孩子和他們的父母,陸占明再也壓不住心中的怒火,去廚房拿了根燒火用的木棍就要上樓,妻子秦雲見狀趕緊從身後抱住陸占明將他攔住。

    “你攔我做什麽?我今天非要好好讓他長長記性!”陸占明怒道。

    “你不要遇事就隻會拿自己家孩子出氣,明明是外麵那些孩子惹事在先。”秦雲勸說道。

    “你怎麽也不明白?那些孩子多大?擇兒多大?再說了,咱們兩個這麽多年與人和善,本本分分,還不是就為圖個安生。他可倒好,出門打架,還把人家孩子打成那樣。這要是打壞了,人家能饒過咱們?照此發展下去,以後還不得殺人放火?”陸占明邊用力掰著秦雲的手,邊沒好氣的講著他自認的道理。

    “你們別吵了,那兩個孩子是我打的。”

    一句話令陸占明和秦雲都愣在了原地。

    “雙兒?你?”很快回過神來的陸占明,順著話音扭頭,有些不敢相信的衝著剛出房門,朝著自己走來的女兒問道。

    “嗯,是我打的!”陸秦雙走到陸占明身前,奪下他手中的木棍,滿不在乎的確定道。

    “你,你,你一個女兒家怎麽能打架呢?”看著女兒,陸占明掙脫了秦雲抱著自己的手,一時不知說什麽好。

    “我氣不過,就教訓他們一下而已。”陸秦雙兩眼看著手中的木棍,淡淡答道。

    “不過是些小孩子的玩笑,有什麽氣不過的?你一個女兒家,雖說咱們不是什麽大家閨秀……你都快到了出嫁的年紀了,我看這樣下去誰敢娶你。”

    顯然在教育女兒的問題上,陸占明無法做到像對待陸雲擇那樣簡單粗暴,有些無奈的解釋起來。

    見陸占明語氣變得溫和,氣也消了不少,陸秦雙扶著他到店中桌邊坐下笑著說道:“小孩子不懂事更應該管教,既然他們的父母管不好我就幫忙,否則他們真的會以為我們一家都是豆腐做的。不信您看著,有了這一次,以後他們肯定不敢再來鬧了。至於您說的嫁人,沒人娶我,我就一直在家陪著您就好……”

    “我可不用你陪,再把我氣死!更何況俗話說得好,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啊!”陸占明瞪了一眼女兒,感歎道。

    “剛剛出什麽事情了?”全然不知情的陸雲擇走下樓來問道。

    “還不都是因為你,惹爹生了一肚子氣!”陸秦雙回道。

    “因為我?我怎麽了?”陸雲擇有些摸不著頭腦。

    “不信你問爹,是不是都是因為他?”陸秦雙摟著陸占明脖子撒嬌道。

    “沒錯,就是他,都是他不對!”

    陸占明說完,包括秦雲在內三個人大笑起來,隻留陸雲擇一人在旁邊一頭霧水。

    陸秦雙的“教育”明顯起了作用,第二天起真的沒有孩子敢再來招惹豆花莊。

    立竿見影的效果,甚至讓一向好脾氣,主張對孩子以說教為主的陸占明也開始懷疑,所謂“棍棒底下出孝子”,是不是真的比自己那套理論更為有效。同時也使得他更加堅信,自己當初不顧世俗眼光反對,把女兒也送去習武的決定無比正確。

    事後得知姐姐為自己出了氣的陸雲擇,關注點顯然與父親不同。他還在記恨那個圓臉上不規則的生著幾顆豆大黑痣,小眼睛,大嘴巴,再把頭發去掉,笑起來眯著眼,長得活像當地夏日河邊一種有毒的癩蛤蟆,自己本就不喜歡,現在更加厭惡的罪魁禍首。

    方富來當然不是什麽惡人,雖然也偶爾有些在類似陸雲擇這種家境出身的人們看來,所謂為富不仁的處事方法。但本性不壞,且和豆花莊對門的關係,兩家的交往並不生疏。

    得知自己的一句玩笑給陸家帶來了不小的麻煩,方富來也感覺非常過意不去,所以也曾多次幫忙轟散那些頑童。

    並在得知陸雲擇真的是經常半夜做夢,大量盜汗的事實後,一向注重養生力求長壽的方富來,還多次建議陸占明和秦雲帶孩子去看看大夫,免得耽誤了什麽病情,鑄成大錯。

    陸占明和秦雲聽了建議,也真的照辦了,隻可惜跑遍了整個鎮子上的幾名大夫,他們望聞問切的也沒能診斷個究竟,最後大多都是以一句,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讓陸雲擇平日裏少胡思亂想,開幾副安眠的草藥不了了之。

    本想重新睡下的陸雲擇腦袋裏不斷充斥著這些過往,睡意全無。正閉目養神,突然不知從哪裏,毫無征兆而來的一股暖流,猛地由胸口開始向全身擴散。

    感到身體異樣的陸雲擇一驚,心想不好,本能的睜開眼睛又一次坐起身來,體內的暖流並沒有停止流淌。有些驚慌失措的陸雲擇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臉,這次真的不是夢。

    一切來得快,去的也快。

    不等反應過來的陸雲擇下床,暖流帶來的燥熱已透遍全身,又以極快的速度退去。

    該來的還是來了,深冬時節,赤裸上身,隻穿著一條睡褲站在地上的陸雲擇大口的喘著粗氣,身上濕的已如出浴或剛剛淋了大雨。

    許久,緩過勁來的陸雲擇,摸黑脫掉了已經變得濕漉漉的睡褲,擦幹身體。又重新在屋櫈上找了件長衣穿在身上,坐回到床邊。

    無意間的一抬頭,發現紙窗被映成了銀色,窗外亮的已如白晝。仙月鎮上,臨近中午,豆花莊破例的沒有開門。忙了整整一夜,天亮後才趴在店中桌上睡下的陸占明,猛地被一陣敲門聲驚醒。

    揉著朦鬆的睡眼,陸占明打開了店門,對站在門外身穿灰色粗布長衣的老人,稱呼了一聲“巫先生”。

    巫先生這個稱呼,是仙月鎮上的人們給這位有著大耳,鷹勾鼻子,尖嘴,小眼睛,佝僂身體怪異長相,活像當地戲文裏巫師一樣的老人所取的外號。

    巫先生孤僻性格的原因,鎮上沒有人知道他姓甚名誰,來自哪裏。隻知道他自稱是一位雲遊的教書先生,住在鎮上邊緣一處無主的院落裏。

    陸占明是巫先生來到仙月鎮一年多以來僅有的交往。起因是巫先生來到鎮上不幾日後,便討飯討到了豆花莊。當時,善良的陸占明和秦雲見巫先生清苦,便請他到店中喝了一碗豆花。

    自此,巫先生每隔幾日便會來豆花莊討一碗豆花吃,陸占明和秦雲倒也不介意,每次都熱情的給他特意盛上滿滿的一大碗。

    陸占明也曾幾次試著和巫先生聊天,想了解一些關於他身世的信息,但每次都被巫先生顧左右而言它的躲避過去。次數多了,陸占明也便不再問了。

    陸占明還曾兩次到過巫先生的住處,但怎麽看,那個院落也不像有人居住的樣子。

    “巫先生,今日……”陸占明看著巫先生,麵露難色。

    “我今天來,是特意來向你們夫妻二人道別的。”巫先生看著陸占明,眯起本就不大的眼睛,笑著說道。

    本來陸占明開門看到是巫先生,以為是他又來討豆花吃,想說今日店裏沒有做得豆花,無法請他。卻沒想到被巫先生先開了口。

    “巫先生要走了?”還沒有十分清醒的陸占明確認道。

    “嗯,我要出鎮去辦點事情,可能要離開很長一段時間。所以今天特意來向你們夫妻道別,感謝兩位一年多來對我的照顧。”巫先生不緊不慢的說道。

    “幾碗不值錢的豆花而已,巫先生喜歡就好,不必放在心上。”陸占明憨笑起來說道。

    “對於你們,可以說是幾碗不值錢的豆花。但對於我這個老叫花子,那便是活命的根本。所以當然是要在意,無論如何都要感謝你們夫妻二人的照顧。”巫先生誠懇的說道。

    “巫先生真的不必過於在意。”陸占明再次說道。

    “那我就算正式向陸店主和夫人道別了,將來若是有緣,也說不定還會見麵。”巫先生說完,轉身邁著緩慢的步伐離開了豆花莊門前。

    陸占明看著巫先生離開的背影,忽然想到了什麽,趕緊喊道:“巫先生等一下。”

    聽到喊聲,巫先生停下腳步。不待巫先生轉身,陸占明已經追到了他的身前。

    “巫先生慢走,我剛剛想到,正有事情想要拜托您幫忙,還請您能夠答應。”陸占明懇請道。

    “虧陸店主想得到,找我這個老叫花子幫忙。”巫先生自嘲道。

    “巫先生言重了,我一直視您為世外高人,所以真心希望您能夠答應。”陸占明再次拜托道。

    “什麽事情用得到我這個老叫花子,陸店主請盡管開口。隻要我能夠幫得上忙,必定盡心盡力。除了是陸店主找我討那豆花錢。”巫先生大笑道。

    “巫先生放心,豆花是我們夫妻請您吃的,自然不會找您要錢。我求巫先生是有其他的事情,還請巫先生能和我回到店裏細說。”陸占明邀請道。

    “陸店主到底找我何事,現在請說吧。”二人回到豆花莊店裏,一進店門巫先生便問道。

    陸占明請巫先生坐下,回身仔細關好了店門。才坐到了巫先生身旁,壓低了聲音說道:“巫先生不知,昨日我妻子秦雲的一個遠方親戚家裏遭了劫難,差人連夜送來一個男嬰。我夫妻二人見那孩子過於可憐,便決定收養下來。請巫先生來是我一直視巫先生為世外高人,想讓巫先生幫忙給孩子看看麵相,順帶取個名字。”

    巫先生認真的聽完陸占明所說,笑道:“我還當是何事,原來不過是給孩子取個名字,這個忙我倒是真的幫得了。”

    “這麽說巫先生是答應幫忙了?”陸占明欣喜的確認道。

    “答應了,這算什麽幫忙,陸店主信得過我,讓我為孩子取名,我最開心不過。”巫先生輕鬆的說道。

    “如此,巫先生等我片刻,我去叫秦雲把孩子抱下來。”陸占明說完小跑著上了樓梯。

    很快陸占明便帶著秦雲抱著孩子來到了店裏。

    “巫先生請看,這就是我說的那個孩子。還請您幫忙看看麵相,取個名字。”陸占明扶著秦雲把孩子抱到巫先生麵前說道。

    巫先生站起身,才一看到孩子的臉,在心中便不由得讚歎,真是個漂亮的孩子。明明是個男孩兒,卻生的異常好看,細看之下甚至比女孩兒還多了幾分嫵媚妖嬈。孩子眼睛清澈的像是能洞穿人的心思,卻又夾雜著幾分剛毅。

    忽然,巫先生在孩子的額頭上隱約看到兩個浮現的暗紋。雖然那暗紋隻是極快的一閃而過,但還是讓巫先生心中猛的一驚。

    “真是個漂亮的孩子。”仔細看完了孩子,巫先生笑著說道。

    “那這孩子的麵相如何?”陸占明趕緊問道。

    “我看這孩子生的甚是漂亮,有貴人之相。又好多動,將來應是個不錯的武學奇才。”巫先生對陸占明說道。

    “不錯不錯,學武也挺好,強身健體不說,沒準也能像那王冕一樣,做個鎮上的名人。”陸占明開心的說道。

    聽到陸占明口中的名字,一旁的秦雲瞬間拉下臉來。生氣道:“好端端的你提他做什麽?他算哪門子的名人,不過是個整天隻知道舞槍弄棒的粗魯村夫。”

    陸占明所說的王冕是鎮上王鐵匠家的三兒子,與陸占明同歲。王冕自幼迷戀武學,加之其父又是鐵匠的關係,難免經常接觸一些兵器,長大後便對武學更加癡迷。

    秦雲十五歲那年,多病的父母想給女兒找個好的依靠。便托了媒人去王家說媒,誰知一心癡迷武學的王冕不僅拒絕了親事,還找上門來當麵羞辱了秦雲父母一番。從此兩家交惡,老死不相往來。

    後來王冕離家出走到處尋求武學高人,幾年後歸來自稱是遇到了仙人指點,武學修為大漲。便在家中開始收徒,成了鎮上有名的武師。

    陸占明知道自己說錯了話,便開始默不作聲。

    巫先生見狀趕緊圓場道:“給人看麵相本就不是我所擅長,剛剛說的不一定對,二位大可不必過於當真。”

    見巫先生都幫自己打圓場,陸占明終於反應快了一次,趕緊附和道:“就是就是,相麵算卦本就是虛無縹緲的事情,還是請巫先生為孩子趕快取個名字來的實在。”

    “那就煩請巫先生再受累為這孩子取個好名字。”秦雲當著巫先生麵不便和陸占明過多計較,便也跟著拜托道。

    巫先生看著孩子,幹枯的手來回摸著下巴,沉思了片刻對一旁等待的二人說道:“陸雲擇,兩位覺得怎麽樣?”

    “這名字有什麽講究嗎?”秦雲又問道。

    “你們的女兒叫陸秦雙,是取了你們夫妻二人的姓單加了一個雙字。陸雲擇是取了陸店主的姓和夫人的雲字,至於擇嘛,是挑選的意思。便是說這個孩子是挑選到了你們夫妻二人的身邊。同時陸又有地的意思,雲是飄在天上,陸雲擇就是天地之擇,豈不妙哉。”巫先生自己也為所取的名字感到滿意,有些得意的對秦雲解釋道。

    “看來拜托巫先生給孩子取名字真的找對人了,我之前說巫先生是世外高人你還不信。”興奮的有些忘乎所以的陸占明對秦雲說道。

    聽到陸占明當著巫先生出賣自己,原本亦很高興的秦雲趁著巫先生不注意,狠狠的白了陸占明一眼。

    “如此,我還有事情要趕著處理,就真的告辭了。”巫先生見夫妻二人對自己給孩子取的名字滿意,挪步到店門口對二人說道。

    多次道謝後,陸占明為巫先生打開了店門。巫先生邁開了步,卻沒有立刻走出去。而是回身說道:“我此次離開怕是要五年之後才能回來,如你們夫妻二人信得過我,到時候我來教這孩子一些安身立命之法,也算是感謝你們夫妻二人一年多來對我的照顧不知可好。”

    “巫先生若能如此當然最好,有巫先生這樣的高人教導擇兒,我們二人也放心。”陸占明痛快的答應道。

    巫先生又看向一旁的秦雲,秦雲也認可的點了點頭。

    “如此便還有一事兒要勞煩陸店主。”老人見夫妻二人都同意自己的安排後,繼續說道。

    “巫先生莫非是需要些路上的盤纏?”陸占明問道。

    巫先生聽了笑道:“非也,我一個到處乞食的老叫花子用不到那些。我隻是想著我這一走五年,別無牽掛。隻是我那院中的兩棵小竹怕是要旱死了。其實本也無妨,但上天有好生之德,故還想托陸店主能幫忙照料。也無需其他,隻需每三日,在我那院中大缸裏取一滿瓢水澆灌即可,隻是萬不可多澆少澆或遺忘。”

    巫先生說完,看著陸占明等待回複。

    “這點小事巫先生可以放心交給我,定會按所托照料好。”陸占明保證道,又問:“隻是巫先生的住處……”

    “你不是去過兩次。”巫先生說完和陸占明一同大笑起來。

    送走了巫先生,陸占明回到店裏。

    “怎麽樣?我說的沒錯吧,這巫先生就是真正的世外高人。”還在興奮中的陸占明對店內正抱著孩子踱步的秦雲說道。

    “什麽世外高人,我看也不過如此。連我都知道看相該說那些,天庭飽滿,地閣方圓,富貴之氣之類的,他卻隻會說什麽好看,漂亮,好動。你說說有那個小孩子不好動的?”秦雲不屑的說道。

    “那你不是也同意以後讓巫先生來教導這個孩子。”陸占明反問道。

    “要說你傻,你是真不聰明。當著巫先生我又能說什麽?何況還有你在那一句一個高人的,我總不能當麵得罪他。再有就是,可能巫先生也隻是隨口說說,算不得什麽承諾。五年之後咱們什麽樣都不知道呢,隻有你才會當真。”秦雲解釋道。

    “是不是,我的小雲擇,為娘說的對不對。”秦雲逗著懷中的孩子道。

    “你懂什麽……”陸占明還要反駁,見秦雲已逗著懷中的孩子朝著店後走去,便也不再多言,坐到店中的桌前專心的思考起事情來。

    “師傅不是已將龍符送給了師姐,還有什麽不放心的?”紅衣小童繼續說道。

    中年男人收回視線,看著前方一望無際的水澤說道:“龍符雖有護主之功,卻不足以壓製噬魂釘,至多可以延遲元神被吞噬的時間罷了。”

    “既然救不了師姐,那師傅為何還將龍符送予她。師傅還要靠龍符之力減輕劍蝕痛苦,沒了龍符,師傅豈不是……”紅衣小童擔心的問道。

    “珝兒放心,沒事的,劍蝕之傷為師這麽多年早就習慣了。”中年男人摸著紅衣小童的頭說道。

    紅衣小童想了想又問:“那噬魂釘真的如此厲害,竟連師傅這樣的修為也解不了嗎?”

    “嗯,拔出噬魂釘不難,難的是如何不傷到元神。即便是師傅也沒有十足的把握。”中年男人看著紅衣小童,繼續說道:“好了,我們還有眼前的事情需要處理,快趕路吧。”

    “嗯,相信師姐吉人自有天相,並且山上的他們也會想辦法的。”紅衣小童說完,二人再次動身向水澤深處走去。

    “靈兒怎麽樣了?”房間裏,白衣婦人擔心的向仙主鍾萬崇問道。

    “已經無事了,多虧了鳳婆婆發現了靈兒身上的異樣,並用鳳凰釵護住了她的元神。否則……”鍾萬崇說到一半停了下來。

    “否則怎麽樣?”白衣婦人急切的追問道。

    “否則那魔物一旦攻入元神,靈兒就凶多吉少了。又或者即便我們自己發現了那魔物,如沒有鳳凰釵這樣的上古神器護住元神,即便你我聯手,也沒有十足的把握救得了靈兒。”鍾萬崇繼續說道。

    “到底是何魔物,竟如此凶險?”白衣婦人問道。

    鍾萬崇沉默了好一會兒,口中蹦出三個字“噬魂釘!”

    聽到無比熟悉的名稱,白衣婦人心中劇烈的一震,竟險些沒有站穩。開口確認道:“你是說,靈兒中的是和當年龍長子珩瑤一樣的魔物?那邪術不是在魔王焱洄被封印後就毀了嗎?為何還會存在這世上?”

    “這也正是我所不安的,噬魂釘乃是魔族古籍中記載的上古邪術,魔王焱洄被龍父封印後,我和仙尊曾到魔窟去找過魔族的古籍,但沒有找到。現在看來,記載著眾多魔族邪術的古籍定還存在世上,並且應該已經被什麽人所習得。一旦習得邪術者的元神被心魔吞噬,魔王衝破封印,恐這世上又將迎來一場劫難。”鍾萬崇憂心忡忡的說道。

    “現在最令人擔心的是,以靈兒被打入噬魂釘卻渾然不知的情況來看,此人修為極高,恐不在你我之下,並且已經盯上了我們。而我們卻還不知道對方是誰。這樣來看,我們太過於被動了。”白衣婦人補充道。

    鍾萬崇聽了白衣婦人所言,愈加擔心的仔細回想起當年仙魔大戰的經過來。

    也不知走了多久,專心趕路的中年男人覺得腳下原本平坦的地勢開始變得起伏起來。停下腳步向兩側看去,才發現不知何時開始身旁已出現了不少低矮的山包。

    “莫不是已經到了疾風嶺的邊緣。”想到這裏,中年男人快步走上了身旁一處較高的山坡。果然,重巒疊嶂的疾風嶺就在眼前,連建在霜鑄峰半山腰上,氣勢恢宏的妖皇殿都已能夠清晰的看見。

    “想不到竟走了這麽遠。”中年男人自語道,轉身剛要走下山坡,視線收回的一瞬間,發現之前的獸人長老就在自己前方不遠處的山穀裏。

    中年男人隨即化作一道黑影追趕上去,剛要現身,隻見一隻碩大的黑鴉在獸人長老身前落了下來,先於自己攔住了獸人長老的去路。見此,中年男人迅速的閃到一旁,在獸人長老頭上方的山坡上一處茂密的雜草叢中隱蔽起來。

    黑鴉落到地麵,揮動著雙翅交叉抱到身前,瞬間化作了一個身穿黑衣,披著黑色鬥篷,戴著寬大罩帽遮住臉的怪人。

    “不知長老這樣風塵仆仆的是從哪裏回來?”怪人陰陽怪氣的問道。

    “是那守界的邪物不知因何驚醒了,娘娘命我去處理了一下。”獸人長老回道。

    “真是個不錯的回答,聽上去也合情合理。隻是……”怪人笑道。

    “隻是什麽?”獸人長老追問道。

    “隻是,凝雪娘娘久居深宮,又如何能知道守界妖獸被人驚醒?何況據我所知,長老從不理會這樣的小事兒,不知為何偏偏這次長老非要親自出手?”怪人繼續笑著問道。

    “這一切都是聽從娘娘的安排,先知如有疑問,盡可以去問娘娘。”獸人長老說完,便動身繞過身前的怪人,繼續趕路。

    “長老這是要走嗎?”怪人轉過身在獸人長老身後厲聲問道。

    “怎麽?先知想攔我?”獸人長老停下腳步頭也不回的問道。

    “我自知沒那個本事攔著長老,並且長老讓我就今日之事去問凝雪娘娘,我也不會去。”怪人恢複了之前的陰陽怪氣走到獸人長老身旁說道。

    “你是不敢吧!”獸人長老不屑的回道。

    “談不上不敢,隻是我深知凝雪娘娘對長老信任有加。我去問與不問,結果都是一樣,奈何不了長老。我今天來這裏無非是想提醒一下長老,不要以為有了凝雪娘娘的袒護長老便可高枕無憂肆無忌憚。新君上年少,雖然尊敬娘娘和長老,卻也不會過於放任你們任意妄為。”怪人威脅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獸人長老聽完忽然大笑起來。

    “長老笑什麽?”怪人問。

    “說到任意妄為,先知可以為了讓新君寒啟獲得龍靈之力,不惜謊稱冷萱公主意圖造反,做出鼓動他親手殺了自己姐姐這樣大逆不道的事情。恐怕先知才是那個最任意妄為的人吧?隻可惜,那冷萱公主體內不僅沒有龍靈之力,就連本族的妖靈之力都少得可憐。先知機關算盡,最後卻除了罵名,落得個一無所獲,豈不可笑。”獸人長老笑道。

    “長老現在可以盡情的笑個夠,免得待我助君上得了龍靈之力後笑不出來。”怪人說道。

    “先知又何必逞強,你我都知道,自珩玥和冷萱公主一同被殺後,這世上再無龍族後人。”獸人長老刻意強調的說道。

    “長老不必套我話,告訴你也無妨。雖沒有了龍族後人,但是那龍元卻還存於世上,並且已經被我和君上找到了。”怪人說道。

    “在哪裏?”獸人長老聽到龍元,趕緊追問道。

    “在哪裏,便無法告知長老了,以防長老壞了君上的好事。”怪人笑道。

    “那龍元乃是龍族聖物,先知當真不怕去奪取龍元引發仙妖各族大戰嗎?”獸人長老反問道。

    “大戰!哼!等君上得了龍元,即便他們不來,君上也會帶領妖族打上門去。到時候隻怕他們想要臣服於妖族都來不及。”怪人不屑的說道。

    聽到怪人提到龍元,一直躲在上方山坡草叢中的中年男人心中一驚,不慎發出了一絲聲響,趕緊閃身變換了位置。剛剛在新的位置藏好,隻見下麵的怪人猛地一揮手甩出數支黑羽,將他之前所在的位置刺的一片狼藉。

    “看不出,先知還如此謹慎。”獸人長老諷刺道。

    “小心些總是沒錯。”怪人說完,變回黑鴉朝著妖皇宮飛去。

    “巴托拜見凝雪娘娘。”妖皇宮側殿內,獸人長老單膝跪地對身前穿著華麗的夫人拜道。

    “事情辦的怎麽樣?”待屏退了左右的侍女,凝雪娘娘焦急的問道。

    巴托長老沒有說話,隻用手在脖子上做了一個殺的動作。

    “如此便好,你我總算贏得了一線生機。”凝雪娘娘歎了口氣,放心道。

    “娘娘,我剛剛在宮外遇到了先知摘星。”巴托長老報道。

    “他說什麽了?難道他發現了你我的事兒?”凝雪娘娘再一次有些緊張的問道。

    “巴托覺得沒有,隻不過似乎寒啟已經找到了龍元所在。”巴托長老回道。

    “這我倒不覺得奇怪,寒啟在冷萱公主身上沒有得到龍靈之力,肯定會再想其他的辦法。加上身邊又有個摘星相助,找到龍元不過是時間早晚的事情。我們現在要做的隻是盡量的多贏得一些時間,避免將來妖族走了影族的老路。”凝雪娘娘平靜的說道。

    “娘娘是不是又想到了以往的傷心事兒?”見凝雪娘娘許久不再說話,巴托長老在一旁小聲的問道。

    “巴托……我沒事了,你也累了,先回去歇息吧。”凝雪娘娘喊了一聲巴托的名字,欲言又止的吩咐道。

    “凝雪娘娘也早些歇息,巴托告退了。”巴托長老拜道,說完退著身走出了側殿。

    清晨,天空下起小雨。整個月環山都籠罩在一層淡淡的薄霧當中。

    “拜見仙尊。”鍾萬崇來到月環山山頂東側的淺月崖,對早已等待那裏的一個白衣老者拜道。

    “聽你那大弟子閔竹說,靈兒受傷了?”白衣老者仍望著東方背對著鍾萬崇問道。

    “是。”鍾萬崇答道。

    “什麽傷?誰傷的查到了嗎?”老者又問。

    “何人打傷了靈兒還不知道。”鍾萬崇回道。

    “噬魂釘這樣的邪術,仙主絲毫不能大意才是。”老者轉過身,看著鍾萬崇嚴肅的說道。

    “仙尊所言極是,我已派弟子去查了。”鍾萬崇再次拜道。

    “還有便是,老妖皇離世,南古近日天象異常。管好靈兒,萬不可讓她再跑下山去。”白衣老者囑咐道。

    “仙尊放心,我已封了靈兒的仙法,並讓眾弟子和守衛看著她了。”鍾萬崇說道。

    “嗯,這樣你我也好都放心一些。”老人說完,話音未落,已不見了蹤影。隻剩鍾萬崇一人走到老人剛剛所站的位置,看向遠方。

    鍾婉鈴正和母親蘭芷在後山前的平月湖邊散步。

    “娘,您就和爹爹求求情,讓他解了玲兒的封印吧?”鍾婉玲拉著蘭芷的手,有些懇求的說道。

    “這個事情,娘管不了,上次你被埋了噬魂釘,都驚動了鳳婆婆,要不是她送了鳳凰釵給你,你爹又抓準時機冒險出手,還不知道結果會怎麽樣。即便如此,拔掉了噬魂釘後,你接連多日時睡時醒靈力混亂,害的爹娘跟著擔驚受怕,你爹更是因為打了你那一掌,常常自責。所以哪怕娘去求情,你爹也斷然不會同意,我還是不要去惹你爹生氣了。”蘭芷有些責怪的對女兒說道。

    “可是娘,那真的是意外,並且事情已經過去了那麽久。現在肯定不會再有事了。”鍾婉玲辯解道。

    “你如何能確定不再出事?上次的事情是不是意外我們現在都還不確定,你不過偷跑出去玩了幾天,便被人以如此陰毒的手段所傷,說明定是針對於你或是針對仙界。更可怕的是,被何人所傷,何時所傷連你自己都不知道,仙界之外,高人眾多,如若之前傷你之人,再來加害,如何是好?玲兒,你已經是大姑娘了,萬不可再讓爹娘擔心了。”蘭芷生氣又擔心的說道。

    “我知……”情急之下,鍾婉玲想要說什麽,又馬上停了下來。

    “你知道什麽?”蘭芷趕緊問道。

    “我是說,我隻這樣整日待在房裏要不然就是陪您散步,我真的快要悶死了。”被蘭芷一問,鍾婉玲改口說道。

    “你爹爹不是安排閔竹和黎澤給你講道,學習古籍。你要專心跟著他們學。女兒家多學些道法文靜些,比你整天舞槍弄棒要好得多。”蘭芷說道。

    “大師兄,二師兄他們更是悶死了,娘,你就幫幫我吧。”鍾婉玲哀求道。

    “悶死也比你被別人打死強。這事不要再提了,娘也走累了,要回去了。”蘭芷說完獨自離開湖邊。

    “娘,娘!”鍾婉玲在後麵喊著,蘭芷卻頭也不回的走遠了。<101nove.comle>(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