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陸不語。

    李孚一說的這些他又何嚐不知呢？

    隻是他做不到啊。

    他不可能眼睜睜的看著李孚一受傷，而自己什麽都不做，哪怕烏神靈霧是他的本源又如何呢？毀了就是了。

    所有傷害李孚一的東西，他都會處理的幹淨，絕不會手下留情。

    “不哭了，你都多大了，還哭什麽呢？”祁陸抬手，想要擦去李孚一的眼淚，然而手剛抬起來就被李孚一緊緊的握住。

    “師父，你答應我，永遠不許傷害自己，無論什麽原因，我都不允許你傷害自己，答應我，可以麽？”李孚一抱著祁陸，一隻手緊緊的握著他修長的手指，像是要摁進自己的心裏。

    “祁陸！”李孚一看他不說話，猛然換了稱呼，一雙眼睛緊緊的盯著他，怎麽都不肯放來，像是在逼迫他一般。

    “果真是長大了啊，都敢直呼為師的名字了，還敢如此這般威脅我，李重華，你果真是……長大了啊。”祁陸微微皺了一下眉，有氣無力的說著話，他知道自己今天不答應李孚一的話，這孩子是過不去這個坎了。

    “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你糊弄不過我的。”李重華緊緊的盯著祁陸，一字一句開口道：“哪怕是逼迫又如何？我要的隻是你平平安安，我不允許你受一絲傷害，哪怕你流一滴血，我都想要發瘋。祁陸，我說的話，你應是不應？”

    祁陸靜靜的躺在李孚一的懷中，而麵前的人壓迫至極的對他說著話，好像此刻祁陸才是個孩子一般，一個不聽話再聽訓的孩子。

    祁陸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何時見過這樣的李孚一，瘋狂而又執著，隻為了他應一個答案。

    “祁陸！”狠戾的話語裏還帶著些許的顫抖，就像是害怕一般。

    “我應。”祁陸終究還是來了口。

    這個樣子的李孚一讓他沒有辦法不答應，就像是在自己心裏把李孚一看的最重要一般，在李孚一的心裏，永遠也是祁陸最為重要。

    這個想法他又怎麽可能不懂呢？

    “師父。”李孚一的聲音都帶著顫抖，然而又帶著無盡的開心，仿佛就像是一個得逞了一般的孩子一般。

    “你答應我了，一定要記得，無論什麽時候都不能傷害你自己，哪怕是因為我也不可以，師父，我不能再度失去你了，我會發瘋的。”李孚一緊緊的抱著他，一點兒也都不敢鬆，他很久沒有這般抱過祁陸了。

    從他長大開始，從他知道自己對祁陸那不同尋常的心思開始，他就已然不敢再去觸碰眼前的這個男人，他害怕自己控製不住。

    “重華。”祁陸就這麽任由他抱著自己，一雙手都有些無措，他想推開李孚一，可是看到這個小崽子這般模樣，他又哪裏舍得這般推開他。

    索性就這麽任由他抱著吧。

    祁陸貼著李孚一，一點一點兒摸著他的發絲，開口輕聲的道：“師父答應你不會讓自己受傷，但是你也要答應我，無論什麽時候都一定要保護好自己，無論為了什麽都不能傷害自己，如果有一天，我沒了，你也要好好活下去，不要為了我去做一些傻事……”

    “祁陸，你住口！不會有那天。”李孚一一雙眼睛都是通紅的。

    他聽不得祁陸說這樣的話，哪怕是說都不可以，他不能想象沒有祁陸他會是個什麽模樣，他做不到祁陸所說的那樣，一點兒都做不到。

    “重華，不要那麽激動，我被你勒的快要喘不過氣了，我是說如果，隻是一個可能一個大概，人都有生老病死的那一天，我也不例外，為師活的太久了，已經算是這個世界上的一個例外了，但是為師也是人，不是不會死的，如果真的有那一天，你要能坦然的去接受，而不是像現在這般發瘋，你不用為了我做傻事，你還小，還有很多路要走，很多事要做，你是這金川的太子，是這天下未來的王，我親手把這江山給你打下，為的就是讓你能夠造福百姓，讓整個天下海清河晏。”祁陸一字一句看著李孚一開口道，他說的很認真，語氣之中也全都是為以後的規劃，好像他已然看穿了李孚一的想法一般。

    現在如此這般開口，為的就是阻攔他，阻攔他去做那些傻事兒。

    “我不要什麽海清河晏，我隻要你好好活著，祁陸，我不會聽你的話，若是有一朝你死了，我一定會讓整個天下陪葬的！”通紅的雙眼之中帶著執拗的神色，仿佛怎麽都不改一般。

    “混賬！李孚一，你敢！”祁陸一聽這話，瞬間怒了。

    他可以聽李孚一說任何別的話，如果他想要殺誰，自己一定立刻會讓那人死無葬身之地，可是他聽不得李孚一說這種話。

    “我把整個天下給你打下來就是為了聽你說這些的？我祁陸的弟子一定是這天下的一方王者，而不是給他的子民帶來災難，天下人何辜，天下人有何錯？若是有一天我死了，你敢遷怒天下百姓，李重華，我一定不會再認你這個徒弟，你也永遠別認我這個師父。”祁陸怒了。

    他是真的因為李孚一這一句話而生氣，他怕自己的徒弟有一天真的會做下那些無法彌補的錯事兒來。

    若是他真的毀了這天下，那麽罪孽加身，怕是他永生永世都不得超生，天道落下的懲罰會讓他魂飛魄散的。

    “師父，您別這樣，您別不認我，我不會的，我一定不會那麽做的，我一定會做一個好的皇帝，一定會做一個好的帝王，您給我的這個天下我一定會好好守護住，一定不會讓您失望，您也不會有事兒的，我不會讓您有事，誰要是對您不利，哪怕是天界之人我也照殺不誤，師父，您一定不會有事的。”此刻的李孚一是真的害怕了。

    他怕祁陸知道自己做的那些事兒，害怕他真的不認自己，那怎麽可以呢？他這輩子不祈求什麽，也不癡心妄想能夠得到這個人的愛，隻要自己能夠做他的徒弟就已經足夠了，他早就不癡心妄想什麽了。

    所以當年即便是他用了禁術，即便他每個月都要承受一次如同死去的痛苦，哪怕他知道動用孩子的魂魄能夠緩解他的痛苦，他都沒有去做，一點兒都沒有去動用那些魂魄，因為他害怕，他害怕他要是真的這麽做了祁陸就不認他這個徒弟了，所以即便是每一個月他都要從鬼門關走一遭，他都不在乎什麽，他不怕死，但是他怕祁陸不認他。

    “起來吧，為師沒有說不認你，你是我唯一的徒弟，我又怎麽可能會不認你。”祁陸歎了一口氣，然後緩緩的伸出手放開了李孚一，他看著自己麵前幾近要哭出來的人，內心十分難受。

    可是又能怎麽辦呢？

    李孚一為了他，所做的傻事兒實在是太多了，若是他不提點兒醒，怕是以後自己出了事兒，這孩子是真的會犯下彌天大錯的。

    畢竟，他可是連魂珠這種東西都敢弄出來。

    祁陸的眼神明明滅滅，終究還是沒有去提魂珠的事情，他抬眼看了看一旁的李孚一：“還不鬆開，成何體統！”

    李孚一手微微一顫，到底還是鬆開了懷裏的人，手中突然就空落落的，然而他的內心卻是十分的滿足，畢竟他終於抱到了自己愛著的人，哪怕隻是短短的一會兒，但是他就已經分外滿足了，因為這對於他以前來說，簡直就是可望而不可即的事情。

    “走吧，該出這第八層了，這一層果真是和其他的層次都不一樣啊，倒是有點兒東西。”祁陸開口道。

    李孚一聽了這話突然眸子微微一眯，然後看著祁陸緩緩的開口：“師父，您在這裏麵都看到了什麽？”

    “我看到了什麽你不是都知道麽？他們還變化成你的樣子來騙我，倒是挺像的，隻是可惜，他們不懂我。”所以即便是再像，但終究不是李孚一，所以終究還是逃不開他的眼睛。

    “真的隻有那些麽？”李孚一開口，帶著些許的疑問。

    他緊緊的盯著祁陸，像是想要從他的臉上看出什麽來。

    祁陸麵色未改，然而手指卻微微掐著自己的掌心，他沒有回答李孚一的話，而是反而開口問道：“那你呢？你又看到了什麽？在你沒有出現之前，又經曆了什麽？”

    他很好奇，李孚一到底看到了什麽呢？

    承恩寺的那個李孚一是假的，從頭到尾他夢境裏的李孚一都是假的，所以在這些事情之前，李孚一到底看到了什麽，為什麽他會是魔族的樣子，又為什麽第一次看到自己的時候，他想要殺了自己呢？

    這些祁陸不是沒有好奇過，隻是他下意識不去過問而已。

    “我……”李孚一聲音突然就啞了下去，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說起，也不知道自己要不要把看到的東西都告訴給祁陸。

    他知道那是夢，那不是真的，可是……

    “師父，您能告訴我您當年為什麽給我取字叫重華麽？”李孚一突然抬頭開口問道。

    “為師不是告訴過你，就是留個紀念，就是為了能夠讓你像我以前那般，能夠成為一代共主麽？”祁陸微微擰眉，不理解的看著李孚一，像是不明白他為什麽會突然開口問這件事一樣。

    他麵色之上很是淡定，然而卻沒有看到他的掌心已然被他自己掐到發紫。

    李孚一看著祁陸靜默不語了一會兒，他隻是輕輕的低著頭，然後又輕輕的開口道：“真的隻是這樣麽？”

    “不然你以為還會是什麽原因？”祁陸開口反問道，他語氣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若是此刻去看他的瞳孔，會注意到他的瞳孔在緊縮，就好像是在懼怕著些什麽事情一樣。

    “或者，你覺得會是什麽原因？你覺得當年我為什麽會給你取這個名字？”祁陸微微眯著眼睛，像是要從李孚一的臉上看出什麽一般，他想知道李孚一到底看到了什麽，又為什麽會突然問起來這件事情。

    然而注定是要讓他失望了，李孚一眼皮都沒有動，而是看著祁陸說：“沒什麽，就是好奇為什麽您會用您的名用以冠我的字，沒什麽，既然這是師父對我的期望，那我一定不會讓您失望的。”

    李孚一開口這般說話，即便是他心底此刻是緊繃的，但仍舊沒有表現出來一絲一毫來，他不會告訴祁陸自己究竟在那夢境裏看到了什麽，因為那對他來說都不重要，自己既然能夠破了那個夢境，就已經說明他並不在乎什麽。

    哪怕是祁陸真的是想要他的命，也都無所謂了，隻要他要，自己這條命給了他有又何妨呢？

    祁陸朝著他笑了笑，漂亮的狐狸眸子微微一彎，看著李孚一靜靜的開口道：“無論什麽時候，為師都希望你能好好的，你是這金川的太子，是這天下的王，即便我曾經是天下共主，但是我希望你能夠超越我，超越曾經的重華尊者，這才是為師對你真正的期許。”

    這是他此刻真心實意對李孚一的祝願，也是他期望的事。

    說完這句話，祁陸終究是鬆開了自己緊握著的手指，整個人就像是鬆了一口氣一般。

    李孚一在一旁點了點頭，他沒有再說什麽，腦海裏那些在夢境之中看到的畫麵，此刻早已被他忘的一幹二淨摒棄到了一旁。

    兩個人都沒有再開口說什麽，猛然祁陸微微一抬手，一雙眸子微微一亮，五指成爪衝著這片天空就撕了過去，直接徒手撕開了整個第八層的空間。

    鎮魂塔突然出現一股強烈的振動，像是整個塔都要破開一般。

    高坐在第九層之內百無聊賴正喝著美酒的青馳，猛然之間一陣劇烈地晃動，讓他酒杯中的酒都溢出去不少，就連酒杯都差點兒摔了出去。

    “這麽快就出來了？”青馳麵色之上微微一愣，他快速站起身，心情有點兒激動不已，連手中的酒杯都直接丟到了地上。(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