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裏的婉江城顯得有些寂寥而冷清，街道上的樹凋零了葉，更添悲涼……

    一名穿著掉色的灰色布袍的僧尼低著頭，往前走著，一遇見路人便會去化緣。偶爾有人施舍一兩文錢，更多的是在她還沒說話之前，就揮手拒絕了……

    “阿彌陀佛……”老尼依舊向前走著，逢人就會去尋求施予。

    街道的那一處茶棚，聚集了三四花甲老人，他們正相互交談著。這老尼也就走了過去……

    “二十年了，再也沒有打過仗，就這樣悠閑著，真好啊……”這老人已近古稀之年，眼神裏回憶著無盡過往的事。

    戰爭後的瘡痍被抹平了，人們在廢墟上重建起家園，然而，心裏留下的創口卻是永恒的……

    “能這樣安安靜靜地喝茶，真好啊！哈哈哈……”老人爽朗地笑著，也僅此幾句而已。

    “阿彌陀佛……”

    “咦！”老人們看著這尼姑，倒也有些稀奇……

    “年紀輕輕，找個人嫁了不就享福嗎，何苦呢……”一名老人感歎著，老尼回視著他，也不多言……

    “多謝施主……”

    老尼作別眾人，又沿著街離開了……

    “黃勝將軍，那人是……”

    黃勝端起手中的茶碗，細細地聞了聞，品了一口。

    “佛心……”

    大悲無淚，大悟無言……

    她的身影遠去了……

    “算命，算命嘞！天師門人鍾大仙親傳弟子鍾半仙，算命十拿九穩……”

    “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神歸位！”

    “唰……”他自己擬著聲……

    這道士拿著把竹子高仿的山寨桃木劍舞來弄去，對著空氣做著道法！

    “天靈靈地靈靈，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這嘴上貼著假胡子的、額頭貼著符咒、穿著“道”字袍的神棍，不就是上次偷雞的張麻子嗎！

    “青龍，蒼龍？”路過的孩童小聲著……

    “沒有蒼龍，隻有青龍……”張麻子一聲大呼鬼叫，把小孩給嚇跑了！還頗為得意地捋了捋那白狗毛的胡須……

    整整二十年，再也沒有一個紀念聖朝守護神、代表皇室起源的國日，取而代之的是一年度舉行的祭天儀式，奉天守土。人們的記憶裏再也沒有這個詞，蒼龍存在過嗎……

    張麻子混過丐幫，做過和尚，如今做這道士，也算是名副其實的老資曆……

    蒼龍，這個世界從來也沒有出現過……

    “阿彌陀佛……”

    張麻子擺著攤位，先天八卦、後天八卦圖、周易都放在那張破布上，這不知誰家孩子的尿布……他還搞得煞有介事！

    張麻子瞥了瞥這老尼，十分不屑道：

    “滾開，死尼姑，別擋老子生意！”

    “施主何出此言，佛度有緣人……”老尼有些執著，沒有人退讓。

    “去你媽的！”張麻子怒了，竄起身來，準備動手打人！

    “看樣子你很缺愛啊，老子可得好好疼疼你！”

    “駕……”

    “嗒嗒……”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

    張麻子剛要抓住老尼的衣襟，卻把手晾在了空氣裏，臉上浮現駭然之色，隨即趕緊卷起攤位，要溜……

    那一騎飛奔在婉江空曠的街上，揚起了風塵，那是一名身形魁梧的將軍……

    老尼看著那身著青鋼鎧甲的武將，念著佛經，撥動佛珠，默然地轉身離去。

    那一個眼光，同樣一閃即逝……

    “施主，佛度有緣人，行行善事。”

    老尼走在蒼茫的古道上，入秋之後，秋風蕭瑟，草木枯黃，衰敗之景盡入眼簾，望眼欲穿……

    一名須發皆白的老者轉過身來，歲月的紋路在他的臉上刻得很深。他合手對著老尼一拜，隨即從懷裏掏出了兩個銅錢，放進了她化緣的缽裏……

    “多謝施主！”老尼隨即作禮道，便準備轉身離開……

    “好久……”

    老者一身樸素，嘴裏呢喃著。

    “好久沒看見家鄉的雲和霞呢……”

    天空上，明明雲飛霞逸著……

    “阿彌陀佛……”老尼不覺遲疑著，便走遠了……

    老者邁著步伐，沿著荒草蔓延的小徑走向深處，他很蒼老了，一雙肩膀卻還那麽有力，或許他曾經是一名馳騁疆場的武將吧……

    老者伸出手，擋開叢生的齊腰雜草，走到了隆起的一個土堆旁，他眼裏閃爍著，看見這荒無人煙的墓地上，被人擺上了一束白百合，花瓣上凝結著微微的露氣……

    “這……”

    老者回望過去，四下空無一人。

    “外公……”

    “老了，眼睛不中用了，看不清……”老者回身，茫然地眨著眼。

    不，不是幻覺，的確有人……

    一名身形魁梧壯碩的中年武將牽著一匹駿馬向他走來，或許他在這裏等了很久。

    “外公，我是慕凡！”

    “慕凡，是……”老人有些惘然，有些癡呆。竟不知如何回應他。

    老者正是耄耋之年的郝連春水，他早已隱退塵世。郝連慕凡是郝連春水次子的孩子，墓裏的采霞，是他的姑姑。

    “慕凡，慕凡啊！”郝連春水反應了過來，連連應聲道。

    郝連慕凡不知如何說起，畢竟他和外公二十多年沒有見過麵。

    “剛剛那位師太是？”郝連慕凡望著遠處那個身影，有些疑惑道。

    “咳咳……”郝連春水不住地咳嗽起來，受了風寒。慕凡連忙扶住外公，把身上的披風解下，替外公披上。

    “化緣，隻是化緣的……”

    “咳咳……”

    她不知道，雲和霞，原來隻是人的名字……

    依靠在一顆山楂樹下，她取出經卷，輕聲誦讀著梵文……

    佛祖，他的前世也是鳥吧……

    “小魚！”

    “唳唳……”天空中盤旋的蒼鷹振翅而下，竟幻化為一名年輕的女子！

    老尼停下了聲，卻微動著雙唇，默默地念著經文。

    蒼鷹女子走到她的身後，在數尺外，卻停下了……

    “出家人，無家……”

    “施主，貧尼法號無塵……”

    她早已忘我，皈依佛門，長奉青燈……

    “施主，請離去吧……”

    悟心易，息心難！

    滾滾紅塵天涯路，兩行清淚伴身行。

    黑羽湧現，蒼鷹振翅高飛。

    山坡下，停歇在湖畔的白羽小鳥，凝望著水裏的魚兒。短暫的相視，似乎在訴說著無窮無盡的過往前塵。烽煙散去，一切歸於平靜，那裏曾經發生的名為飛鳥與遊魚的故事……

    飛鳥與遊魚，就像你突然遇見一個很妙的人，然後，他就消失了……

    前塵如風，今生如夢，來世如幻……

    天空聚集起陰雲，不時下起了雨來，鳥兒飛走了，飛往天際；魚兒遊走了，潛入水底。一切都發生過，一切都沒，發生過……

    “家……”

    那執著地眺望著蒼穹的眼……

    曾發生過的事請不可能忘記，隻不過是你想不起罷了。（千與千尋）

    佛對阿難說：你有多愛這少女?

    阿難回答說：

    “我願化身石橋，受五百年風吹，五百年日曬，五百年雨打，但求此少女從橋上走過……”

    是誰還在，執著地守候著呢？

    暮色中的工廠已發出閃光

    列車飛快奔馳

    車窗的燈火輝煌

    山楂樹下倆青年在把我盼望

    當那嘹亮的汽笛聲剛剛停息

    我就沿著小路向樹下走去

    輕風吹拂不停

    在茂密的山楂樹下

    風吹亂了青年旋工和鐵匠的頭發

    啊茂密的山楂樹，白花滿樹開放

    我們的山楂樹呀，它為何悲傷(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