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羽……”

    皓羽聽見母親的呼喚，他小心翼翼地闔上門，小魚剛剛才睡下。而他，卻無心睡眠……

    “母親……”

    “我種下的惡因，隻能自食惡果……”皓羽彷徨著神情，黯然神傷。他或許認為，如果不是自己的一顆複仇之心，一切都不會是這樣……

    巨大的沉痛洗禮著他枯幹的心……

    “那個女人……”皓羽心裏不由得驚悸起來，在他迷失的數十年中，他所做的一切，和她都脫不了幹係！

    “皓羽，你父親……”飛夢聲音遲緩著，欲言又止。這是他生命裏揮之不去的陰影……

    百年的歲月從手心無情地溜走……

    司徒啟、司徒羿都已經不再被人們提起，成了陌生的、史冊裏的人……

    皓羽淒然地低頭，走過一步、又一步，不願意驚動房裏的小魚……

    他走到庭院裏，站在石凳上沉默不語，月暈的朦朧之光流過臉頰，印出了歲月！

    “我死過一次……”

    死亡之前，生命的喧囂極盛，求生的欲望掙紮在生與死之間。當那無可奈何的來臨時，他曾經擁有的一切，除了發自內心、觸及靈魂的恐懼，一個人還能剩下什麽……

    “我……”

    “皓羽，一切都過去了……”

    飛夢即便明白他所受的傷痛，卻也不能感同身受。

    幽魅的夜，何時能夠離開？天亮之前，不能……

    “皓羽，你的父親是……”

    飛夢轉身，背對著皓羽，言語裏透露著猶豫與對往事的感傷……

    “母親……”皓羽突然叫住了她，打斷了她的思緒。當飛夢看見他明淨幽藍的眼眸時，一瞬間進入了他的心底！

    “我明白的。”

    是啊，他早就知道了。有什麽能瞞住一個孩子的雙眸，他的視線，不會轉彎……

    “他有東西，交給你。我……去拿……”飛夢遮掩著麵，眼睛裏進了沙子。

    當她再出現在庭院時，手裏多了一個包裹，疊放得很整齊，包裹四四方方，係著結繩的一端，露出的是鑲嵌寶石的劍柄！

    多少年月，它等待著自己的主人！

    皓羽接過包裹，在石桌上攤開，左手一把抓起了那劍鞘！

    “錚！”

    寒光一閃，化作奔雷，映著輝月！不知名的銀灰色金屬，散發著幽冷的寒氣，若隱若現的圖騰蒼龍！

    蒼龍的圖案運用絕密的技法雕刻在寶劍劍身，刃脊上波紋狀的淺藍色鱗紋龍鱗！劍柄上華麗而莊嚴的鴿血紅寶石，宛如龍之眼！

    劍，百兵之君，王者之器！

    皓羽久久端詳著手中的寶劍，貼近在麵前，感受著它的氣息！仿佛進行著超越時空間的交流！

    “皓羽！”

    飛夢見他接受了這份遺贈，來自他的父親……

    包裹裏，還有一個信封，信封似乎被差開過。封合的一頭被折上，並沒有貼緊！抑或是原本就未曾合封……

    “鏗……”寶劍應聲滑入劍鞘！

    皓羽將蒼龍之劍放在石桌靠邊一側，緩慢地伸出手，將信封拾起，捧在手中。

    秀麗的篆書字啊吾子，皓羽親啟……

    信封沉甸甸的，忽地他手一滑，從裏麵斜著露出了一根打著幸運結的紅繩，紅繩連著那一塊觸感溫潤、天青色的美玉蒼龍血脈的憑證，鐫刻的蒼龍印！

    皓羽把信紙抽出，把玉放在手裏端詳著，上麵用遠古銘文篆刻的字體！

    “皓羽：

    當你看到這封信，父親或許已經不在了……

    在你周歲時，父親沒看見你稚嫩的臉蛋；在你換第一顆乳牙時，我也沒能安慰你；在你牙牙學語時，我也沒能聽見你對我說出那兩個字……

    不知道這些年，你過得好嗎？

    父親愧對你們……

    但，我愛你們，勝過一切！

    我的心裏，你們一直都在……

    你一定會是一個正直、勇敢、善良的人……

    做你自己吧！

    父親，江雨何！”

    寥寥數語，再也沒有更多，仿佛就是這樣了……

    體內流淌的血液啊，維係著陌不相識的家人！

    “母親，我很遺憾，在我的童年……”皓羽的成長中，從來沒有一個被他稱為“父親”的人……

    母愛似水，父愛如山，嚴苛的戒律，溫柔的嗬護，才能塑造一個人健全的人格！

    “皓羽……”飛夢忐忑著一顆心。

    “不過，我很感謝在我生命裏有這樣一個從未出現的人！那樣，我就不會依賴他，但我一直……知道他！”皓羽微微笑著，眼角處洶湧著難以抑製的鹹水……

    一顆一顆的淚珠滑落他的臉頰，在過往的歲月裏，他不明白父親這個詞，代表著什麽……

    “我的路，我一定會自己走！”無論是對是錯，現在的他，應當自己選擇！

    “嗚嗚……”飛夢終於忍不住，失聲慟哭，再也不願意壓抑內心的情感。多少個年月，數不清的噩夢，她生命中最珍愛的兩個男人雨何，皓羽！愛至深，痛至切！

    噩夢，總會到頭的！

    黎明前的黑暗，破曉來臨的熹光，不可抗拒！

    ……

    “大河向東流啊，天上的星星參北鬥啊……”粗獷而豪放的歌聲悠揚傳來，海麵上吹來和煦的微風，沿著出海的港灣，一大群漁民正從漁網裏清點著捕撈上的各類海鮮！

    “三文魚，沙丁魚，旗魚，劍魚，大馬林魚，鮭魚，石斑魚，鱉，明蝦，灰鯖鯊，帶魚，魷魚，刺桂魚，槍烏賊，海星（派大星）！”實在是琳琅滿目，包羅萬象！這就是漁民的快樂！

    他們長年出海，每個水手都有著被太陽曬出的古銅色皮膚！

    這裏，是聖朝東部海岸的、富饒的城池三沙城！

    “啊，快來追我啊……”一群小孩子光著腳丫在沙灘上踩出一連串足跡，就像是貝殼印出來的！

    椰樹下堆滿了椰子，卻無人問津……

    “咦！”

    一名年紀約莫六七歲的小孩注意到沙灘的遠方，海水規律性地起伏、漲落著，淹過了招潮蟹的洞穴！

    這些奇特的海蟹，兩隻鉗子一大一小，側著身爬過，鑽進了死去的貝類的殼！它們保留了維京海盜的習性！

    岸邊的礁石上，海鷗停棲著！

    遠處的岩壁上，數以萬計的海燕巢穴燕窩！

    小孩脫離了朋友們，兩隻小胳膊一搖一晃，往淺海岸跑去！

    他快步跑近。

    “啊……”

    小孩猛地驚叫一聲！驚走了那鸛鳥！

    一具浮屍……

    海麵上，赫然是更多的浮屍，飄過來了！隨著波浪而來的，還有破爛的甲板、桅杆、風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