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親王府的下人們整體教導得不錯，沒有那種明顯拜高踩低的人。但是，自從薑玉決要被正式收為義子的消息傳開後，他感覺到府裏的風向還是隱隱有些變化。

    最明顯的就是，會有不認識的下人們在各種地方偶遇給他請安。有一次他還聽到下人們閑聊，說父王什麽都依著娘親，所以才收下他。等到娘親的孩子出世，他就不會再如此受寵之類的話。

    他不覺得娘親會完全冷落他，但是必定會有部分精力分到新出生的小孩身上。他現在理所當然的接受這些寵愛，將來要是突然沒有了，他還能接受嗎？要是接受不了，他該怎麽辦呢？

    見這個小孩猶豫不決的模樣，蕭啟墨很是無語。“先說清楚，武術你得先在玉梨那邊學，跟上石元芪的進度。讀書方麵，你沒有特別想指定的人，本王就找翰林院那邊舉薦了。”

    “讀書不能也跟小石頭哥哥一起嗎？”薑玉決從自我思索中回過神來，忍不住問道。

    “你小石頭哥哥現在主要還是跟著燕大人學醫，跟著玉梨學武。讀書識字方麵，他小時候跟著他家裏熟識的一位老先生，已經學完了千字文和四書五經。他也不參加科舉入士，現在這樣就夠了。”

    林亦書看著他接著解釋道，“翰林院裏都是通過了殿試的才德兼備之人，但不一定適合教書。要等那邊舉薦，估計還要認真挑選一番。”

    “你要有中意的人選，直接說就是的，不必有其它擔憂。我們府裏的孩子，行事切忌優柔寡斷。”蕭啟墨直接了當的補充說。

    “我原本有啟蒙的先生。”聽完林亦書和蕭啟墨的話，薑玉決鼓起勇氣說出了口，“以前府裏有一個先生，教過我半個月，隻是後來——”

    “那行，我們去找找看這個先生。”他還沒說完，林亦書直接打斷他的話，做了決定。

    “誒？我——”薑玉決一瞬間有些無措。

    這時，一雙蒼勁有力的大手端了一碗甜湯放到他麵前。“切忌優柔寡斷，這是第二遍。最好別讓我說滴三遍！”

    薑玉決抬頭看了看蕭啟墨和林亦書，兩個人都在照常吃飯，他再次低下頭，輕輕“嗯”了一聲，然後開始小口地喝著甜湯。

    這回尋那位先生倒是十分順利。等人來了之後，林亦書發現這人竟然是林銘源的舊識。以前還在林府住過一段時間。

    今年春闈，林銘源以第四的成績被錄取為貢士。但是，他跟林亦書一樣，俱寒怕熱。盡管會試做足了準備，還是一出考場就倒下了，直到殿試前也沒痊愈。隻能去申請了保留名額，待三年後春闈再參加殿試。

    “原來如此，我就說怎麽一甲沒有銘源兄的名字，奇怪了好一陣呢，哈哈哈！”接風宴上，馮業明頗為豪邁地與林亦書敘舊，看得在場的人目瞪口呆。

    “不是，馮先生，你怎麽沒接著往後考呀？兄長從前總說，先生有狀元之才，是他一舉高中的最大對手呢。”林亦書也十分意外，既然是馮業明，為什麽上一世會拒絕她的邀請呢？

    “唉，我讀書考試確實在行，就是啊，”說著，他神秘地一笑，“實在不適合做官兒。”

    “考試在行？本王以為這種話，應當是先考中狀元之後才能對外自誇的？”蕭啟一臉不悅地說道。這人一點規矩都不懂，竟然旁若無人的與王妃閑談。

    薑玉決也有些尷尬，他是很喜歡先生，就是沒想到先生與娘親是舊識。而且，父王已經偷偷瞪了他好幾眼了，估計是想讓他打斷兩人的談話。可是先生當初就教了他半個月，他能有什麽話跟先生聊啊？

    “王爺若是不相信，三年後我去考個狀元回來不就行了。說起來，要教小公子，確實該有個響當當的名號。”馮業明毫無在意的回應道。

    林亦書倒是想到了一些關竅。“馮先生的意思是，自己學識紮實，同時又很擅長猜題？”

    聞言，馮業明一愣。“哦？難不成銘源兄也找到其中奧妙了？”

    “那倒不是，”林亦書一笑，“隻是我突然想到的。雖說科考是隨機出題，但是知曉出題人的性格和專精的方向，大抵都能猜到一些題目的偏向，這也是大家都在做的事情。馮先生這些年四處遊學，想必另有所得？”

    “這就要保密了。真的現在說出來，一會兒王爺就要拿我下獄了。”酒足飯飽的馮業明仿佛真的失去了聊天的興致，“小公子的學業就包在我身上。一路奔襲過來，累死我了。”說著，他打了一個嗬欠。

    林亦書與蕭啟墨對視一眼，眼下不是深究的好時機，便吩咐了人帶馮業明下午歇息。

    晚間，蕭啟墨遣退了下人，親自在一旁給林亦書打扇子。

    林亦書猜中了他的心思，自己也不想隱瞞，便直接開口說道，“具體的我不好說，也不能完全確定就跟馮業明一樣找到了某種關竅。但是我當年也幫哥哥猜中了鄉試的策論題。”

    “什麽？”蕭啟墨這回是真的驚訝了。

    “出題的是秦閣老。他的孫女那個時候與我二姐關係很好，偶然說起秦閣老請假回鄉探親的事情。說秦閣老最自豪的事情，就是改變了家鄉的族親們的看法，讓大家都知道了讀書識字的重要性。秦家是從秦閣老這一代起家，家鄉的族學也是秦閣老一手建立起來，這麽多年陸陸續續考出來不少人。”

    林亦書小心地側過身對著蕭啟墨接著說道，“他是從家鄉回來之後不久被任命為出題的考官，按照多年來出題的順序，那一年出題多半選自《孟子》，所以，我直接瞎猜了一個：人之有道也，飽食、暖衣、逸居而無教，則近於禽獸。沒想到真的考了。”

    林亦書說者無心，蕭啟墨心裏卻是掀起了驚濤駭浪，“什麽順序？”

    “每年鄉試必有一題策論出自四書五經。出題者會避開前人出過的句子，避開犯忌諱的，避開很明顯的書籍順序規律，那一年選題會出自哪一本書還挺好猜的。這個應該很多人都能猜中。不過一整本書裏猜中具體的題目還挺難的，我的主要根據，還是秦小姐提供的消息。”

    說著，林亦書一笑，“今年春闈殿試的題目因為哥哥生病，所以我沒關注，但是我能猜到是什麽？回想一下年前年後發生的大事，又是陛下親自出題，必定與江南水患有關。具體方向，仁政？不過，若是有人另辟蹊徑寫出了可行的治水論，說不定會是高名次。”

    待她說完，蕭啟墨依舊沒能緩過神——<101nove.comle>（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