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凝一步步走近。

    他滿臉的不耐煩，指著我懷裏的佳禾，道：“大嫂救了你，你卻讓她兒子挨餓，你就是這麽報答大嫂的？”

    佳禾睡了午覺，醒來後發現自己在保鏢的懷裏，差點哭了。

    被我抱回來，他便扒著我不放，生怕我走了。

    我碰了碰佳禾的臉，內疚不已：“對不起，嬸嬸忘了問佳禾餓不餓……”

    佳禾搖搖頭，肉呼呼的手緊緊地拽住我的指尖：“媽媽會好的，對嗎？”

    我輕呼一口氣，柔聲道：“一定會的。”

    他忍了好久的眼淚終於掉下來。

    陸問趁機把保溫盒遞給我，道：“左姐，就算你不吃，也得給孩子吃一點。”

    我嗯一聲，接過來，打開飯盒，慢慢地喂佳禾吃東西。

    佳禾很乖巧，小臉上雖然有不屬於他這個年紀的擔憂，可還是聽話地，小口小口地咀嚼著，懂事得叫人心疼。

    顧凝拍了拍他的腦袋：“不錯，佳禾很棒，是小男子漢。”

    語氣裏帶著濃濃的驕傲和不易察覺的心疼。

    我頗為意外地看他一眼。

    他竟然還有這麽溫柔的一麵。

    佳禾就衝他笑了笑。

    顧凝則瞪著我：“看什麽看，趕緊讓佳禾吃飯，別把我家佳禾餓著了！”

    我：“……”

    雖然被他擠兌，但不知怎麽，或許因為他是陸敘白的發小，我一下子就像找到了主心骨，原本懸在半空的心仿佛也找到了落腳點，忽然變得踏實起來。

    又過了兩個小時，手術室的門終於開了，所有醫生都走了出來。

    主刀的自然是周哲軒，他取下口罩，臉上透著一絲疲憊，卻還是盡心盡力地給我們介紹情況：“暫時沒有大問題，但大嫂的情況不太穩定，還得在重病室觀察。”

    我的心頓時忽上忽下，不知道這種情況是好是壞。

    顧凝對周哲軒道：“這兩天你得多費心。”

    周哲軒鄭重點頭。

    顧凝便笑著拍了下他的肩膀。

    我愣愣地聽著他們說話，見顧凝還能笑出來，想必大嫂的情況不算太差，不禁大大地鬆了口氣。

    顧凝輕蔑地瞟過我，冷哼道：“又不是天塌下來，哭喪著臉做什麽，要是覺得內疚，就好好照顧佳禾。”

    果然還是我所熟悉的風格，冷嘲熱諷，不留一點情麵。

    可我卻隻感到慶幸，慶幸這時候他還能譏諷我。

    要是大嫂出事，我估計他會一槍斃了我，而不是用這種平常的心態來對待我。

    顧凝和周哲軒把潘東叫去一旁了解上午的情況，陸問則帶著保鏢守在大嫂的病房門口。

    我揉了把臉，暗暗告誡自己要振作起來。

    顧凝說得對，大嫂是有希望恢複的，我不能先倒下，我還要好好地照顧佳禾，保護佳禾。

    陸敘白不在，我就更應該堅強，而不是拖累大家。

    之後潘東回來了，顧凝則和周哲軒去了樓下的辦公室。

    我問潘東：“他們怎麽說？”

    潘東道：“顧少和周少讓我按兵不動。”

    我靜了下，問：“梅家那邊會不會有動作？”

    梅嫿是被潘東打傷的，就算是梅嫿先動的手，可梅家並不是一個講道理的人家，否則也不會教出梅嫿這樣霸道的人。

    現在梅家肯定在想方設法地對付我們。

    潘東想了想，道：“不管他們做什麽，我們都要等團長回來再說。”

    可陸敘白在出任務，起碼要三個月……

    那時候恐怕梅家早已經翻手為雲覆手雨，把這個事的責任全部推在我們身上。

    雖說還有顧凝和周哲軒在，看在陸敘白的麵子上，他們肯定不會袖手旁觀。

    隻是從內心深處來說，我自然隻信任陸敘白。

    我皺了皺眉，換了個問題：“依你看，敘白的爺爺會幫我們嗎？”

    潘東靜默幾秒，避重就輕道：“我離開之前，他給梅妤的大哥打了電話，在安撫梅家人。”

    我了然，陸文道恐怕還是忌憚梅家的勢力。

    不過這種結果也不算太差，至少陸文道還是顧忌著陸敘白的，沒有落井下石。

    但我並沒有因為陸文道的幫忙而放下心來，仍舊憂心忡忡。

    今天這個事，雖說是梅嫿莫名其妙地跑來找茬，大嫂甚至還因此身受重傷，至今還昏迷未醒。

    可梅嫿也被打了兩槍。

    如今我們算是和梅家正式結怨，也不知道接下來梅家會怎麽對付我們。

    雖然陸敘白遲早是要和梅家對上的，可現在矛盾提前激化了，我怕陸敘白那邊還沒有準備好。

    這也是我急著找陸敘白的原因。

    我看了看潘東，道：“你能聯係上你們團長嗎？”

    潘東搖頭：“出任務期間，是不能和外界聯係的。”

    我心驀地一沉。

    陸敘白是不是在進行很危險的任務？

    難道整整三個月時間，都無法和他聯絡嗎……

    我沉默片刻，看向潘東：“要不你先去部隊裏避避風頭……”

    他把梅嫿打成重傷，我是很高興的。

    我恨不得親手朝梅嫿開槍，給大嫂報仇。

    隻是雖然很泄恨，可我也怕梅家報複他。

    潘東原本緊抿的嘴巴咧了咧，笑著道：“嫂子不用擔心，我的任務就是保護你們的安危，各為其主罷了，梅家應該不會故意針對我。”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選擇站隊陸敘白，自然是要聽從陸敘白的命令。

    梅家是陸敘白的仇人，他也就不會手軟。

    我歉然地望著他。

    無論如何，這次他總歸是被牽連了。

    潘東笑了下：“嫂子放心，我有分寸的。”

    想到他平日裏的沉穩，我也就沒再多說，隻是叮囑道：“這段時間你要多加小心……”

    潘東點頭表示知道了。

    我頓了頓，道：“我想找個地方給大嫂養傷，但我怕醫院不安全，陸家那邊估計更加危險，你有什麽地方推薦嗎？”

    他是陸敘白的心腹，也許陸敘白有交待過他什麽。

    潘東沉吟幾秒：“最好是問問顧少和周少。”

    恰好顧凝和周哲軒上來了。

    聽見我的問題，顧凝瞟我一眼：“知道找我和哲軒，還算你有點腦子。”

    我：“……”

    這種時候，他還要諷刺我。

    可其實這也是潘東提醒我的……

    周哲軒道：“寧哥剛剛和我商議過，我們打算送大嫂去阿奚哥家裏，阿奚哥明天就回來了，有他在，你們的安全都能得到保障，梅家現在肯定不敢對雲家出手的。”

    顧凝慢吞吞地嗯一聲：“恰好小魚兒也放假了，有時間幫忙照顧大嫂。”

    小魚兒就是顧瑜兒，上次她是這麽介紹自己的。

    想到她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我實在想象不出她照顧大嫂的模樣。

    不過有雲奚保駕護航，我瞬間就安下心來。

    在我心裏，雲奚的確比顧凝靠譜得多。

    此時已是深夜，大嫂被轉入重病室。

    我想留在這裏守夜，可看了看懷裏的佳禾……我猶豫地問顧凝：“你能幫我照看一下他嗎？”

    這幾天若是一直在醫院裏，我猜測梅家那邊肯定會派人來鬧事，恐怕不會安寧。

    況且讓佳禾待在這邊也不是辦法，醫院裏的味道不好聞不說，要是大嫂一直不醒，佳禾會更傷心。

    顧凝眯起眼：“他現在除了大嫂，就隻有你可以依靠，你確定要我把人抱走？”

    我怔了一瞬。

    確實，在大嫂出事後，佳禾更黏我了。

    除了媽媽和叔叔，就隻有我在他身邊，他自然而然就更加依賴我。

    我突然發現顧凝也是很有人情味的。

    起碼比我想得周到。

    我感激地看他一眼，抱緊佳禾，低聲道：“我明白了。”

    他撇嘴，難得沒有譏諷。

    周哲軒笑著道：“嫂子，我們先回去了，明天一早會過來。晚上陸問和潘東會負責你們的安全，顧家和周家的人手也都留在醫院裏，你盡管放心。”

    我感激道：“多謝。”

    臨走前，他們又把陸問叫去交待了一番。

    我和佳禾在頂樓的房間住下了。

    這一層都是空的，夜裏特別寂靜。

    我聽著佳禾均勻的呼吸聲，望著他一起一伏的小胸膛，越發地想念起陸敘白來。

    雖然知道毫無希望，可我還是拿出了手機，一遍又一遍地給他打電話。

    那邊依舊是無法接通的狀態。

    心裏頭除了失望，還有淡淡的無奈。

    若是他能在我身旁該多好。

    我雖然做好了心理準備，知道留在他身邊，勢必會單獨麵對這些凶險。

    可事情一件接著一件，我隻覺得很累很累……

    又累又怕，卻必須堅持下去。

    ……

    我一夜未眠。

    隔天起來時，顧凝和周哲軒已經來了。

    周哲軒在給大嫂做檢查。

    大嫂還是沒醒。

    我忍不住擔心。

    周哲軒安慰道：“大嫂的情況已經穩定下來了，再觀察兩天，如果傷勢沒有反複，就能轉去普通病房。”

    我眼巴巴地望著他：“你確定不是在騙我？”

    他還沒說話，顧凝已嗬斥道：“你是不是盼著大嫂不好？”

    我連忙否認：“不是……”

    顧凝冷冰冰地盯著我：“那你是不信哲軒的醫術？”

    我張了張嘴，發現自己確實問了個很蠢的問題，於是乖乖地閉上嘴巴。

    在等待大嫂醒來的日子裏，是非常煎熬的，起碼我時常會感到焦慮。

    佳禾一直陪著我，他年紀小，卻比我要鎮定許多，總是用肉肉的小手拍我的肩膀，安慰我：“媽媽一定會沒事的。”

    我有種和他相依為命的錯覺。

    每天晚上，我依然會給陸敘白電話，可無論我撥打多少遍，那邊依然沒有任何回應。<101nove.comle>（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