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 你受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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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瑩靠抵在桌案旁,滿眼的呆滯。引玉隨侍在旁,垂眸屏息。
此時,聽著那禪室木門被人輕叩響起,主持師太放下手中佛經。
上官瑩也略略抬眼看了過去,隻看著那不算厚重的木門應聲開啟。
迎著撲麵的寒風中,她看到公孫瑾提步跨入了屋中。
他內裏穿著一襲墨色曲裾,外罩了件裘皮大氅。
因著守孝的緣故算是簡樸的裝扮,但整個人還是襯得上豐神俊秀。
上官瑩直到他近到跟前,才在引玉的輕咳聲中回神過來。
雖說對他突然現身之舉略有些茫然,但她還是微微偏了頭。
在這佛門清靜地裏再次一鳴驚人,“阿瑾哥哥,你真好看。”
禪室內,上官瑩身後的牆上還掛了副觀音大士的畫像。
但她一貫是無知無畏的,就這麽大咧咧的說了句:“阿瑾哥哥,你真好看。”
這禪室內除卻這兩人外的主持師太及引玉等人都有些怔愣。
特別是兩位出家人當下就有些訕訕的,自念著佛號避開了去。
公孫瑾顯是有些見慣不怪的樣子了,一別多日,大抵是因著庵內飲食緣故,她清減了不少,益發突出了那雙盈盈的眼眸。
望著那樣的她,他心下所有的不滿皆化成了一道歎息,“佛門清靜之地,休得妄言。”
“佛說不打誑語,那我說的也是實話啊,阿瑾哥哥卻是很好看。”上官瑩雙手支腮,坐於矮幾旁,朝著公孫瑾心無芥蒂的笑。
公孫瑾心下奇異的泛起一陣暖意,自她被送走至今近兩個月,他從來沒有意識到,自己對她也有類似想念的情愫。
望著她的神情略略有些怔忪,片刻後才回神過來,輕咳著掩飾自己的失態。
少頃,禪室內的人都被清了出去,隻剩了這對名義上的小夫妻共處一室。
他於她麵前的矮幾旁,與她平靜的對視,“上官瑩,我希望你能助我,唱一出空城計。”
她抬眸望著他,眼神茫然。
“不日,我將啟程前往朔漠。”他接道,“但是我不在府裏的事情不能讓任何人知悉。”
這不單單是祖製守孝的緣故,還因為來自於帝君的忌憚。
畢竟如暮成輝所言,失蹤的鄭婉兒手中可能握有虎符調令。
以帝君疑人的性子,他若是表明身份前往,必然會引致帝君對將軍府更深的成見。
所以,他需要上官瑩的幫助。在外人麵前,維持他尚在府內的假象。
在沒有通過永榮公主的首肯下,擅自做主過來要將她接回府邸。
上官瑩早已猜到他這一行過來斷不是出自於真情實意,所以並沒有太過外露的失措,反倒是一臉興起的追問,“你要去朔漠,是為了那婉兒姑娘麽?”
雖然沒有正式說過,但公孫瑾亦從來沒有刻意的在她麵前掩飾過婉兒的存在,所以對於上官瑩這番話也並沒有太過激烈的反應。隻沉吟了片刻,點了點頭,“是。”
聽著那輕柔卻不失力道的沉聲應和,上官瑩清楚的感知到了胸腔內泛起的難言酸澀。緊了緊寬大衣袖下的手掌,她努力的壓抑這樣未知的情緒。
她與公孫瑾,就是欺騙與被欺騙的關係,怎的到頭來卻把自己陷入了這樣混亂的境地?
上官瑩心下紛亂不已,各式各樣的聲音在混雜。近在咫尺的公孫瑾似是感知到了她心下澎湃起伏的複雜情緒,輕道:“怎麽了?”
她搖頭,不想也不願更加不能讓他窺見自己的內心。
她已經不是上官瑩了,她是勾陳的九韶,她本應是無情無心的暗人。
穩了穩心神,上官瑩再次抬眸望向公孫瑾,眼底的驚濤駭浪已經淹沒無息。
轉換上了昔日的嬌憨之態,道:“所以,上官瑩能跟著阿瑾哥哥回家了麽?”
公孫瑾自己也未曾意識到,望著她的眼神內融入了溫和的暖意,“是的,我帶你回家。”
他微微欠身,向她伸手,修長五指平展,掌紋深刻清晰。
望著他溫柔的眼神,上官瑩的行動在這刻先去理智,將自己的手置於他掌間。
他輕輕一握,拉住了她的手。兩人掌心相觸,似是有莫名的牽係順著血脈傳遍周身。不約而同的對視,沉默間,公孫瑾放開了她的手。
“走吧。”
上官瑩沒再多說什麽,袖了手跟在他身後。
離開淨月庵的時候早已停歇的雪片,又零零散散的自天際飄落。
公孫瑾帶來的小廝幫著把安置行李,上官瑩這行過來帶的東西並不多。
不消半盞茶的功夫已是都處置妥當,主持師太及一應的比丘尼站在路道旁朝著上官瑩行禮道別。
隔著天際白茫茫下墜的雪花,她看到了人群中熟悉的人影。
便是那半麵美人易容的,佝僂著身子的老尼。
上官瑩微微仰頭,看著與自己比肩而站的公孫瑾。
這些時日未見,他似是比初見時又拔高了不少。
冰涼的雪花融在了她的眼角,她微微眯了眼。
融化的雪水自眼角滑落,似是瑩潤的淚珠。
……
與來時一般的路途,隻是從初秋節氣入了深冬。
兩邊原本蔥鬱的樹木都凋零了綠葉,隻剩了些枯敗的枝幹,憑空立在眼前。
上官瑩自馬車內掀了一角布簾往外探望,不時有雪花自外頭飄落。
看著那些潔白如棉絮旋舞在天際的小精靈,她下意識的伸了手去。
還沒等掌心觸到那涼意,前方傳來了馬匹嘶鳴的聲響,隨即馬車廂突然劇烈的顛簸起來。
上官瑩正靠在窗邊,反應很快的一把便拉住了。
引玉靠在另一邊也及時抓住了依靠,隻朱紅猝不及防下被這晃動的馬車一下甩到了角落,迎麵就撞上了內壁。
等著馬車動靜停歇,上官瑩就和引玉一道去扶朱紅。
見她眼角上方不過寸許被車壁的木刺拉了道血口子。
這短短功夫,血已經染紅了大半張臉。
這行公孫瑾並未坐馬車,而是獨自策馬同行。
沿途的雪還下的不大,原本一眾人還想到瀘郡屬地再尋客棧落腳的,沒想到拉車的馬方才竟不堪路滑把腿給折了,這才連帶著馬車一道滑入路邊的溝塹內。
這變故不過眨眼之間,公孫瑾反應也算快,在馬車剛剛滑入溝塹之際就自自己的馬上翻身落下,往這邊趕來。
隨行的一列護衛自然也是係數圍了過去,車夫為了控製失足的馬,半個身子都被甩到了地上。
公孫瑾趕到馬車旁時,正想伸手去撩那車簾,內裏卻先一步伸了手出來,抓住了車簾邊角。
微微輕顫的五指,染著斑駁的新鮮的血色。他來不及多想,隻反手扯住那布簾,一把扯了下來。然後,他看到了上官瑩的眼睛。
帶著些許驚愕以及滿滿的焦慮。
風雪中,公孫瑾身上的大氅被吹得獵獵作響。
眉目如畫,長身玉立,專注的將她望著。
上官瑩的神智疏忽的遠離,在那瞬間竟是隻身往他懷裏撲去。
公孫瑾沒有片刻的遲疑,將她接了滿懷。
這個無聲的擁抱讓飄零的雪花和周遭的現實係數隱滅,不知道是誰的心跳聲,充斥了整個世界。
沒有人有時間和精力去考慮此情此景的緣由和突兀,公孫瑾的目光落到了上官瑩臉側的血跡上,扭頭關切了句,“你受傷了?”
她疏忽回神過來,急切的從他懷裏退開來,忙忙的轉頭去看朱紅,“不是我,我沒事,朱紅受傷了。流了好多血。”
公孫瑾這行走的匆忙,根本沒有想過會有這種意外,是以隨行的七個人裏沒有一個懂醫術的。
幸而朱紅這撞的並不很厲害,不多會血自然就止住了,隻是半邊眼睛腫的老高。
馬車這會不能再用,那折了腿的馬也被人拉到了密林深處。
主仆三人暫時被安置在了旁側的枯草地上,朱紅雖是半個眼睛受了傷,卻還是滿臉的意外的追問,“他們牽著那馬去幹嘛?”
上官瑩一邊幫她擦拭臉上的血色,一邊輕聲道:“給它痛快。”
朱紅沒聽清,“什麽?”
“殺!”這個字,上官瑩說的無比清晰,帶著隱約嗜血的寒意。
旁側的引玉聞言微微抬了抬眼眸,卻沒多說什麽。
朱紅有些躺不住了,抓了上官瑩的手滿臉意外,“它隻是折了腿,為什麽就要殺了它?”
“它的意義就是奔跑,斷了腿就沒有它存在的意義了,那麽自然就不用再活著了。”
上官瑩的聲音在那一刻突兀的尖利,朱紅怔怔的放開了她的手。
存在的意義,到底是什麽?
不遠處,公孫瑾正朝這裏走來,望著上官瑩的背影,腳步微滯。
公孫瑾此行出來不單是沒有經過永榮公主首肯,且因著守孝不能擅離府邸之事,也不能輕易被旁人知悉。
他原來便想乘著雪勢尚小,趕緊上路,結果卻出了這麽檔子事。
眼見著雪勢漸大,孟德上來稟報道:“世子,雪天路滑,若是再這麽走下去,我恐怕還會出事。”
“世子您看是不是,咱臨近找個地方歇歇?”(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