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亦書幾乎是一瞬間，就感覺到了眼眶泛酸。

    吳嬤嬤察覺到王妃似乎情緒不對，趕緊攙扶著她走到坐席坐下。不一會兒，蕭啟墨從陛下處回來，見早上出門前還神采奕奕的林亦書，這會兒情緒低落的樣子，不由得蹙起眉掃了一眼跟在她身邊的人。

    吳嬤嬤連忙低下頭，心裏不停地犯嘀咕，現在也隻能硬著頭皮答話，“王妃似乎是看到明德侯府的嫡長子之後，開始有些心情不悅的。”

    蕭啟墨瞬間了然。那個孩子就是王妃之前說過的，夢裏領養的世子。改姓前好像是叫，薑玉決。

    他握住林亦書微微發涼的手說道，“我會去問問情況的，不用太擔心了。”

    林亦書微微點頭，緊緊抓住了蕭啟墨的手。

    後麵的宴席倒是一如尋常，隻是林亦書興致不高，導致蕭啟墨也跟著有些心煩。等好不容易回到王府，林亦書早早地就更衣睡下了。

    吳嬤嬤被玉梨如煙如梅等人圍了一圈問情況。等答完她們的問題，已經精疲力盡。回到屋裏，她見旁邊康嬤嬤那兒燈還亮著便走了過去。

    康嬤嬤正由一個小丫頭服侍著吃餛飩，見吳嬤嬤過來，忙招呼坐下。

    “老姐姐這病得真是時候！”吳嬤嬤皮笑肉不笑的說道。康嬤嬤臉色有些白，不好意思道，“哎呦，誰說不是呢。王妃那兒正是缺人的時候。”

    “那老姐姐可得好好養病，王妃那裏離不開你。”說完，吳嬤嬤便告辭走了。她心裏嘀咕著，那家夥一臉病容，竟然不是裝的。

    康嬤嬤很早之前就知曉自己脾胃不好，晚間吃了一碗冰粉，第二日可不得生病嗎？每回陪王妃出門準出事兒，這都兩回了，該吃的教訓都吃夠了，怎麽都不能有第三回。這麽想著，她又喝了一口暖呼呼的餛飩湯。

    ——

    過了幾日，蕭啟墨終於將明德候府的那些破爛事兒打聽清楚。幾乎沒有猶豫就進宮求了太後。

    薑玉決的外祖母與太後是未出五服的表姐妹，早年間也是有些來往的。當年薑玉決生母與明德候的婚事當年也是太後在背後助推才成的。若不是此番徹查，誰能料到，明德候會縱容妾室和庶子到這種程度。

    新娶的續弦被要求帶著庶子去給太後請安，毫無反抗之力。可見，若不是那妾室出身低微，早就被扶正了。

    “放肆！！”太後聽完直接摔碎了茶盞。“哀家還奇怪呢，怎麽沒帶著決兒過來，他們還謊稱決兒生病了。把一個五歲的孩子一個人放在宴席上。當年決兒的母親可是拚了命才生下來的這孩子啊，怎麽能由著他們如此作踐！”

    “母後息怒，當務之急是想辦法解決這種情況。比較麻煩的是，決兒占了嫡長子的名號，按規矩，也不能過繼給旁人。”蕭啟墨半是提醒半是安撫的說道。

    太後稍稍冷靜下來之後，想著蕭啟墨方才的話，“墨兒，你方才說，是王妃注意到了決兒一個人孤零零的，一直到回府還傷心難過著，所以你才去查的？”

    “對。”蕭啟墨答道，“王妃還說呢，如果那家父母不靠譜，咱們能接那孩子到府裏就好了。王妃最近尤其容易多愁善感，兒臣實在不放心就去查了查情況。”

    “這有什麽難辦的！”太後想到了對策，“既然王妃想把決兒接到你們府裏，那就接過去。明德候府那邊不是一直聲稱決兒病著嗎！哀家心疼孩子，特命安親王府把人接過去，由燕太醫和玉梨治療調養。”

    “母後英明，兒臣即刻去辦。”說完，蕭啟墨就告退出去了。

    一旁的嬤嬤見太後在安親王走後臉色複雜，開口說道，“王爺和王妃都是心善之人。那日奴婢也聽底下人說了，王妃特地命人偷偷給決少爺那桌送了糕點呢。”

    太後歎了一口氣道，“哀家是對她有許多不滿。但是終究她與墨兒有緣分，也不是那種矯情猖狂之人。且看他們能走到哪一步吧。”

    安親王府，林亦書聽到蕭啟墨帶回來的消息喜不自禁。

    這幾天，她已經再讓福嬤嬤收拾前世世子的院子。本來還在苦惱要怎麽才能把人接過來，沒想到這些蕭啟墨都看在眼裏，並且直接辦妥了。

    “決兒是個好孩子，王爺一定會喜歡的。”林亦書埋在蕭啟墨懷裏說道。糾結了這麽多天，終於可以安心了。

    ——

    薑玉決從出生起就沒有了母親，懂事前，跟著她母親陪嫁過來的下人們已經全部都被處理幹淨。自他懂事那日起，他就知道了，他在府裏是個外人。

    他也有不服氣的時候，結果是，冬日裏被罰在雪地跪了一夜。自那以後，他不再明著反抗，也不再對府裏的人抱任何希望。

    五歲之後，他要開蒙了。請來的那位先生跟他說，“沒有人會一直遇上壞事，總有時來運轉的時候。”

    然後，第二天，先生被逐出了府。

    到現在五歲半了，府裏再沒給他請過先生。下人們討論說，是因為他身體病弱不堪，經不住讀書的辛苦，二夫人心善為他好。

    後來，府裏來了一位新的主母。這位剛進來的時候與二夫人起了不小的衝突，但她很快就意識到府裏是二夫人的天下，她能爭取的地位很有限。

    不過，這位母親的到來對薑玉決的生活還是有所改善。至少，她在知道二夫人克扣了他的飲食之後，能在半夜偷偷給他送些糕點。

    進京那日，明德候讓新入府的夫人全程帶著庶出的二公子，並且要帶著他拜見太後。這個新夫人再一次為薑玉決爭取了機會。

    薑玉決的親生母親家裏與當今太後是血親，如果不帶著，萬一太後派人來給治療就露餡了。明德候不耐煩的答允，但是提出太後沒有直接召見，不許帶著薑玉決出席任何場所。

    宴會當天，薑玉決獨自一人被夫人安排的人送到了賞蓮水榭。

    那位年紀有些大的嬤嬤對他說，“今日是個好機會，要抓緊。夫人自顧不暇，公子要學會自救。”

    如何自救他不懂，全程也沒有人理會他。他一直發著呆，直到有一個奇怪的人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他沒忍住回看了過去。

    後來，這個奇怪的人給他送了一碟糕點。是他沒見過的樣式，比府裏做給他二弟的精致百倍，味道也是他從未吃過的美味。

    “決兒，這裏以後就是你住的地方了。有什麽需要的可以叫小桃姐姐幫你去做。有什麽想吃的，可以叫如梅姐姐或者玉梨姐姐。”

    那日在水榭送了他點心的人，牽著他的手給他介紹這處院落。

    “決兒，”那人蹲了下來，“這裏以後就是你的家，我們從今天開始就是你的家人。”

    “為什麽？”他聽到自己說。

    那人答道，“因為決兒是個好孩子，我才任性要把決兒要過來的。”

    “你是哥哥怎麽能欺負弟”、“你為什麽不能讓著你弟弟”、“以後府裏都是你的，你弟弟什麽都沒有，他多可憐，你怎麽能——”

    所有指責的話，在這個瞬間如同支離破碎地過往一樣被擊碎。

    腦海裏隻浮現出一句，“因為決兒是個好孩子”。

    那個人伸手用柔軟的帕子給他擦幹了臉上的眼淚，他聽到自己用斷斷續續的聲音說，“那，你是我娘親嗎？”

    “當然。”林亦書將薑玉決輕輕摟在懷裏，輕輕拍著他的背安撫。

    前世接他進府時，花了好多天，林亦書和石元芪才逗得他說話。這次提早了幾年，小孩坦率了許多。這次還有王爺陪著一起教導，光是想想，就很期待。<101nove.comle>（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