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文道還是閉著眼，我想他應該是聽進去了。

    不過我也不在意他有沒有在聽，繼續道：“因為你是敘白的爺爺，敘白沒法對你下手……所以這個惡人，隻有我來做。”

    陸文道突然睜開眼，死死瞪著我。

    我淡淡道：“敘白可能想留著你，讓你看看陸三爺和陸述安的下場，讓你感受絕望，但我覺得你這種人，苟喘延息都叫人惡心，還不如早點去死。”

    說完我便走近幾步，想伸手去扯針管。

    可我還沒碰到，手就被人抓住了。

    我嚇了一跳。

    隨即我反應過來，陸敘白來了！

    我聞到熟悉的檀木香，立刻抬頭，就見陸敘白正眸光晦暗地望著我。

    他身後的潘東一臉嚴肅。

    我心裏咯噔一下。

    他們竟是悄無聲息地進來了，我沒有聽到半點動靜。

    現在被抓個正著，我無從辯解，隻能咬著唇角，沉默地和陸敘白對視。

    我有些拿不準他是不是正生氣。

    大約過了半分鍾，陸敘白將我抱在懷裏，歎氣道：“一晴，不要髒了自己的手。”

    我意外於他的口吻，更意外他的態度。

    原以為他會氣我自作主張，沒想到他第一句卻是關切。

    我囁嚅了下唇角，道：“對不起……”

    如果我得手了，他即使怪我，我也能想辦法解釋，可正好被他看到，我怕他會覺得我太過惡毒。

    再說陸文道總歸是他爺爺……

    陸敘白看著我，道：“你的話我都聽到了，我知道你是一心一意為我好……你猜得不錯，我確實對爺爺下了不手，他手裏的那張底牌也確實對我有威脅……”

    我聽著他的安慰，心裏一時五味雜陳。

    一方麵遺憾自己沒有得手，一方麵又覺得自己可能想岔了，要怎麽處理陸文道，他心裏應該是有數的，其實用不著我插手。

    我是怕他太過心軟，但我沒有想過，他留著陸文道或許還有用。

    他柔聲道：“你還懷著孩子，就算是動手，也該由我來。”

    我詫異地抬眼去看他。

    他頓了頓，道：“爺爺還有點用處，我原本還想留著的。”

    果然是這樣，我漲紅了臉，支吾道：“對不起……我差點好心辦壞事……”

    他摸了摸我的臉：“我明白，你是為我好。”

    我沒有做聲。

    即使到這一刻，我也並不後悔自己的舉動。

    如果陸文道不是陸敘白的爺爺，而是我的爺爺，我想我也會下不了手的，但若是有人替我動手，我肯定不會阻攔。

    畢竟像陸文道這樣的人，死不足惜。

    但我自作主張又是一回事，破壞陸敘白的計劃就糟了。

    陸敘白忽然笑了下，道：“其實就算你把針管扯了，爺爺也不會有事。”

    我咦了一聲。

    他點點我的鼻子：“笨蛋，那是營養針，就算扯掉，爺爺一時半會兒也不會出事。”

    這個我當然知道，不由嘀咕道：“我是想餓他幾天……”

    陸敘白似笑非笑地瞅我一眼：“你踏進祠堂的時候，就有人通知了我，我這才趕過來，你覺得你能隱瞞好幾天？”

    這下子，我窘迫得都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確實也是，陸敘白幾乎無所不知，我的動作又怎麽可能瞞得過他。

    陸敘白看了陸文道一眼，道：“明天我就得走了，家裏隻有你和大嫂，佳禾也還小，其實我也不放心把爺爺留在這裏。萬一梅妤跑過來，再和爺爺裏應外合，你們會很危險。雖然家裏的警衛員和傭人換了一批，但保不齊有爺爺的人。”

    我怔了怔，望向他。

    他這是什麽意思？

    是說他也打算對陸文道出手嗎？

    他攬住我的肩，一邊往外走，一邊道：“這個事我本來不想讓你知道，你還懷著寶寶，知道太多對你沒有好處。”

    我蹭了蹭他的胸口，今天這個事，是我太衝動了，雖然我是想為他分憂。

    他摟緊我，我們一起走出祠堂，期間他並沒有回頭去看陸文道一眼。

    我便知道他應該是對陸文道死心了。

    他低聲告訴我：“我會找個地方，把爺爺送過去，以後都不會再回沁園。”

    我看了看他，所以他還是打算留著爺爺的命嗎？

    他像是知曉我的疑問，沉默片刻，道：“有時候活著，比死了更難受。”

    大約就是所謂的生不如死吧。

    不過在我看來，人命才是最重要的，不然又怎麽會有好死不如賴活的古話呢。

    隻要活著，就有希望。

    而對陸文道來說，隻要活著，可能就會給陸敘白帶來麻煩。

    但我也並沒有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我不想讓陸敘白覺得我一心盼著陸文道去死。

    事實上，陸文道活著或者死了，於我來說有什麽關係呢，我隻不過是心疼陸敘白而已。

    想到這裏，我停住腳，和陸敘白麵對麵站定，緊緊地握住他的手，道：“敘白，你別難受，我和孩子都會陪著你。”

    陸敘白笑著摸摸我的臉：“嗯，我不難受，你也別替我難受。”

    我輕輕嗯一聲。

    他看我一眼，道：“我打算明天就走。”

    我吃驚不已：“這麽快……”

    接著我的注意力便轉移到他出行的事上，將陸文道的事也拋到了腦後。

    ……

    第二天，陸敘白便離開了。

    原本連著好些天的陰雨天氣，今天終於放晴了，隻可惜陸敘白卻要動身去一個危險的地方。

    大嫂大概是清楚陸敘白的計劃，所以沒讓佳禾去幼兒園，而是帶著他一起送陸敘白。

    要和他說的悄悄話，在晚上已經說過了，所以我也沒多說，隻是輕聲道：“一切小心。”

    他笑著親了親我，便坐上車走了。

    我望著車子絕塵而去，不知怎麽，心裏沒來由生起一股不安。

    恰好這時候孩子似乎感受到我的情緒，突然踢了我一腳，我不由皺起眉。

    大嫂走過來扶住我，道：“別擔心。”

    我點點頭，終究沒有說什麽。

    ……

    接下來的日子卻並不平靜。

    正如陸敘白所預料的那樣，梅妤找上門來了。

    那是在陸敘白走後的第三天，梅妤的車子直接開進院子。

    大嫂將她堵在大門口，沒讓她進門。

    梅妤身後站著一排保鏢，她麵色不善地盯著大嫂：“這是我家，你算什麽東西，也敢阻攔我。”

    大嫂不為所動，隻是冷冷地瞧著她。

    梅妤冷笑：“我和叔林還沒離婚，我還是陸家的媳婦，我的東西都在這裏，你要是不讓我進去，我就去法院告你。”

    大嫂道：“那你先找個律師去遞訴訟書。”

    梅妤眯起眼睛，道：“我不想和你廢話，你爺爺呢？我要見他。”

    大嫂淡淡道：“爺爺他不想見你。”

    梅妤似乎是惱羞成怒，狠聲道：“那叫陸敘白出來，我倒是要問問他，他叫一個克死老公的女人出來應酬算怎麽回事，也不怕丟了陸家的臉！”<101nove.comle>（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