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 勸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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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畢竟此時除朔漠外,與夷掖國接壤的另一處邊境亦是紛爭不休。

    自公孫大將軍身故後的軍務吃緊狀況跟著凸顯出來,鑒於當下之局麵,即使兵員糧草不管怕是也沒多少領兵之將。

    但凡兩國撕毀和平議書直接開戰,除去爭口所謂的氣外,實際並不會有什麽別的勝算。

    除兵部尚書外,督查院的左右都禦史也並不讚同此時宣戰,這些人的家眷也參加過帝後的壽辰,卻並未受傷。

    因此,這些人的理智在受害者家屬看來,就成了站著說話不腰疼的典範,故此在朝廷內難成大勢。

    特別是以工部孫尚書為首的眾人,因為自帝後壽辰遇襲事件後,孫良娣就被帝君禁足在了自己寢宮內,連同太子亦不讓見。

    孫良娣是孫尚書的靠山,不想女兒倒得如此之快,孫尚書自然是積極請戰,妄圖以此扭轉現在不利局麵。

    ……

    大將軍府內,太子暮成輝也是不讚成貿然開戰。

    “雙線並進作戰,國庫開銷根本難以支撐。況……”看了看公孫瑾,他重重歎了口氣。

    母後生辰遇襲,自己的良娣又被父君圈禁在冷宮中,與旁不通,這是太子的家事。

    所有出事的,當事的,主事的,都是他的家人。

    公孫瑾坐於桌案後,聽著他的煩惱,隻是一徑的沉默。

    帝後生辰上的事情,公孫瑾也早已知道。

    自己府裏那天參加的公孫老夫人和李氏都在場,兩人因為品階緣故,並未坐在殿內,而是被安排在了殿外的廊下。

    不幸又是幸運,發生打鬥時,第一時間就免去了性命之虞。

    禁軍趕到後,兩人連同其它官宦的家眷都被很好的保護了起來,毫毛未傷。

    饒是如此,太子的煩惱他也是懂的。

    自勾陳暗人事件之後,桂嬤嬤又提了告老還鄉之事。

    因為桃杏的案子也算有了了解,永榮公主便應允了。

    此後,永榮公主整個人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明顯的滄桑了下來。

    這種滄桑其實並不是過多的表現在外在上,而是眼神等狀態。

    昔日的永榮公主是目中無人的自傲,現在的她更多的是表現出了一個遲暮老婦的姿態。

    迎著暮成輝擔憂的神色,公孫瑾終於開了口。

    “可能不單是雙線並進的戰線,這整件事其實都透著詭異。也許,和之前那事並無關係。”

    暮成輝點了點頭,“我也這麽認為。勾陳派出暗人潛伏的時候並未想到她會失敗,這麽短的時間沒有必要再製造這樣的事端……”

    “這件事,更像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陰謀,隻是,我暫時摸不到頭緒。”

    暮成輝從來沒有在公孫瑾跟前,回避過勾陳暗人事件。

    也許除了當事人以外,誰都不會認為上官瑩的死是一樁難以麵對的事情。

    壓下了心頭隱約翻湧的情緒,公孫瑾抬了頭,“接下來,你預備怎麽辦?”

    暮成輝搖了搖頭,“朝堂上主戰的聲勢越來越高,壓不住隻是時間問題。雖然早做了準備,但是我還是很擔心。所以我還是希望,你能出來幫我。”

    “……”公孫瑾聞言沉默了。

    原本按照祖製,公孫應擎身故,作為獨子的公孫瑾需要在家守孝三年。

    這三年間期間,除了戒除娛樂活動,一應起居飲食用度也都要從簡。

    所以之前幾次,公孫瑾離家都用了各種借口掩人耳目。

    但在上官瑩那件事發的時候,為了將主導權名正言順的交給他,太子殿下就已經奏請了帝君奪情起複了。

    現如今公孫瑾已經入了翰林編製,素服辦公。

    此刻暮成輝需要的,就是公孫瑾接替公孫應擎大將軍的職責,棄筆投戎。

    靜默了片刻,公孫瑾道:“你怎麽就能肯定,我會帶兵?”

    暮成輝堅定的望著他,“我相信,虎父無犬子。”

    ……

    帝君禦封公孫瑾世子為護軍將軍的聖旨進到大將軍府的時候,照實是引起了軒然大波。

    公孫老夫人和永榮公主首當其衝的反對,特別是永榮公主,全然不顧所謂違抗聖命,直接就斥責了前來宣旨的領事宦官。

    “我不同意我阿瑾做什麽護軍將軍,這便是回頭就要打仗了,我阿瑾自小長在帝都,哪裏會領兵打仗……”

    “我不依,本宮不依……這回即使豁出去抗了聖旨,本宮也必不從命。”

    現下與朔漠的緊張關係,就是遠在朝堂之外的一介婦孺也有所覺察,這種情況下,永榮公主怎麽會放心讓兒子去當那注定的炮灰。

    若是換成旁的人,這番吵鬧定要被隨身過來的禁軍以謀逆的罪名拿下。

    但這是在大將軍府,對方又是深受先帝榮寵的金枝玉葉,再有本身公孫瑾與太子殿下的私交,這所有的一切讓這行宣旨的人不敢妄動,隻是尷尬不已的麵麵相覷著。

    “母親。”最後是公孫瑾出了聲,拉過了滿臉震怒的永榮公主,“這並不是帝君的旨意,是兒子的心願……”

    “父親身故之前兒子就一直想要追隨父親從軍,即使母親此次不願,兒子也是要去的,都是要惹怒母親,還請恕兒子不孝。”

    看著朝自己跪下行大禮的公孫瑾,永榮公主扭過了頭,驕傲如她,尊貴如她,現下除開淌了滿臉的眼淚,也是別無她法。

    永榮公主這一退卻,公孫老夫人那邊更是沒了辦法,終是隻能眼睜睜讓公孫瑾接下了這紙聖意。

    送走了宣旨的宦官,安慰完哭哭啼啼的女眷們,公孫瑾回曲溪院的路上遇到了公孫冕。

    日前趙氏剛為他生下個七斤重的大胖兒子,是公孫瑾親近認識的同輩人裏,第一個升級當父親的。

    兩人少時最是要好,現下裏,卻是有些莫名的隔閡。

    二人站在那芙蕖堂前靜默無言,此時三月間,池中枯敗的荷葉殘枝都跟著複蘇過來,滿眼的綠意盎然生機無限。

    拂麵的微風帶著水汽,在這個季節裏還是稍顯涼寒。

    公孫冕輕咳了幾聲,借機開了口,“我知道,你就要去軍中了。”

    “嗯。”公孫瑾輕輕點了頭。

    “其實,我聽說,宮中的那個……因為帝後壽辰那件事,被關入大理寺了。”說到這裏,公孫冕麵上有些許遲疑。

    他說的是帝後壽辰上賣藝人傷人事件後,孫良娣被圈禁後,與她最近呆在一處的鄭婉兒也被大理寺的人帶走了。

    出了這樣大的事情,鄭婉兒的存在就成了特別尖利的存在。

    太子殿下當日隻是杜絕了流言的傳播,但真相並未被遮掩。

    她是自鑒廷國朔漠回來的,沒有人能保證她不會背叛夷掖國。

    於是,大理寺的監室,成了此時最好的去處。

    公孫冕總是有些擔心公孫瑾,這次還會為了鄭婉兒的關係做傻事。

    他這番話雖然說得欲言又止,但公孫瑾已然明了,搖了搖頭,“不會。”

    “那最後……”公孫冕拍了拍他的肩。

    公孫瑾抬眸,望著天際那抹璀璨霞色,忽如血色翻湧,恍惚勾起了沉睡的記憶。

    ……

    前後追殺的黑衣人,他受傷自馬上墮落,滾在那半人高的茅草叢裏,呼吸燒炙,傷口刺痛。

    迷茫間,他看到撥開草叢的身影,那是——上官瑩。

    遙遠的勾陳地下長長的甬道石壁兩端燃著一枝枝火把,明亮的火光在跳躍,映得四下光影晃動。

    有人聲由遠及近的自甬道中過來,那是封玄奕。

    自元月中回來後,每每都在此時例行來這邊的石室巡遊一番。

    因為這裏躺著一個人,一個被勾陳宗主特命怎麽都不能死的人。

    一個多月的時間過去,她沒有半分醒轉的征兆。百歲生說過,她閉氣時間太長,也許一個不小心就睡到地老天荒。

    於是他原以為這次看見的她還是躺著的,卻不料看見那一道熟悉的人影支撐著立在床邊摸索。

    “九韶!”他驚喜交加,跨步進去。

    她聞聲扭頭看過來,及腰長發微微蕩出弧度,燈火下那臉色格外慘白,瘦的隻剩巴掌大的小臉上,一對黑眸浸滿了冷漠和迷茫。

    這地獄裏的景象,是真實還是夢境?

    ……

    山風瑟瑟,草木枯敗。

    明明已是初春,這山間卻未見大片綠意。

    蒼涼灰敗的仿似地獄一般,焦黃的土地,破敗的旌旗。

    滿地鮮血,殘垣斷壁間,嗚咽的輕風在耳邊掠過,似是帶來了無數人的悲淒哀鳴。

    突然,滿目的鮮紅,轉瞬間自己竟掉進了濃稠的血海中……

    “呃!”孫良娣被噩夢嚇醒,自床上驚坐起來,“來人。”

    床幔外值夜的侍女聽到動靜,掌了燈過來詢問,“良娣可是發了噩夢?”

    掀開了身前的被褥,孫良娣自床幔中探手出去,抓住了那侍女急問,“殿下呢,殿下如今在哪裏?”

    自帝後壽辰上發生慘案後,孫良娣就被圈禁在此。

    除了專人定時送的吃食用度,這處院落便是連鳥兒都飛不進來。

    侍女見她這樣問,以為是孫良娣太過想念太子太甚。

    侍女便出言勸慰道:“殿下自然是在東內寢宮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