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確實是沒有吃過這麽好吃的東西，也不怪會一時失了態。

    以往在圖魯部，沒有人會在意他的死活，他能吃飽飯長大，還全靠他的奶娘照顧。

    雖然他是族長的親生兒子，可有的時候他真覺得，還不如普通人家的孩子過得幸福。

    沈雲裳在旁察顏觀色，發覺庫瑪的言行舉止一點也不像是曾經受過貴族教導的，他吃這些點心的狀態，就能猜到他平日必然也是粗茶淡飯，並不奢侈講究。

    想想也不奇怪，拉穆那麽多兒子，不可能每一個都用心教導栽培。

    尤其像庫瑪這樣處在中間，不上不下，生母出身又不高的人，越發不會得到上位者的重視。

    庫瑪想必就是如此，若不然他也不會被送到京城來做質子。

    吃喝休息一陣之後，沈雲裳讓上官七妹給她和庫瑪做翻譯，問：“庫瑪王子，你是否知道到大楚京城來做質子，意味著什麽？”

    這雖然是個很簡單，甚至有些白癡的問題，可庫瑪來做質子還這麽沒心沒肺，還有閑情逸致拜師學大楚官話，保不準就不清楚是怎麽回事。

    庫瑪聽了上官七妹的翻譯後，神情有些黯然，倒是點了點頭，說：“知道。”

    “那，是族長派你來的嗎？”沈雲裳心中暗暗歎息一聲。

    庫瑪這沒有心機的樣子，很容易遭人算計。

    拉穆將他送過來，是真不把這個兒子的性命看在眼裏啊。

    庫瑪卻是搖了搖頭，說：“沒有，是我自己要來的。”

    “哦？”沈雲裳一愣，“為何？你母親同意嗎？”

    就算拉穆不在意這個兒子，庫瑪到底是他母親身上掉下來的肉，總不能他母親也這樣無動於衷吧？

    若他母親是無力反抗拉穆的決定，最起碼應該教庫瑪一些最基本的生存之道，比如大楚官話。

    或者說多給他派幾個人，照顧他的飲食起居才是。

    結果庫瑪才來京城的第一天，就因為語言錢幣不通餓了一天，他母親就一點也不心疼？

    庫瑪的眼神變得更加黯然，眼中甚至有了水霧，輕輕說了一句：“我阿媽不在了。”

    沈雲裳和上官七妹對視一眼，都很替他難過。

    難怪這孩子沒人疼沒人在意，原來是母親不在了，做父親的又隻顧自己的利益，，攤上這樣的父親，是庫瑪的悲哀。

    上官七妹用慈母般的眼神看著庫瑪，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別難受了，都過去了，以後你在大楚京城，隻要安安分分的，應該不會有什麽事，我會盡我所能保護你的。”

    既然她收了庫瑪當弟子，就要負起責任來。

    所謂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盡自己所能照顧庫瑪，她還是做得到的。

    比較頭疼的是兩個人各為其主，圖魯部要是一直安分倒也罷了，如果拉穆有謀反的意圖，到時候順德帝一聲令下，要滅了圖魯部，庫瑪第一個活不成。

    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她現在也給不了庫瑪其他的承諾，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沈雲裳沒有說什麽，她的想法跟上官七妹是一樣的，誰叫雙方立場不同，她能做的其實也並不多。

    庫瑪卻突然抬起頭，目光炯炯地看著沈雲裳和上官七妹，說：“師父，大師父，其實這次我到就城，有一件見不得人的事情要做！”

    上官七妹剛喝了一口茶，一聽這話，差點噴出來，咽的有點急，嗆咳的臉通紅：“你你——”

    見不得人的事是什麽鬼！

    就算庫瑪真的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哪有自己說出來的！

    這孩子到底是真傻還是假傻呀？

    沈雲裳趕緊拍著上官七妹的背幫她順氣，一邊問：“怎麽了，庫瑪王子說什麽？”

    這語言不通真是麻煩，人家每說一句，她就要等著聽翻譯，看來她得盡快學會圖魯部的語言才行。

    上官七妹哭笑不得地對沈雲裳解釋一句。

    沈雲裳：“……”

    “不是……我、我的意思是說，我我、我的事情不能讓人知道，會有麻煩的！”庫瑪見上官七妹反應這麽大，知道自己用詞不大準確，羞紅著臉，慌亂地解釋。

    他才剛學大楚官話，有些詞，特別是成語用的不準確，難免會鬧笑話。

    “庫瑪，東西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這種話千萬不要在外麵說知道嗎？”上官七妹忍著笑叮囑。

    這小子要是在外頭胡說八道，旁人還以為是她教的，她的一世英明就完蛋了！

    庫瑪不好意思地道：“知道了，師父，以後我會注意的。”

    沈雲裳把話題拉回來，問道：“庫瑪王子，你有什麽事情不妨直說，能幫忙的我們一定幫。”

    “我要去找我阿媽！”庫瑪忽然一派堅決地說。

    上官七妹嚇的差點跳起來，趕緊安撫：“庫瑪，你可不要這樣！逝者已矣，人死不能複生，你不能因為忘不了你母親，就要尋短見，人生還是很美好的，你、你要好好活著才對呀！”

    她一直著急，腦子都有些亂了，不知道該怎麽勸說庫瑪，就求救地看向沈雲裳。

    姐姐怎麽不說話呀，倒是勸一勸庫瑪呀！

    其實她很理解庫瑪失去母親的痛苦，可真不希望他就此結束自己的生命。

    沈雲裳皺了皺眉，說：“庫瑪王子，七妹說的不錯，你還是要好好活著，你母親九泉之下才能夠瞑目。”

    這庫瑪也真是的，既然接受不了母親的離世，想要尋短見，哪裏死不得，何必巴巴到京城來死？

    該不會就是因為他不想活了，又覺得自殺了沒有意義，想死的有點價值，才同意到大楚來當質子？

    那他會不會為了達到目的，或者哪會兒活夠了，忽然自行了斷，再栽贓到大楚身上，豈不是給了圖魯布發作的理由？

    “不，我就要去找我阿媽！”庫瑪見兩個人都反對，著急了，“我還沒有見過我阿媽，我一定要找到她，我要照顧她，要保護她！大師父，你不用叫我王子，像師父一樣，叫我庫瑪就行了。”

    他再急，也沒忘了這個。

    “啊？”上官七妹愣了一下，隱約有點明白了，“庫瑪，你的意思是說，你從小就跟你母親分開了？這次來京城，是為了找到她？”

    嚇死了，還以為他說的是母親過世了，要尋短見呢。<101nove.comle>（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