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著什麽急啊？你看現在日頭多好，想必上官羽也下學了，把他還有師傅一道叫來我看看唄。”

    公孫瑾無奈失笑，點點他的鼻尖，“你呀！”

    不過還是答應了上官瑩的要求，“小曾子，去把上官羽和顧學士叫來。”

    “怎麽樣，我誠意足吧？現在可願意接手鳳印了？”

    上官瑩這才點點頭，惹得他一陣氣結，“我後宮的鳳印，倒像沒人要似的，硬塞給你。”

    “那你拿回去啊。”

    嗆得公孫瑾再不提這事。

    ……

    執掌後宮的好處是顯而易見的。

    首先，對各個宮裏伺候的人了如指掌，甚至可以借著一二小事，不著痕跡的安插人手、探子。

    上官瑩自己在鑒廷國將將一年，身邊也沒有培養出什麽可以安插的人。

    但陳太醫悉心經營，宮內宮外竟是已經有不少心腹了。

    這些人，可以借著上官瑩的手，不著痕跡地安插到需要他們的地方。

    此外，掌權的人地位總是水漲船高的。

    從前公孫瑾待他似乎也不一樣，可這種不一樣裏既有愛寵也有怒氣，宮裏跟紅頂白的人多了，卻沒有哪一個敢來鳳棲宮巴結。

    今兒個，上官瑩協理六宮的旨意剛下，居然串門的人都來了好幾撥。

    好容易將人都打發走，上官瑩不住地按著額頭，“都說三個女人一台戲，這四五個女人簡直能撐起一個戲班子，吵得我腦仁兒疼。”

    碧枝幾個卻是高興的，上官瑩手裏握著實權少不得她們的日子也好過些，更重要的是——

    “娘娘也挑幾個合眼緣的，悶了也有個說話的人。”

    這個上官瑩卻不想了。

    他不是硬心腸的人，若是相處久了有情分了，以後的計劃若是涉及到他們，他可能會下不去手。

    萍水相逢，點頭之交，就好了。

    ……

    正式管理後宮的第一天，上官瑩就不高興。

    天還沒亮透，碧桃就進來喚他，“娘娘，今兒可不好睡過頭的。各宮的娘娘，都要來拜見您呢。”

    “？？”上官瑩迷迷糊糊的，“我何時要她們來拜見了？”

    “……向來就是這個規矩的。您要是不喜歡，以後讓她們別來就是了。”

    上官瑩不情不願地被碧桃扶起來，臭著一張臉洗漱穿衣用飯，更是三兩句話就打發了公孫瑾的鶯鶯燕燕們。

    公孫瑾心裏記掛著上官瑩這一攤事，下朝就過來了。

    上官瑩早起了近一個時辰，正困得不行，一邊掩嘴打哈欠，一邊聽內務府回稟事情。

    公孫瑾等了半個時辰，上官瑩才將事情處置完。

    他笑吟吟地上前從背後抱著上官瑩，“可累壞了吧？我命人做了你愛吃的菜，快來用膳吧。”

    上官瑩沒好氣地白他一眼，“早知道這活這麽累人，我就該多要點好處了。”

    “趁我心情好，現在要也可以，把我給你都行。”

    “不稀罕。”

    上官瑩比平時多吃了半碗飯。

    午膳後二人相攜在院子裏消食。

    “袁氏雖然相貌平平，能力倒是不錯嘛，賬目清楚、規矩森嚴，我能不能讓她來給我打個下手？”

    “胡鬧。”公孫瑾重重捏了一下他的手，“袁氏本就是家族裏為了皇後之位培養的，這世上怕沒幾個人做皇後做得她那般好。”

    他所言非虛，袁氏早就盯著後宮這塊肥肉，十幾二十年前就計劃著給下一任皇帝塞老婆。

    隻是這話從公孫瑾嘴裏說出來，透著太多嘲諷。

    上官瑩裝傻，一把將他的手甩開，“人家幫你幹活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卻當著我的麵說沒幾個做得有她好，可是對我哪裏不滿意？”

    公孫瑾重新將人攬進懷裏，低聲在他耳邊輕語，“要說不滿意也有，不過那隻能夜半私語時再告訴你。”

    上官瑩羞得用拳頭錘了他幾下心口，卻沒推開他。

    ……

    這日，上官瑩本早早叫了上官羽過來，要給他過生日。

    他也是個會挑日子的，生在八月十四，中秋節前一天。

    偏偏上官瑩如今事多，上官羽已經過來半個時辰，他還抽不出空。

    中秋向來是大節，明晚宮中要設宴款待群臣，這一大攤子事現在都落在上官瑩身上。

    這不，他剛能踹口氣，內務總管又請他到淩波殿看看布置得是否妥當。

    淩波殿就是明日設宴之處，依著宮中內湖搭建而得名。

    按理這種事上官瑩打發身邊有臉的太監嬤嬤去看一回也使得。

    可他是個心高氣傲的，第一次做這麽大的活計，憋足了一口氣不想讓人看輕了，是以事無巨細親自過問。

    阿姐事忙，上官羽看著滿桌子喜歡的點心也無甚胃口，幹脆叫隨侍的太監取了平日常看的書來，拿在手裏翻看著。

    上官羽年紀雖不大，過了生日也才滿十歲而已。

    但是也許是這一兩年經曆了從雲端跌落泥土，如今又過著寄人籬下的日子。

    比平常人家的孩子還要懂事許多，於讀書上也很盡心，師傅總誇他。

    公孫瑾聽說今日是上官羽的生日，想讓上官瑩開心也是給上官羽臉麵，手上事情也處置妥當了，便過來想著一同吃飯。

    哪知道到了地方，上官瑩倒是不見人影，壽星公一個人捧著本書看得津津有味。

    上官羽看得入迷，並沒有察覺到公孫瑾的到來。

    還是曾公公捏著嗓子喊了一聲，他才抬起頭。

    看見站著的人是公孫瑾，他明顯愣了愣，隨後收斂好表情，一板一眼地朝他行禮。

    他對公孫瑾的感覺很複雜。

    在上官羽還很小的時候，就聽阿耶私下裏常常誇獎那個鑒廷國的皇子公孫瑾，說他戰無不勝有勇有謀。

    他也知道阿姐與他賣貨郎的那點事，那時候，上官羽便在心裏悄悄將他劃進了家人的範疇，更是一個他想努力追趕的標杆。

    後來，他率鐵騎踏破參緒國山河，殺他朋友親人，辱他阿姐，欺淩參緒國百姓，他便暗暗發誓有朝一日一定要手刃仇人，報仇雪恨。

    可他還太小了，在公孫瑾麵前不過是個小雞崽罷了。

    別說動手，連放狠話的資格都沒有。

    而公孫瑾就像個不和無理取鬧的孩子一般見識的大人一樣，將上官羽的人生安排得妥妥當當。

    這時候的公孫瑾在上官羽心裏，既是披著麵具的偽善人，又是英明神武，文韜武略的標杆。

    公孫瑾自然不知道自己在一個孩子心中變換過那麽多角色。

    他隨手拿過上官羽手中的書，一看扉頁上寫著“國策”二字。

    公孫瑾挑挑眉，在榻上坐下：“沒想到你小小年紀竟讀到了《國策》。”

    “夫子尚未教我《國策》，是我自己閑來無事看的。”

    “那便是夫子教你的都學會了罷？你學到哪一篇了？”公孫瑾見他恭恭敬敬，居然起了考教的心思。

    “《論語?微子篇》。”

    公孫瑾點點頭，“可有所得？”

    上官羽黑溜溜的眼睛看著他，不說話。

    公孫瑾氣笑了，“但說無妨。”

    上官羽這才開口，“孔子立誌匡扶社稷，恢複禮製，自然是大智慧大擔當。可智者隱士寧願歸於田居，也不願立於朝堂之上，難道不是君王無道嗎？”

    “既然君王無道，仁人誌士不願助紂為虐也是應有之義，為何君臣之義單單束縛臣，而不束縛君？”

    聽完，公孫瑾不說好也不說壞，合上手裏的書放在桌上，“你小小年紀，想法倒是不少。改天我給你換個老師，讓他好好教教你為何君臣之義不束縛君。”

    等上官瑩處理完手上的事，已經快到用膳的時間了，公孫瑾有事已經離開。

    他自然聽說了公孫瑾考教上官羽的事，但是摸不準他什麽意思，打算等下回上官羽問問新師傅如何再說。

    上官瑩換了衣服，親自到廚房給上官羽下了一碗長壽麵。

    湯頭是熬了一夜的老母雞湯，濃香撲鼻。

    長壽麵先上來，其後的各色菜品才陸續上桌。

    上官羽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一碗麵唏哩呼嚕很快就吃完了。

    擱下碗，他還衝上官瑩撒嬌：“阿姐做的麵真好吃，我還要。”

    上官瑩笑著為他擦去嘴角的湯汁，無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著什麽急，阿姐準備了好多你愛吃的菜呢，慢慢吃。”

    上官瑩掌著鳳印後，上官羽的日子就好多過了，上官瑩常常送些上官羽喜歡或是他用得著的東西。

    他也不過分，不過是些吃食、布料、文房四寶之類，公孫瑾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過去了。

    月上中天，上官瑩才讓人好好將上官羽送了回去。

    上官羽的這個生日大家都蠻開心。

    ……

    第二日在淩波殿的中秋宴，上官瑩自然也要參加的。

    公孫瑾先在昭文殿召見群臣，再帶領群臣移駕淩波殿。

    後妃命婦等自然是要早早到淩波殿等候。

    上官瑩隨著碧枝幾個丫頭一起，慢慢悠悠地打算走過去，卻在半道上碰見個人。

    那人約莫三十來歲，身型微胖，滿臉絡腮胡，上官瑩覺得眼熟得很。

    隻是說話陰陽怪氣，討厭的很。(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