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美人如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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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綺紅低頭去看,發現不遠處地上正靜靜躺著的玩意兒,正是那該死的假發髻。

    她那被毀得亂七八糟的頭發,自然不可能隻用一個發髻就能掩藏。

    所以此刻,她高一頭低一頭,發絲長短不一的樣子格外可笑。

    楊綺紅驚恐地尖叫一聲,提著裙角就跑了出去。

    在場的人神色各異,紛紛忍著笑,奇異的目光在楊德山身上打轉。

    楊德山氣得臉色發青。

    幾乎可以想象到,城中上流圈子裏將會流傳出什麽樣的笑話。

    感受到眾人的注視,楊德山臉上仿佛被人打了一巴掌,火辣辣的。

    他心裏極為後悔。

    就不應該讓楊綺紅出席。

    明知以楊綺紅的性子,絕不會安安靜靜地坐著。

    他還是太寵溺這孩子了,把她寵得無法無天,不知天高地厚!

    楊德山鐵青著臉:“小女年幼,讓各位見笑了。”

    要不怎麽說是能當上大將軍的人,即使自己女兒鬧出了這麽大的笑話。

    楊德山還是硬著頭皮,將這場宴會進行了下去。

    眾人吃飽喝足,又到了舞姬表演的時候。

    這次的舞蹈就要熱情許多。

    舞姬們換了一身更為輕薄的舞裙,配上樂師的奏樂。

    動作整齊,十分養眼。

    那個最耀眼的紅衣舞姬,大膽地露出了雪白的腰身,赤著腳,跳得熱情似火。

    她跳到步聞歌那一桌時,竟然順手拿起了桌上的酒壺,斟了一杯酒。

    動作妙曼又誘惑地要喂步聞歌。

    這是那些秦樓楚館最常見勾人的手段,在場的男人們都見怪不怪,朝著步聞歌露出笑容。

    “世子還是這麽有女人緣啊哈哈哈哈!”

    齊孟拍了拍步聞歌的肩,跟著哈哈大笑:“好好享受美人福。”

    此時那舞姬已經快要攀上步聞歌的肩。

    他側身避了避,溫聲道:“姑娘不必如此。”

    舞姬輕輕挑起了柳眉,壓在他耳邊低聲說:“你還是第一個拒絕我的男人。”

    她聲音算不上清脆,略啞,透著幾分漫不經意。

    仿佛也是帶著鉤子似的,妖嬈魅惑。

    她離得太近,步聞歌不適地皺起了眉。

    他往旁邊退了退,抬起頭,對上那舞姬的眉眼。

    無疑是極美的一雙眼。

    步聞歌才發現,這女子竟帶著外族人的血統。

    有一雙幽綠色的雙眸,狐狸似的,魅惑力十足。

    “如此,”步聞歌不為所動,“姑娘自去找旁人,想必他們都很樂意。”

    齊孟附和:“對,我就很樂意!”

    舞姬瞥他一眼,又轉過來,上下看了步聞歌一眼,哼笑道:“有意思。”

    她盈盈起身,又回到場中跳舞。

    這回看她的方向,竟是朝著沈晏那邊去。

    齊孟撓了撓頭:“啥意思?她是不是看不起我?”

    步聞歌輕笑:“喝你的酒吧。”

    琴聲高昂,正是這樂曲的高潮之處。

    紅衣舞姬身姿扭轉,妖嬈無比地靠近沈晏的方向。

    “啊!”突然,一聲尖叫聲響起。

    “有蛇啊!”

    隻見好幾隻細如銀絲的小蛇,閃電一般在宴廳中遊移。

    別看這玩意隻有手指那麽點,卻是帶著毒的。

    風源城的人管這叫閻王線,一般長在北庭境內。

    在戰役中,因為這蛇,漠北的士卒沒少吃虧。幸好極為珍稀,數量不多,不然哪裏還有漠北反打的機會。

    閻王線毒性極強,若不及時醫治必死無疑。

    而且速度很快,攻擊性也很強。

    所以當認出來以後,在場的人立刻逃命一般跳了起來。

    生怕一個不小心就被蛇咬了命喪黃泉。

    但奇怪的是,這幾條蛇似乎很有目標。

    吐著鮮紅的蛇信,飛速朝著一個方向遊過去。

    那個方向坐著的是——

    沈晏。

    不,準確地說,閻王線的目標是他身旁的江梨。

    沈晏反應極快,在閻王線將要爬到江梨腳下的時候,拿起桌上的一根筷子就甩了過去。

    最普通的東西,在他手上卻成了尖銳的殺器。

    生生將那條蛇定在地上,動彈了幾下,死了。

    可不止一條。

    沈晏飛快把筷子當成小刀使,一邊護住江梨往後退。

    就在這時,常年在屍山血海摸爬滾打養出的敏銳感,讓他覺得背後一涼。

    有危險!

    他摟著江梨迅速側身,險之又險地避開一把淬毒的匕首。

    沈晏抬頭,那紅衣舞姬對他笑得風情萬種,眼神卻極冷。

    眼見一擊不中,紅衣舞姬再次發動攻擊。

    這回,她的目標是江梨。

    沈晏和她打鬥起來。

    莫如臣他們也跟著加入了戰鬥,主要是解決那些閻王線。

    那舞姬雖然是個女子,可手上功夫並不弱,竟能和沈晏打得有來有回。

    沈晏沒有武器,打得有些吃力。

    “淮衣,接著!”是步聞歌的聲音。

    也不知道他從哪裏找到的一把長劍,徑直向著沈晏扔了過去。

    有劍在手,沈晏的武力值一下子蹭蹭蹭地大漲。

    他橫劍擋住紅衣舞姬的匕首,握住劍柄抽出了劍。

    這把劍其實很普通,可能是哪個家主用來做裝飾用的掛件。

    但,終究是劍。

    以長對短,自然是沈晏更勝一籌。

    紅衣舞姬漸漸呈現頹敗之勢。

    齊孟已經趁機放了信號彈,再不走,恐怕等會兒青雲軍就會把楊府包圍得個水泄不通。

    來刺殺沈晏,當然不止她一個人。

    見主子要敗,她的手下紛紛跳了出來,拚死攔住將閻王線清理得差不多的莫如臣幾人。

    這些都是她精心養了幾年的心腹,在用命給她換來逃脫的機會。

    紅衣舞姬冷冷一笑。

    果決地尋了個機會飛身離開。

    貼著步聞歌而過時,她輕哂:“我記住你了。”

    那一瞬,步聞歌隻是突兀地想起看過的一篇雜書。

    “東海有蛇丘,地險,無人。有蛇居其上,人首而蛇身。其貌甚麗,謂之——”

    “美人蛇。”

    看到信號彈後,離得最近的一支青雲軍很快趕來,將城主府團團圍住。

    沈晏道:“看看可有人受了傷。”

    剛剛一場混戰,確實有人不小心被誤傷,但大多都隻是輕傷。

    真正嚴重的是被閻王線咬傷的。

    一頓排查下來,竟然有將近十人。

    他當機立斷:“將城中的大夫都速速尋來。”

    “啊!!”靠近沈晏不遠處,一個正在準備扶起傷患的小兵忽然慘叫一聲。

    他的腿上盤旋著一條細小的白蛇,毒牙狠狠咬進他的肉裏。

    身邊的人連忙將那蛇斬殺。

    步聞歌沉聲吩咐:“仔仔細細搜查一遍,還有沒有遺漏的閻王線。”

    沈晏走過去,一劍劃破那小兵腿上的布料,撕成了布條。

    被咬的地方已經泛起了烏黑,可見毒性之強。

    “少將軍,”小兵還很年輕,或許今年才剛進軍營,蒼白著臉問,“我是不是要死了?”

    他低聲喃喃:“我死了,我阿娘怎麽辦……”

    沈晏的臉色很難看,扭頭喝道:“大夫呢?怎麽還不來!”

    下屬為難地道:“少將軍,已經盡快去請了,應該快到了。”

    可現在時間就是生命。

    等不及了!

    他用布條綁在小兵傷口的近心端,走到江梨身邊:“阿梨,借你的發簪一用。”

    他從她發間拔出一根簪子,放在火上烤了烤。

    在傷口上劃了道十字,用力按壓,黑色的毒血立即汩汩流出。

    江梨見他忙碌,便吩咐身邊城主府的丫鬟:“取清水來。”

    丫鬟很快就端著一盆清水來了。

    江梨走到沈晏身邊,幫著他用水清洗那小兵的傷口。

    沈晏偏頭看她。

    她彎起眼微微笑開。

    他便沒說什麽。

    毒血反複按壓出來幾次後,小兵的臉色好了不少。

    剩下那些被蛇咬的傷員,步聞歌他們也都如法炮製。

    因為人手不夠,所以江梨也跟著到處跑來幫忙。

    好在沒多久,大夫們就到了。

    和南疆打交道了這麽多年,邊境的人們逐漸摸索出了對付蛇毒的辦法。

    藥童迅速將藥材煎了熬藥,取來給受傷的人們服下。

    最為德高望重的大夫楊老先生,對沈晏道:“少將軍,這藥雖然可以壓製閻王線的蛇毒,但不能根除,若是找不到另一味藥,恐怕以後會留下病根。”

    比如殘疾或者短壽之類的。

    沈晏和北庭人打了這麽多年交道,自然知道這點。

    他還知道,缺的那味藥叫沱蘿。

    沱蘿花比閻王線還要珍稀許多,在市麵上真正是價值千金。

    就是因為太少了,中了閻王線蛇毒的人,能夠徹底痊愈的寥寥無幾。

    就算是不死,也去了半條命。

    沈晏皺眉問:“城中可還有流通的沱蘿花?”

    楊老先生歎息一聲:“自然是沒有了,這玩意兒都把控在北庭人的手上。”

    這麽多年來,邊境的人們前赴後繼探查漠北是否有沱蘿花的生長之地,但都沒什麽收獲。

    “那個。”

    江梨舉起手。

    她看著沈晏,道:“或許,我知道哪裏可以找到沱蘿。”

    眾人的目光都因為這句話吸引了過來。

    “阿梨,”沈晏沒懷疑她,隻是覺得詫異,“你怎麽會知道的?”

    他再清楚不過,江梨從小生活在京城。

    這玩意,整個京中知道名字的應該不超過五人。

    江梨一臉認真地說:“偶然看書中記載的。”

    這也不算騙人吧。

    隻不過看的是原著。

    見她不似胡說,楊老先生激動起來,忙問:“小姐,敢問您看的書名是什麽?”

    “呃……”江梨腦子轉得飛快,隨口編了個名字唬他,“是古籍,很久很久以前的了,現在多半是找不到了。”

    看楊老先生麵露失望之色,江梨連忙道:“但我記得描述,真的。”

    她並起手指,指天道:“不信我可以發誓。”

    沈晏一把將她的手拉了下來,不悅地皺眉:“賭誓做什麽,我信你。”

    他說了相信,其他人自然也要跟著相信。

    楊老先生隻好問道:“那請問小姐,到底什麽地方能夠找到沱蘿花?”

    江梨道:“風源山。”

    眾人的臉上都盡是愕然。

    因為風源山就在距離城外數十裏的地方。

    他們翻山越野尋覓的東西,難道真的就在眼皮子底下嗎?

    有人小聲陰陽怪氣道:“一個外地小丫頭,能知道個些什麽。”

    沈晏的目光銳利地落在他身上,將那人硬生生瞧出一身冷汗,不敢再多言。

    江梨也聽見了,哼聲道:“這叫知識改變命運。”

    “好,我即刻令人去風源山尋找。”沈晏道。

    他低眸看向江梨,抬起衣袖給她擦了擦額上的汗,輕聲問:“累麽?”

    江梨笑笑:“不累。”

    事情差不多控製住了,沈晏正想先送江梨回家,卻被楊老先生攔了攔。

    老先生深深皺著眉頭,猶豫地道:“小姐請留步。”

    他也沒廢話,接著說:“老朽在小姐身上聞到了一點符決子的味道。”

    符決子是閻王線最喜歡吃的食物,楊老先生常年研究閻王線,對符決子更是熟悉。

    所以雖然味道很淡,他還是隱隱捕捉到了。

    沈晏臉色微變。

    他猛然想起了什麽,帶著楊老先生走到了剛剛宴席坐的位置。

    眸光一轉,定在地上一個側翻的酒杯之上。

    沈晏上前拾起那個酒杯,送到楊老先生麵前。

    老先生低頭聞了聞,點頭道:“沒錯,這酒裏加了很多的符決子汁。除此之外,還有許多能吸引蛇的東西。”

    捏著酒杯的手一下子攥緊許多。

    “有勞先生。”沈晏禮儀周到地送楊老先生離開。

    他走回江梨身邊,摸摸她的頭,輕聲笑道:“阿梨去馬車裏等我一會兒好不好?”

    江梨不解:“我不能留下跟阿晏哥哥一起嗎?”

    “嗯,因為阿晏哥哥要做一些事情,”沈晏勾唇,眼眸微暗,“怕你看得無聊。”

    “你聽話,我很快就來。”

    江梨向來不是喜歡給他添麻煩的性子,點點頭:“好吧,那你要快一點哦。”

    她今日不是差點被蛇咬,就是差點被刀子捅,還真有點後怕。

    沈晏親親她的額頭,聲線很是柔和:“好。”

    看見江梨走出城主府以後,沈晏收起了唇邊的笑意。

    他隨手抽出身旁一個小兵的腰間佩劍。

    少年將軍眉眼森然,散發著凜然的殺氣。

    他執劍,走到了楊德山跟前。

    沈晏冷聲道:“叫楊綺紅滾過來。”

    楊德山被他的森冷眼神駭了一跳。

    他本就因那群此刻混入了城主府中,對沈晏進行刺殺的事情惴惴不安。

    此刻聽沈晏突然提起自己的女兒,更是心驚膽戰:“少將軍,你這是什麽意思?”

    沈晏揚眉,冷冷一笑:“這你應該去問問你的好女兒。”

    “勾結南疆,意圖不軌,”他視線在楊德山臉上掃過,漠聲道,“該當何罪?”

    楊德山驚嚇地瞪大了眼,“不,不可能……”

    從楊德山的反應來看,他應該當真不知道這件事。

    大概是楊綺紅那個蠢女人,不知從哪裏受到北庭人的蠱惑,做出這種愚不可及的事情。

    沈晏很是不耐:“不想落得個株連九族的重罪,就把楊綺紅交出來。”

    楊德山此時已經無暇思考,腦子裏隻有沈晏那一句“株連九族”。

    不,不行!

    他辛苦打拚了這麽多年,才坐上大將軍的位置,怎麽能就這麽輕易斷送!

    楊德山咬了咬牙:“把大小姐叫過來!她要是不來,綁也要綁過來!”

    幾個小廝應聲而去。

    沒多久,楊綺紅就被捆住了腿,扔到了沈晏麵前。

    她的假發髻早就在掙紮的時候就掉了,更加顯得滑稽不堪。

    但楊綺紅卻沒有心思再關注這個,因為她驚恐地感受到了沈晏不加掩飾的殺意。

    她朝楊德山那邊爬去,淒聲喊:“父親!快救救紅兒!”

    楊德山不忍地閉了眼,別開了頭。

    楊綺紅見狀,不敢置信地睜大眼,叫得更加淒慘:“父親!”

    宴廳裏的那些家主都還沒走,見此情形,紛紛疑惑:“少將軍,這是怎麽了?”

    沈晏寒聲道:“楊綺紅勾結北庭人,意圖謀害江小姐,證據確鑿。”

    他看向楊德山,“我要當場處置她,楊將軍有意見嗎?”

    楊德山淚流滿麵,哀歎一聲:“沒……沒意見。”

    楊綺紅尖叫起來:“不是的!那個女人告訴我,酒裏隻是會讓江梨出醜的藥!”

    “蠢貨。”

    沈晏提著劍朝她走去,楊綺紅恐懼地劇烈發抖。

    她想爬到楊德山身邊求助,但剛剛爬了幾步,就被少年一腳踩上了手背。

    手骨幾乎被踩裂的疼痛,令楊綺紅慘叫起來。

    “誰給你的膽子,敢碰老子的人。”

    沈晏用力碾了碾。

    半晌,他移開了腳,取而代之的是鋒利的劍。

    血噴湧而出,鑽心的疼痛讓楊綺紅幾欲昏厥。

    沈晏的劍順著她的手心往上劃開,傷口深可見骨,濃稠的血染滿了地麵。

    劍尖一劃,便是一道傷口,再一劃,又是一道。

    楊綺紅麵色死一樣的灰白,已經沒有力氣再尖叫掙紮。

    她不懂,事情怎麽會發展成現在這個樣子。

    她明明該是漠北最耀眼的明珠,擁有最好的夫婿,受到所有人的仰望。

    怎麽會,像條死狗一樣躺在這裏?

    都怪江梨!

    是那個賤人,是她的出現,才讓她一次次倒黴!

    楊綺紅氣若遊絲地呢喃:“我恨……”

    沈晏的劍終於抵住了她的咽喉。

    他沒有廢話,手上用力,結束了這場堪稱淩遲的折磨。

    嫌髒一般地鬆開了手,沈晏轉過了身。

    那些被迫圍觀的家主們抱在一起瑟瑟發抖。

    媽的,這瘋狗發起瘋來是真可怕!

    “都看清楚了嗎?”

    沈晏牽起薄唇,嗓音陰冷:“這就是敢對我夫人下手的下場。”

    眾人點頭如搗蒜。

    有楊綺紅這倒黴的前車之鑒,誰會那麽想不開,敢去再對江梨動歪腦筋。

    沈晏之所以選擇當眾折磨楊綺紅,也是想殺一儆百。

    “楊將軍,”沈晏看著楊德山,“南疆人能混進你的城主府,你也該好好查一查了。”

    楊德山心中一凜:“……是。”

    沈晏微微勾唇而笑:“哎呀,太多血了,不小心弄髒了地麵,有勞你收拾幹淨了。”

    楊德山一口老血差點噴出來,死死捏緊了拳,應了下來。

    宴廳發生混亂的時候,莫如臣就第一時刻將楊煙煙先護住,帶著她離開以後再返回的宴廳。

    所以她並沒有受傷,也沒有看到楊綺紅是怎麽慘死的。

    她在房裏坐立不安,不知道前麵的情況怎麽樣了。

    但她知道自己幫不上忙,隻能默默祈禱。

    希望顧少將軍他們都平安無恙,阿臣也不要受傷。

    她實在是坐不住,走出了院子。

    也沒敢走太遠,就靠著拱門站著。

    過了會兒,楊煙煙隱約聽見旁邊的院落傳來一聲女人的尖叫。

    ——似乎是城主夫人那邊的動靜。

    楊煙煙蹙眉,拿不準該不該過去。

    她倒不是想多管閑事,而是擔心如果沒去,事後會被城主夫人責罰。

    以前也不是沒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城主夫人但凡有個頭疼腦熱的,若是楊煙煙不前去侍奉,就要給她扣上不孝嫡母的帽子。

    在寒冬臘月裏長跪是常見的事,有時還會牽連姨娘一起。

    楊煙煙抿著唇,猶豫地動了動腳步。

    還沒走出兩步,就被人從身後一把拉住。

    她身子瞬間繃緊,但在感覺到對方熟悉的氣息後又放鬆了下來。

    “煙煙,是我,”莫如臣低聲說,“別叫。”

    楊煙煙點頭:“我知道。”

    她轉過頭,仔仔細細地端量著他,沒發現有什麽外傷之後,才徹底放下心。

    莫如臣拉著她回了房間。

    “沒事吧?”他問。

    楊煙煙笑:“這句話應該我問你。”

    “我怎麽會有事,”莫如臣挑挑眉,“我這麽厲害。”

    楊煙煙順著他的話,牽起唇角說:“是啊,阿臣最厲害了。”

    她眸光溫柔清湛,莫如臣難得臉紅了一下。

    “那些刺客都抓到了嗎?”

    楊煙煙想了想問,“父親……也沒事吧?”

    莫如臣哼一聲:“當時就屬他躲得最快,能有什麽事。”

    “至於那些北庭人,”他微微皺眉,“為首的那女人跑了,其他的都是死士,吞毒自盡了。”

    他忽然又高興起來:“煙煙,以後你不用擔心被楊綺紅欺負了。”

    楊煙煙疑惑。

    “她勾結南疆人,”莫如臣諷刺地輕笑一聲,“這場宴席能傷那麽多人,有她一半功勞。”

    “還膽大到打小沈家小祖宗的主意,可不就是找死嗎。”

    “所以小沈把她——”

    他不欲給她描繪當時的血腥,隻含糊道:“把她殺了。”

    楊煙煙睜大了眼。

    那從小一直欺辱她和姨娘的嫡姐,真的死了?

    她腦子空白了一瞬。

    手指不由輕輕動了動,觸到膝蓋。

    茫然過後,楊煙煙揚了揚唇,輕聲說:“是不是不用再跪瓷片了。”

    莫如臣喉頭一哽。

    “是,”他抬手撫上少女的臉頰,“沒人會再罰你下跪。”

    他傾身,在楊煙煙唇上親了一下。

    “從今以後,你可以盡管去哭,盡管去笑。”

    盡管活得肆意張揚。

    “有我在。”

    就是你最大的底氣。(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