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林夫人拉著林亦書的手細細詢問她近幾天在宮裏和王府的情況，得知她確實沒有受到很大影響，這才稍稍安心。

    “以前總覺得你們嫁得好，過得好，我就安心了。現在才曉得，即便是你們都嫁進了高門顯貴的人家，該擔心煩憂的，一樣都少不了。”林夫人已經有好幾天沒有睡好覺，眼下的烏青十分嚴重，臉上還透著不自然的蠟黃。

    “如果我真的遇到的什麽為難的事情，別的不說，肯定要回家哭一場的。我這都沒回家呢，母親如何就憂心成這樣了。等日後我回家訴苦，母親有的操心呢！”林亦書打趣著說道。如今林夫人養病要緊，其它都要往後放一放，因此她不打算過問林亦琴態度突變的事情。

    “你呀！都是做娘的人了，還沒個正形。”林夫人無奈地拍了拍林亦書的手，“好好照顧大公子，好好照顧世子和郡主。還有，你方才說的，要去做什麽試驗田，得空就去做，但是別太惹眼。先前，你送過來的那個土豆，陸陸續續來了好幾波人蹭飯，我跟你父親都有些煩了。”

    說著，林夫人突然一笑。“這輩子，有你們幾個孩子，我不算虧。”

    “以後還有給您長臉的時候呢！您就好好養著身子，等著享福吧。”林亦書伺候著林夫人躺下，又給她掖好了被子。“玉梨說方才的藥喝完了最好睡上一個時辰，母親歇息，我在這兒守著。”

    林夫人輕笑著微微點頭，然後合上了眼睛。

    林亦書幫她放下了床幔，剛坐到圓桌前準備給自己沏茶，聽到林夫人的聲音從裏麵傳出來，“亦琴如今就是還沒轉過彎兒，守著個混賬東西當寶。也是我以前沒注意，她慢慢長成了這副執拗的性子。亦琪和你都愛鬧騰，出了事兒總愛自己往前衝。我便偷懶地認為，你們幾個孩子都是主意正的，我隻用攔著你們別太出閣就行。”

    林亦書沉默了一會兒說：“大姐姐從小就很照顧我們，我們都知道的。”

    “那就好。”

    之後屋裏就恢複了安靜。漸漸地，一陣平穩細小的呼吸聲從床上傳了出來。

    林亦書輕舒一口氣，拿起了《齊農寶冊》細細品讀。她在土豆試種成功之後再來看當年阮姨娘留下來的書冊，發現這些內容竟然是很科學務實的。

    而且，書裏麵記錄了一種叫地豆的農作物，看描述與土豆幾乎完全一致。記載稱，一位西域商人用地豆與一農戶交換了幹糧。該農戶在自家菜園進行了地豆種植，發現其產量頗豐。然次年，當地遭遇水災，田地村莊被毀。之後數年，該農戶再沒找到販賣地豆的商人，隻能記錄了那一年的種植經驗供後人參考。

    如果這本書裏記載的農作物都是曾經實際存在過的，那林亦書在裏麵看到的疑似玉米、紅薯、辣椒、番茄的種植經驗大概率是可以借鑒的。發現這一點之後，林亦書把那幾冊書全部重新翻了出來，破損的地方讓蕭吉安排人修補。她從保存完整的書本開始重新閱讀，把疑似認識的農作物全部記錄照抄。

    另一邊，林亦畫和林銘清來到了白姨娘的院子，進門發現她正在院子裏做女工。抬頭見是兩個孩子回來了，她靦腆地一笑，“亦畫回來啦，快坐。”說著，白姨娘把幾個繡繃一收，又趕忙吩咐旁邊的小丫頭去準備點心。

    “不用忙。”家裏的女孩基本都是幾位正室夫人在輪流教導，這麽多年來，林亦畫與白姨娘正兒八經說話的機會沒幾次，眼下見她這個樣子，竟然有些不習慣。

    “夫人那邊還好吧。”白姨娘估麽著亦畫是回來探病的，思量著問道。

    “現在三姐姐在那兒陪著，等過會兒我跟大姐姐去輪換照顧。”許是自從回門那日之後就再也沒見過白姨娘的緣故，今天又是入秋以來難得的好天氣，陽光灑在院子裏，將白姨娘發間的白發照得格外清楚，使得林亦畫忍住又一瞬的心酸。說起來，姨娘比母親小十歲，母親如今都沒有白發，姨娘如何就成這樣了？

    “啊？”白姨娘“嗖”的一聲站起，“大小姐今天也回來了？那大小姐有說你什麽嗎？”

    聞言，林亦畫怔在原地。“大姐姐會說我什麽，姨娘如何知道？”

    白姨娘又恢複往日林亦畫熟悉的憂愁模樣，仿佛剛剛那一小會兒的開懷隻是她的錯覺。

    半餉之後，白姨娘緊蹙著眉，憋出了一句“亦畫，你在夫家過得好嗎？”

    到這兒，林亦畫有些確定，白姨娘大約不是她以前認為的懦弱偏心。“我過得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白姨娘明顯鬆了一口氣，“府裏，你就照常孝順夫人和伯爺就行，其它的事情，你別管了。”

    “姨娘？”林亦畫不解，白姨娘以前很少管她的事情，更別說是這麽直白的告誡。

    “姨娘過得也很好。先生都誇你弟弟聰慧，所以你弟弟以後前程總是錯不了。你隻要在夫家好好的過日子，逢年過節，好好孝順伯爺和夫人，其它姨娘沒什麽要交待的。”白姨娘說完，不再跟亦畫繼續說這個話題。轉而問起林銘清的功課。

    白姨娘入府的時候老夫人還在。當時，老夫人就跟她說得很明白，讓她進府是因為府裏的夫人沒有誕下世子，需要她給伯爺生一個兒子，不然也不會抬她這個商戶人家的女兒入府。最開始，她也過了幾天好日子，直到後來，她發現伯爺對她好，隻是為了逼夫人給他納阮姨娘。

    阮姨娘被抬妾後，她也不服氣過。但是，沒有用。

    伯爺，夫人，阮姨娘是一條心。她是個局外人。更可怕的是，她們三個人幾乎同時有了身孕。夫人生下了嫡長子，阮姨娘生下三小姐後難產去世，而她平安地生下了亦畫。

    三小姐被夫人養到名下之後，她就知道，往後沒有自己的好日子了。

    府裏，隻有她的孩子是庶子庶女。自己的女兒還跟萬千寵愛於一身的三小姐前後隻差幾個月出生。

    府裏的女兒都是夫人們教導，將來由夫人們安排婚事，所以她不敢插手也不敢太關心教導亦畫，就怕引起夫人的注意。夫人在阮姨娘去後，恨了她好長一段時間。也幸好，隻是恨她，沒有苛待亦畫。

    自從阮姨娘去後，伯爺很長一段時間都沒來後院，隻一心照顧三小姐和大少爺。直到幾年後老夫人說，要再有一個兒子才能保證爵位傳承的安穩。那之後，她有了銘清。

    她這一生沒有什麽大的指望，隻要孩子們能好好的，她就能舒心。當年她把孩子們當作保命符，後來她已經找準了自己在府裏的位置。隻要不礙著伯爺和夫人的眼，她就能平平安安，也能保住兩個孩子的前程。

    等林銘清背完今天的功課，一應的點心也都已經準備好端上了院裏的石桌。

    “也不知道你口味變了沒有，你打小就跟別人不一樣，偏愛吃鹹口的點心。”白姨娘笑著招呼林亦畫。

    桌上十幾樣點心果切，都是她喜歡的。林亦畫再次感到一陣心酸。<101nove.comle>（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