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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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我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很痛,不是在做夢。

    「母後,您不是在忽悠兒臣吧?」

    母後指著躺著正奄奄一息的皇兄,抹起眼淚來。

    「如今你皇兄病的起不來床,如何上朝,如何穩定民心軍心?如何瞞得過滿朝文武百官?」

    我最見不得母後流淚,誰讓我和皇兄是雙胞胎,頂著一張一模一樣的臉。記得小時候,連父皇都分不清。

    不過他老人家駕崩,冊立皇兄為新君。

    這些,都是三年前的事了。

    皇兄遭遇此番陷阱,我若不去挺身而出,國將不安,民將不穩。

    「母後,我答應。」

    母後立即吩咐皇兄身邊的大太監榮祿培訓我。

    龍袍加身,頭戴善冠,我凝神靜氣,學著皇兄的模樣,目視前方。

    「公主啊不,皇上,眼神兒不要太空洞。」

    「……」

    兩天加急訓練,第三天,天不亮我被小福子從龍塌上薅起來。

    「陛下,卯時了。」

    我睜開惺忪睡眼,窗外烏漆墨黑。

    榮祿輕聲問,「皇上,請您再複習一遍文武百官的名字職稱和功績。」

    「……」

    當皇帝好困好累啊。

    畫像排在第一位的是——謝景潤,當朝一品相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此人城府頗深,極善權謀,且勾結佞臣陷害忠良。

    與之交談,需三思而後開口。

    第一大權臣,的確提神醒腦,我克製自己不去看他的長相。

    巍峨高聳的金鑾殿內,窮盡奢華,我由榮祿牽引著坐進龍椅。

    文武百官排列整齊,一同跪下齊聲高呼。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響徹雲霄的聲音在懸梁上環繞,久久才散去。

    首次看到這般威嚴的場景,我卡殼了。

    出師不利。

    榮祿小聲咳嗽提醒我。

    「平身——」

    我眼觀鼻鼻觀心,目光始終沉穩,誰開口我望向誰。

    榮祿說,若有人上奏,皇上基本不必開口,自有丞相決斷。若實在爭論不休,才會找皇上決斷。

    我心都快提到嗓子眼兒了,太過緊張一個勁兒盯著謝景潤看。

    一身朱紅色官服,穿在他身上更襯的豐神俊逸。無可挑剔的五官,鳳眸、挺鼻,薄唇,怪不得被譽為京城第一角色。

    早朝什麽時間結束的沒留意,我隻聽清楚謝景潤聲音溫潤,嗓音平穩。

    「微臣有政事要向皇上稟報,請陛下移駕尚書房。」

    一時間,我沒分清誰是君,誰是臣。

    3

    尚書房,榮祿被謝景潤吩咐在殿門外侍奉,我求助地看向他,他卻低下頭。

    我指著小福子,「把他留下吧,沏茶研墨。」

    謝景潤斜飛入鬢的長眉輕輕一挑,勾人心魂。

    「難道有微臣伺候陛下還不夠嗎?」

    於是,小福子也被趕了出去。

    我瑟瑟發抖地望著他,想起前幾日坊間傳聞。

    莫非,謝景潤看上了我皇兄?

    那此刻危險的不是我嗎?

    我刻意讓他離我遠些,謊稱自己有些許傷風。

    「陛下,上次我們說到《戰國策》,您還記得嗎?」

    我點頭如搗蒜,這謝景潤每天上完朝後都會給我皇兄洗腦,企圖用他那一套說辭強加在皇兄身上。

    如今,聽他洗腦的人是我。

    我聽了幾句,隻覺得口幹舌燥,端起茶盞來喝。

    「愛卿,你覺不覺得這茶有股酒味兒?」

    謝景潤認真品了品,搖搖頭。

    我喝了兩盞作罷,手撐著下巴竭力提醒自己聽進去。

    無奈腦袋越來越沉,待我再次醒來,夜色撩人。

    龍袍散亂一地,我身上的褻衣被撕扯的成樣子。

    嬌嫩白皙的肌膚上還多出些淺淺的紅痕,一道灼熱的視線絞在我身上。

    回眸,對上那雙略帶笑意的墨黑眸子。

    謝景潤領口大開,露出精壯的小腹,烏發披散在肩上,嘴角上揚,似笑非笑。

    我心頭一震,眼淚撲簌簌留下來。

    我對不起皇兄,睡了他的相好。

    炙熱的呼吸覆蓋過來,在頭頂打出一片陰影。

    柔軟的唇瓣吻在我的眼上,謝景潤聲音沙啞,「莫哭。」

    我能不哭嗎?我是來替皇兄監國,不誠想卻睡了他的心上人。

    「我要回宮。」我吸著鼻子說。

    謝景潤親了親我的臉頰,輕笑一聲,扶我起來。

    他伺候我穿好褻衣和龍袍,這喚榮祿小福子進來。

    在回承乾宮的路上,我沉默如石。

    小福子頻頻望向我,憂心忡忡。

    「陛下,您眼睛紅了,可是謝大人欺負您呢?」

    他不問還好,一問我更委屈,伴著心口疼。

    4

    我吩咐榮祿和小福子,絕不能將今日的異樣告訴母後和皇兄,否則我砍了他們腦袋。

    母後見我神色倦怠,便讓我好生安歇,明早還有早朝呢!

    我點點頭,躺在柔軟的龍塌上,死活想不起到底發生了什麽,可身子的酸痛卻是時刻提醒著我。

    我把當朝第一大權臣睡了。

    他定然是把我當成皇兄了,否則有斷袖之癖的謝景潤怎麽會把持不住?

    我決定獨自忘記此事,待皇兄修養好身子,他和謝景潤再續前緣。

    翌日,依舊是卯時,我困的直打哈欠。

    如同第一日上朝般混混沌沌,混到了退朝。

    謝景潤一記眼眸掃過來,嚇得我立即驚醒。

    「陛下,昨日之約,您可記得?」

    約了嗎?約的什麽?

    文武百官的目光都聚集在我臉上,緩緩點了點頭。

    我一臉菜色走進尚書房,身後的門被急促關上。

    一身勁風襲來,我已被他困在牆角,修長的大腿強勢分開我的雙膝。

    低啞的嗓音在耳畔響起,「陛下,昨夜微臣伺候的可好?」

    我不敢看他,目光四處亂瞟,磕磕絆絆。

    「謝愛卿,成、成何體統!」

    謝景潤低笑起來,大手托著我的腋下穩穩放坐在他腿上。

    皇兄說的對,他心術不正,其心當誅。

    他太大膽了,竟在尚書房對皇帝上下其手。我緊緊護著自己的皇袍,企圖用至高無上的皇權壓他。

    「放肆,你、你、竟敢輕薄本——朕!」

    謝景潤笑的越發肆意,輕輕刮了一下我的鼻尖。

    「陛下,您是在責怪微臣?」

    不然呢?

    可對上他那雙幽深如潭的黑眸,我不由地心頭猛跳。

    腦海中回想起皇兄對我的叮囑,景潤城府頗深,陰險狡詐,一定要再三小心。

    皇兄,你害苦了我!

    5

    「在想什麽?」

    他白皙修長的手指抬起我的下巴,漆黑的眉眼認真地盯在我身上。

    嗯?編個什麽理由比較好?

    「謝愛卿,《戰國策》還沒講解完,莫要插科打諢!」

    「陛下愛聽,微臣便日日講給您聽。」

    他長臂一伸拿起書卷,依舊抱著我不放。低沉富有磁性的聲音在耳畔緩緩響起,我渾身燥熱的厲害。

    如此這般,這個皇帝不當也罷!

    一個時辰後,我胡亂係上束帶慌慌張張逃出尚書房。

    小福子和榮祿差點追不上我,一路狂奔到承乾宮。

    皇兄仍躺臥在龍床上,臉色慘白,好在傷口不流血了。

    「皇兄,我不想當皇帝。」

    「好泠兒,皇兄知道你為難,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我們生在皇家,自然與旁人不一樣。」話說到這裏,皇兄呼吸一滯。

    指著我脖頸處,詫異地問:「你脖子怎麽了?」

    我委屈的想哭,脖頸裏的紅痕是謝景潤留下的。

    禽獸!

    我忍著沒說,怕皇兄無辜為我擔心。

    「皇兄不必擔心,隻是被蜜蜂蟄了一下。」

    「泠兒,你告訴皇兄,是不是謝景潤欺負你了?」

    是啊,他不但欺負我,還負了你!

    可這話我不能直接告訴皇兄,他現在傷勢正重,若得知老相好移情別戀定會急火攻心。

    終究是我背負了一切。

    「皇兄,保重!」

    ……

    上朝成了我的噩夢,再一次被小福子叫醒時,我想哭。

    「福子,朕能裝病嗎?」

    小福子:「……」

    6

    事實是不能!

    金鑾殿,文武百官下跪叩首,我麵無表情讓眾愛卿平身。

    一雙炙熱的眸子牢牢地盯在我身上,是謝景潤。

    我不敢看,連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他看出什麽端倪來。

    下了早朝,我雙腿發軟,小福子用力扶著我。

    看到謝景潤走來,我有氣無力道:「榮祿,宣太醫,謝愛卿,今日朕身子不適,恐不能再去尚書房,愛卿回去吧。」

    他眉頭緊鎖,好看的眉眼裏帶著深深的擔憂。

    「陛下不舒服?」

    說罷,他上前立即把我打橫抱起,大步流星地朝前走去,周圍的宮女太監頭垂的更低。

    我臉色漲紅,耳根燙的厲害。

    「謝、謝景潤,你大膽放肆,快把朕放下來!」

    謝景潤淡淡地瞥了我一眼,聲音醇厚,步伐穩健。

    「陛下身子不適,微臣理應盡責。」

    哪有他這樣盡責的?

    我氣惱不已,待進了尚書房,吩咐榮祿和小福子在外邊等候。

    「謝愛卿,朕要與你一刀兩斷。」

    「陛下要和微臣一刀兩斷?」

    我手插腰,中氣十足,擺出皇家威嚴。

    可謝景潤一點都不害怕,半眯著眸子一步步向我靠近。

    「陛下不喜歡微臣服侍嗎?」

    我不能對不起皇兄,但他卻步步緊逼。

    無奈之下,我隻得說出實情。

    「謝愛卿,朕、朕是長寧公主!本宮深知你愛慕皇兄,故而我們不能一錯再錯,待皇兄不日返朝,你便可如願以償。」

    謝景潤身形一滯,難以置信地望向我。

    看吧,他知道真相也難以接受。

    臉色鐵青的他,咬著牙道:「嗬!那微臣可要多謝公主成全。」

    他身上的龍腦香令人意亂情迷,我迅速躲在桌案後,訕訕地發笑。

    「謝愛卿不必客氣,本宮、本宮也是為你和皇兄好。」

    7

    啊呸。

    沒等我深入淺出的好好說教,我再次躺在謝景潤懷裏哭唧唧,捶著床,摸摸心裏發誓一定要向皇兄告狀。

    他拉著我的腕子,輕輕用力把我帶入懷中壓在身下。

    眉心輕蹙,漆黑的眸子一片黯然。

    「公主,微臣伺候的不夠好嗎?」

    我指著自己的腰和腿,極出兩滴淚。

    「腰酸,腿疼,謝景潤,你欺負本宮!」

    嬌嫩的肌膚上到處可見深紅印記,我忘不了這是謝景潤深吻後的結果。

    他炙熱的手掌滑過,引起陣陣顫栗,我啞著嗓子求他。

    「別、別碰我。」

    「謝景潤,本宮是公主,你膽敢對公主不敬,皇兄定饒不了你。」

    「公主打算怎麽處置微臣?」

    我默了默,認真考慮。他是權傾朝野的大奸臣,一心想把皇兄從龍椅上擠下來。

    這般黑心腸,要好好教訓才是。

    肩頭癢的厲害,我忍不住嚶嚀一聲,瞥見他眼底帶著狡黠,嘴角勾起一抹淺笑。

    「公主想要懲罰微臣,不如——」

    我心頭微動,「不如怎樣?」

    一陣天旋地轉,待我反應過來,竟發現自己跨坐在他腰間。

    雙手緊緊按住他那緊實的胸肌,我更慌了,磕磕絆絆,「你、你想幹嘛?」

    「公主欺負微臣,這又該當如何?」

    我才沒有欺負他,他竟顛倒黑白,大奸臣謝景潤大笑起來,我麻了。

    我承認,和謝景潤鬥法,根本鬥不過。

    ……

    再次跪倒在皇兄跟前,我淚灑一片,「皇兄,我快頂不住了。」

    「皇妹,再堅持堅持。」

    我雙手撐著下巴,坐在太極殿外,望天長歎。

    「這日子什麽時候是個頭啊!」

    「陛下,為何發出如此感慨?」

    神出鬼沒的謝景潤出現在身後,嚇得我差點一頭栽到漢白玉石階下。

    「陛下小心!」

    轉眼間我已被他攬入懷中,雙手下意識緊攀他的脖頸。

    他湊近了我低聲道,「公主今後離了微臣,可怎麽辦?」

    我又被他抱起去了尚書房,榮祿和小福子早已見怪不怪,極有眼力見兒的跟在後麵。

    「公主要想當位好皇帝,需得聽微臣幾句。」

    8

    天道何在?

    我隻是位公主,為何要學如何當位好皇帝?

    夜深了,我哈欠不斷,眼皮子直打架。但謝景潤依舊神采奕奕,坐在桌案前批閱奏折。

    「西北大旱,懇求陛下撥賑災銀兩五十萬。」

    「朕準了。」

    下筆時因為困乏恍惚,一滴濃墨滴在奏折上。

    「慢著!公主。」他頓了頓,拿過奏折掃視一眼後冷笑起來。

    「半月前西北知府上奏說西北恰逢百年不遇的澇災,這才過了多久,又是旱災。」

    我愣了片刻,不禁感歎。

    「謝愛卿好記性。」

    「……」

    誰讓我天生健忘,前天看的奏折今日就記不得。

    所以,我天生就不是當皇帝的料。

    要沒有謝景潤輔佐,皇兄恐會替我擔下昏君的罪名。

    其實,謝景潤也沒那麽壞,更談不上是奸臣,肯定是母後和皇兄對他有些誤會。

    如果他不天天留我開小灶,又扯開我的褻衣那就更好了。

    雖然暫代皇帝一職,我仍提醒自己要勤勤懇懇,以百姓為重萬年為先,發誓要做一名任君。

    但做皇帝實在太難了,每天麵對文武百官的各種訴求,還要被謝景潤蹂躪。

    月餘後,我生了一場大病。

    醒來時看到母後,她立即擦了擦眼淚,聲音婉轉動聽。

    「泠兒醒了,餓不餓,母後吩咐禦膳房做了你愛吃的金絲卷。」

    我搖搖頭,視線越過母妃,看見謝景潤。

    「謝愛卿怎麽來了?」

    「微臣聽聞陛下龍體不安,故而擔憂。如今陛下醒來,微臣便放心了。」

    聽了這話,我心裏如喝蜜般歡愉。

    母妃微微一愣,在我腦門輕輕敲了一下。

    「冤孽,生了場大病讓母後好生擔憂,你竟然還敢笑。」

    我捂著額頭,透過指縫偷偷觀察謝景潤,發現他的目光幾乎全都在我身上。

    他走後,母後義正言辭道:「泠兒,這謝景潤不容小覷,小小年紀便做到丞相之位,可見一般。你心思單純,莫要被他哄騙了去。」

    我覺得母後這話說的太晚了。

    深夜,我喝完藥昏昏沉沉,輾轉反側睡不踏實。

    突然,一雙溫熱的大手伸進被子,驚出我一身冷汗。

    「誰?」

    嘴立時被人捂住,鼻端聞到那股淡淡的龍腦香。

    「唔——謝、謝景潤?」

    我被駭到,他一個外臣深更半夜如何能留在皇宮?

    他似乎看出我的疑惑,笑著解釋:「公主不必為微臣擔憂,一切都是太後娘娘的安排。」

    他放屁,說謊不打草稿。

    我母後對他戒心頗重,怎麽可能還會把這麽一大禍害關在皇宮?

    「本宮才無暇關懷你!」

    我深知他來沒好事,果不其然話沒說兩句就開始動手動腳。

    「大膽,你幹什麽?」

    謝景潤捉住我兩隻手的晧腕固定在頭頂,含糊不清道,「微臣聽聞一個支風寒極有效的偏方,所以想和公主試試。」

    「什麽?」我顫聲問。

    他依了上來,聲音低沉略帶沙啞。

    「把汗發,風寒自然而然就會痊愈。」

    有那麽一刻,腦子懵了,但我很快就反應過來,可惜為時已晚。

    9

    布條在胸前纏了六圈半,小福子滿臉疑惑。

    「怎麽了?」

    「似乎變大了呢!」

    我驀然想起謝景潤說過的話,頓時整個人燒起來,把布條奪過又顫了兩圈,緊了緊這才作罷。

    今日朝堂上我沒看他一眼,胸口悶的厲害。

    下了朝,吩咐小福子扶著我大步流星朝尚書房走去。

    「陛下,陛下。」

    身後傳來聲聲呼喚,是謝景潤。

    我氣的直咬牙,他竟有臉,他還有臉!

    榮祿體貼地把門關上,謝景潤滿麵春風如往常一般斟茶。

    「陛下可是為禮部尚書上奏選秀一事而惱?」

    他不提我倒忘了,選秀納妃是為皇兄,謝景潤非但不急反倒極力支持。

    我冷冷地望著他,攥緊了拳頭,厲聲發問:「惱?嗬!朕有什麽可惱的?倒是你,這般高興,是想著能住在宮內多見一見後宮美人吧!」

    我豈能眼睜睜看著親哥戴綠帽子?故而,斷不能讓這種居心叵測之人得逞!

    他翛然靠了上來,狹長的眸子滿是戲謔,「公主可是吃醋了?」

    吃醋?

    才不,我是為皇兄鳴不平!

    上前揪住謝景潤的衣領,我的心頭像滾油燃燒。

    「謝景潤,那些都是皇兄的妃子,你休想染指!」

    他明顯呆愣一下,很快反應過來,勾唇深意一笑。

    「好,我隻守著公主一人如何?」

    隻守我一人!

    腦子瞬間似有無數煙花綻放,莫名的喜悅爬上心頭。一個若有若無的想法出現心尖,瞬間消失。

    他輕車熟路地把我抱坐在腿上,細細把玩我的手指。

    同他的大掌相比,我的手指顯得格外纖細。

    「公主念著微臣,微臣記在心上。」

    「本宮什麽時候念著你了?唔——」

    半個小時後。

    躺臥在我旁邊的謝景潤,烏黑的墨發鋪灑健碩的胸膛上,高挺的鼻梁……

    我看的呼吸緊促,身子嬌軟。

    難怪皇兄也看上了謝景潤,我也把持不住啊!

    坊間傳言,是有一定道理。

    傍晚我去看望皇兄,他已能半坐起來,慘白的臉上有了些血色。

    「近日朝堂如何,謝景潤可有異動?」

    內心慌亂不已,知兄如我,皇兄定然是放心不下謝景潤。

    麵上不動聲色,淡淡地講今日禮部尚書上奏之事如實稟報。

    皇兄沉吟片刻,「選秀不急,定在明年吧!」

    他抬眸盯著我瞧了半晌,冷不丁冒出一句,「泠兒這幾日氣色頗好,看來處理奏折已得心應手。」

    我尷尬地扯了扯嘴角,什麽得心應手,一大半都出自謝景潤之手。

    「泠兒盼著皇兄龍體早日痊愈,臣妹蠢笨不堪大任。」

    皇嫂坐在一旁眉眼含笑,提醒皇兄要好好謝我。

    「說起來,泠兒也到了選駙馬的年紀。可有中意的?新科狀元如何?皇後,是不是應該把朝中青年才俊都叫來一一相看?」

    10

    就很離譜!

    「皇兄,您謝我就謝我,賞賜些金銀玉器也成。為何要拿我說笑,我告訴母後去!」

    說完,我落荒而逃。

    其實,我想讓謝景潤做駙馬。

    本朝條例,駙馬隻能在朝中擔任閑職,若他娶了我,將來的仕途之路就此斷送。

    不過,他現在已是當朝右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也算是仕途巔峰。

    若他野心不止,怕是隻有皇位能看在眼中。

    若他為了我可以放棄丞相之位……

    我糾結了大半夜,輾轉反側難以入睡。

    「小福子,你有意中人麽?」

    燭光映照下,她粉麵桃腮,欲說還羞。

    「謝大人……」

    我心中一梗,謝景潤連小福子都勾搭了?無名火攢滿胸口。

    「說清楚!」

    「奴婢有些喜歡謝大人身邊的侍衛,他每次進宮來都給奴婢帶些宮外的蜜餞、糕點。」

    「……」

    我按下十米長刀,認真告誡她不要說話大喘氣。

    小福子傻乎乎點點頭,把懷裏的蜜餞掏出來給我吃。

    我嚼著酸杏幹,認真思考目前局勢。

    我喜歡謝景潤,她喜歡謝景潤的侍衛。

    「小福子,若本宮給你和他賜婚,高興嗎?」

    小福子的臉更紅了,「公主,您認真的嗎?」

    我問她,如果我和謝景潤成婚母後會不會同意時,她沉默了。

    寢宮死一般的寂靜,尬的我能用腳扣出一座宮殿。

    「沒可能?」

    小福子的臉煞白,怯懦道:「公主的婚事,奴婢豈敢置喙。」

    也是,她一個小宮女,能左右的了什麽?

    這件事直接影響了我第二天上朝質量,困得我頭都抬不起來。

    起床時看見眼圈的黑青,我立即讓小福子用脂粉遮蓋。

    金鑾殿內,文武百官垂眸低首,零星臣子在前上奏,我懶懶地應付。

    謝景潤昨日啟程前往淮北賑災,也不知現在到了哪裏。

    「皇上,陳閣老病重一事另有原因,此事和謝丞相有莫大幹係。」

    一提謝景潤,我整個人都精神了。

    「有和幹係?」

    他小嘴一張叭叭半天,末了追加一句。

    「故而,微臣懇求陛下給陳家千金和謝丞相賜婚。」

    我聽明白了,他是要逼婚,還是替陳家人出頭逼謝景潤娶了陳家千金。

    一股子無名火子心底燃燒起來,我冷了聲。

    「這也不是什麽大事,為何陳閣老不同朕講,偏要借你之口宣講?謝愛卿此刻正替朕去安撫災民,若朕賜他一樁不如意的婚事,豈不是以德報怨?」

    我心情不大好,早早退了朝。

    尚書房比以往安靜,安靜令人心慌。

    我去母後宮裏尋求安慰,誰知碰見了陳閣老的夫人,正在母後麵前哭訴。

    陳家有女,芳齡十六,因心儀謝景潤故而拒了自小的婚約。

    陳閣老厚著臉皮為女上門,被謝景潤冷冷拒絕。

    陳千金一氣之下得了相思病,整日臥病在床,陳閣老也急病了。

    母後朝我眨眨眼,似是在求救。

    我微微頷首,清了清嗓子。

    「陳太夫人,這牛不喝水沒強按頭的道理啊。強扭的瓜不甜,總不能你家閨女非想嫁,朕就逼謝景潤娶吧?」

    11

    陳太夫人暈了!

    準確來說是被我氣暈的!

    可我是皇上,她為臣子,斷沒有責怪我的道理。

    母後命太醫把百年老參放在她口中,陳太夫人幽幽轉醒,羞愧難當地謝恩出宮。

    母後把我訓了一頓,說我說話太難聽。

    我不服,同她硬剛起來。

    「本來就是,陳家看不明白,我再不點醒難道任由看著他們逼著我逼著謝景潤?」

    母後重重歎了口氣,「那謝景潤有什麽好的?你皇兄可沒少吃他的暗虧,這樣的人有人願意嫁就不錯了。我也知道陳家太上趕著了,但有人能治治這謝景潤不正好就幫了你皇兄嗎?」

    母後啊母後,何須外人管教謝景潤,你眼前有正合適的啊!

    當然,這話我斷不敢講,隻敢小聲嘟囔,「興許是皇兄做得不對,謝景潤在暗暗提點他。」

    母後恨鐵不成鋼地指著我,說我被謝景潤蠱惑了。

    姑且算是吧!

    我就想護著他,見不得別人說他不好!

    ……

    三日後,謝景潤還朝。

    對身後百官說了一句,「多謝孫大人關懷我的婚事,陳閣老那裏我親自登門謝罪。」

    下朝到尚書房,我告訴他,不用怕陳家逼婚,大不了我把陳千金納入後宮。

    謝景潤那黑曜石般的眸子蕩著淺淺笑意,他雙手捧著我的臉,深情款款地吻下來。

    「微臣自有辦法,公主且放寬心。」

    次日,我正在用膳,小福子著急慌忙跑進來湊近我耳邊說事。

    「什麽?」

    我驚的立即把筷子摔在桌子上,周圍宮人當即跪下。

    屏退婢女和太監後,我這才抓住小福子細問。

    「謝景潤病了?」

    小福子支支吾吾半天,憋出一句。

    「奴婢不知,陛下還是親自問謝丞相的好。」

    「他哪兒?」

    「坤寧宮。」

    我匆匆趕去,生怕母後責怪了他。剛跨出門檻,雙腿一軟,身子搖搖欲墜。

    「泠兒!」

    「陛下!」

    謝景潤及時把我接入懷中。

    母後雙眉緊蹙,快步上前把我從他懷中拉走。

    「怎麽回事?」她低喝一聲:「莽莽撞撞,哪有半分你皇兄的穩重模樣?」

    我心中惴惴不安,幸好母後沒發現我倆之間有什麽異樣,叮囑我幾句才放人。

    等到了尚書房,小福子和榮祿等人在外守候。

    我拉著謝景潤仔細打量,「哪兒生病了?」

    小福子告訴我,昨日謝景潤親自等陳家門道歉,陳家千金哭死苦活。

    他當眾說道:「我有隱疾!」

    陳千金當即止住哭聲,說不嫁了。這事傳遍京城大街小巷,都說可惜了。

    我不明白哪裏可惜了,隻好親自問他。

    謝景潤又抱著我,蹭了蹭肩頸,這才心滿意足。

    「誆他們的,不過,公主以後可莫要負了微臣。」

    我有點懵,不明白這其中有何聯係。

    我隻知道他從京城公子排行榜第一名跌落最後一名。

    小福子還說除了我沒有哪個女子願意嫁他。

    12

    陳家千金嫁人了,是陳閣老的門生。

    萬幸,不然這麽強悍的對手要真撒起潑來,我若以皇族身份壓製,那不成了昏君?

    我已經想好了,就算是謝景潤真身患隱疾,宮中那麽多太醫總能醫好。

    沒人跟我搶他,開心的不得了。

    不過,我的麻煩也來了。

    上次皇嫂說要給我尋門親事,我以為她和皇兄是開玩笑的,沒成想竟是真的。

    皇嫂要把親弟弟說給我,她那弟弟我見過,長得五大三粗,如黑臉包公似的。

    要說也奇怪,我皇嫂膚白貌美,倆人雖是一母同胞,但長得千差萬別。

    我偷偷問皇兄,「別是皇嫂的弟弟沒人要才硬塞給我的。」

    皇嫂:「……」

    皇兄被噎了一下,好心的小福子還提醒我聲音太大,連她都聽到了。

    他怕皇嫂生氣,還規勸說,讓我多處處感情就出來了。

    我有點不高興,覺得他忒不知足。

    皇嫂貌若天仙,還霸占著謝景潤,做人不能太皇兄,太貪了!

    於是,我義正言辭的拒絕這門婚事,還嗆了皇兄幾句。

    「皇兄,若皇嫂生的同她弟弟一般,你還會喜歡嗎?」

    我和皇嫂的眼睛直勾勾盯著皇兄,他貌似腦補了一下,神色異樣。

    皇嫂有些不高興,我繼續拱火,「皇嫂,看來皇兄很不對勁啊!」

    當皇兄被皇嫂按在床上打時,我趁機溜了出去。

    禍水東引,這是謝景潤教我的。

    其實,我還挺喜歡當皇帝的,每天都能見到謝景潤。

    皇兄的身子大好,不日即將痊愈。

    那麽,恐怕以後我就不能再日日見到他了。

    想到這裏,心裏頓時變得空落落的。

    小福子看我愁眉苦臉、唉聲歎氣,變著法兒的哄我開心。

    我聽到外邊一陣動靜,起身去看,原來是禦林軍換班。

    個個身子威武,淩然正氣,目光上移正要看他們的臉時,一團墨黑的狐皮大氅兜頭罩在頭上。

    「誰啊!」

    我大喝一聲,想要把大氅從頭上取下。

    「公主看膩微臣了?」

    聲音低沉,尾音上調,帶著危險的氣息。

    我渾身一滯,手上的動作也停了。

    是謝景潤。

    偷看禦林軍被抓包,我這公主的顏麵不要也罷。

    「謝、謝愛卿?」

    露出眼睛,我四下環視,小福子和榮祿早走的沒影。

    謝景潤此刻正站在我麵前,嘴角含笑,半眯著風眸,長飛入鬢的黛眉舒展著。

    莫名的冷意籠罩在他周身,我打了個寒顫。

    「好看嗎?」他微微挑眉,漆黑的眸子裏帶著一絲危險。

    我緊張的吞咽口水,訕訕地笑起來。

    「都沒你好看。」

    「真的?」

    「比真金都真!」

    生怕他不信,我主動湊近他在臉頰淺吻一口。

    突然一陣天旋地震,我被他壓在塌上。

    謝景潤氣息不穩在我耳畔輕聲道:「泠兒,嫁給我好嗎?」

    嫁給他?

    我心跳如雷,整個人猶如到了雲巔。

    「你喜歡我?」

    謝景潤大笑起來,連胸腔都跟著起伏。

    「傻子,我如何不喜歡?」

    13

    他這話說的矛盾。

    若我是傻子,他也喜歡嗎?

    還是他在罵我傻?

    我本想當麵問個清楚,無奈大理石丞求到宮門口,說有要事和謝景潤相商。

    恰逢母後召見,我們自此分開。

    ……

    這日,我陪著母後一同用午膳,看到自幼愛吃的肉丸子後,又聞到那股腥厚的氣味,胃裏開始翻江倒海。

    「嘔——」

    母後一時不明所以,忙輕拍我的背部。

    「泠兒,怎麽了?」

    我搖搖頭,強忍嘴裏的酸意,「撤走——聞著難受。」轉過身,不再看滿桌的山珍海味。

    八珍玉食換了個遍,我依舊吐的厲害。

    母後沉了臉,拉著我的手認真問:「泠兒,這個月的葵水來過嗎?」

    我的月事一向不準,遲了半月自然沒放在心上。

    「去請太醫。」

    「母後,我怎麽了?」

    母後屏退左右,緊閉門窗,認真嚴肅地問我,「泠兒,你告訴母後,可有人碰過你?」

    我一下子想到謝景潤,羞怯地點點頭。

    當我把名字說出後,母後發了好大的脾氣。罵謝景潤是混蛋,要把他倒掉在城牆上才好。

    「母後,兒臣求您別罰他,他沒欺負我。」

    我哭著求情,母後又氣又怒。

    太醫來診脈,神色劇變,我也知道事情不對勁,母後要杖斃小福子和榮祿。

    我苦苦求情,卻被她關在寢宮。

    幸而皇嫂偷偷給我送飯,不過她看我的眼神兒帶著憐憫之意。

    我一邊大口吃著碗裏的飯,一邊問,「皇嫂,外邊發生什麽事了嗎?謝景潤怎麽了?」

    她欲言又止,我深知母後定然不會饒了他,隻好抓住皇嫂的手臂追問。

    「皇嫂,他到底怎麽了?」

    「謝景潤向母後提親,被母後抽了幾十鞭,此時他正跪在坤寧宮門前懇求原諒。」

    他沒騙我!

    我又哭又笑,嚇壞了皇嫂。

    「泠兒,快別哭了,你現在有身子,大喜大悲會傷到腹中胎兒。」

    啥?

    我有孩子了?

    消息一下子來的太多又太大,我整個人都發懵了。

    望著自己依舊平坦的小腹,我怎麽也想不通這裏會即將孕育出一個鮮活的小生命。

    謝景潤,對,他一定知道怎麽回事。

    我站起來拔腿就跑,皇嫂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我鎖在宮內。

    「皇嫂,真對不起,我要去救謝景潤。您就看在我幫了皇兄那麽多的份上,等你出去好好打他一頓。」

    我是懷孕了打不得。

    皇嫂:「?」

    憑良心講,皇嫂這人真不錯,我都把她關起來了,還貼心地告訴我不能跑,不然會影響胎兒。

    等我氣喘籲籲來到坤寧宮門口,正看到謝景潤那道挺拔的身影斜斜倒了下去,宮人立即上前把他抬起。

    心毫無征兆的刺痛起來,就像被生生剜下去一大塊兒肉。

    眼前模糊一片,此刻我顧不得皇嫂的提醒,大步朝前跑去。

    「別,他還沒死!謝景潤沒死!」

    我嚎啕大哭,跑到他身邊。隻見謝景潤雙眼緊閉,嘴唇。

    腦子瞬間一片空白,隱約聽到周圍有人驚呼。

    「不好了,陛下暈過去了!」

    14

    等我再次醒來,入目便是鵝黃梨帳,這是我的寢宮。鼻端縈繞著淡淡的茉莉蜜香,嗓子幹澀的厲害。

    母後、皇兄、皇嫂、小福子、以及謝景潤。

    他沒死!

    我立即從床上坐起來,指著他你了半天。

    母後捏著帕子輕撫我的心口,「不急不急。」

    「母後!」我帶著哭腔,「母後求你別殺他,我、我喜歡他。」

    謝景潤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扣了幾記響頭。

    「太後娘娘,微臣心儀公主已久,願傾盡一生嗬護公主。先前做的那些事讓公主受辱,微臣甘願受罰,懇求太後娘娘給微臣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他說的言辭誠懇,我都想開口答應。皇嫂死死按住我的手,低聲叮囑:「公主莫急,母後這是為你撐腰呢!」

    撐腰就撐腰,幹嘛要疾言厲色地對謝景潤?我不懂,更不高興。

    母後冷笑道:「是嗎,那哀家若要你死呢?」

    謝景潤頭也不抬毫不猶豫回答,「太後若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臣放心不下公主。微臣這條命並無用處,若太後娘娘首肯,微臣願用這條賤命守護公主一生一世。」

    我握著皇嫂的手,感動的痛哭流涕。

    母後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對滑不溜秋的謝景潤無可奈何。

    「懇求皇上、太後允許微臣迎娶公主。」

    「皇兄,快答應啊!」

    皇兄張了張口,覺察到母後淩厲的眼神兒立即閉上。

    我知道,若得不到母後的同意,謝景潤無論如何也娶不到我。

    那日鞭傷未愈的他足足跪了三個時辰,又和母後在尚書房密探一個時辰才來看我。

    望著他蒼白如紙的臉,眼淚就又止不住地落下。

    他擦了又擦,奈何淚珠太多怎麽都擦不完。

    謝景潤幽幽歎了口氣,「微臣不日將迎娶公主,再把眼睛哭腫了,可就不好看了。」

    「你嫌棄我?」我都哭到打鳴了,他跟我說好不好看的問題。

    他抱著我哄了好久才作罷。

    15

    五日後,我從皇宮出嫁。

    母後哭紅了眼,皇嫂也滿臉不舍,唯有皇兄笑的眼都快眯成一條縫了。

    長街十裏紅妝,八抬大轎,謝景潤一襲紅衣騎在汗血寶馬上前來迎娶。

    我歡歡喜喜坐在嬌子裏,餓的心慌,隻能吃些酸蜜餞解饞。

    小福子胖乎乎的小手遞進來一隻鹵雞腿兒,「公主,餓了吧?」

    我感動的淚眼花花,抓著雞腿兒吃個幹幹淨淨。

    大婚之夜,謝景潤盯著我的腹部眼神兒格外幽怨。

    我問他,「你想什麽呢?」

    他抿了抿唇,「等你肚子裏的小東西出來,我先揍他一頓。」

    「……」

    一年後,小蘿卜頭搖搖晃晃剛學會走路,跟在謝景潤身後,咿呀呀的叫著爹爹。

    他滿眼慈愛,立即把小蘿卜頭抱懷裏猛親。

    我好笑地問:「不是說要打他嗎?」

    謝景潤走過來,在我和小蘿卜頭臉上各親一口。

    「舍不得。」

    自和我成親起,他就辭去丞相一職。雖有駙馬的名號,卻再也不能在朝堂上發揮才能。

    我問他,可曾後悔。

    謝景潤入如墨的眸子凝在我身上,聲音低沉,「娶你為妻,我此生無悔。」

    完。(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