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程夫人麵容憔悴灰敗，雙目緊閉氣息微弱，確實是命不久矣的征兆。

    可她這又不全是病態，她周身有一層淡淡的黑氣環繞。

    除此之外這屋子裏還寒氣深重，因為外麵也冷，剛進來時候還沒察覺出什麽太大的分別，但是越朝那床榻走近，越覺得涼意刺骨。

    當然這一點，旁人感覺不到。

    隻有林七月這種深諳玄學的人能感知。

    這位程夫人恐怕不僅僅是生病這麽簡單。

    林七月不動聲色的靠近，趁機打量著屋子裏。

    掃了一圈，她的目光就定格在了床榻旁的窗戶上。

    程家是大戶人家，這窗也是四開的雕花支摘窗，下麵是封死的，上麵小半扇可以打開透氣觀景。

    此刻，哪怕窗外寒氣逼人，那窗子上半扇也還是支了起來。

    窗外有一小片梅花林，此時正開著花，有紅的，粉的，黃的，還有極其稀有的綠梅，一片芬芳，爭奇鬥豔煞是好看。

    就在這一片梅花裏還有一株造型奇特的柏樹。

    那柏樹鬱鬱蔥蔥，乍一看像個身姿妖嬈的女子正在仰頭看天。

    “這樹樣子挺好看的，這是修剪過的吧？”

    林七月隨口問道。

    程千煜點了點頭，走過來，看了看程夫人，說道：

    “嗯。這是小娘親手修剪的。還起了個名叫仙女望月。那時候我娘還誇她修的好呢。”

    “小娘？”

    林七月不敢相信：

    “就是剛才那個？”

    那看著就張揚膚淺的女人還有這本事呢？

    “是啊。小娘手很巧的。我爹爹喜歡擺弄這些花花草草，家裏許多都是小娘親手修的。“

    原來是為了討好男人練出來的。

    林七月點點頭。

    想了想，她又看了看程夫人。

    “你娘她好像睡著了。”

    “一日十二個時辰，得有十一個時辰都是如此。”

    程千煜憂傷的低聲道。

    這不是睡著，這是體力不濟昏睡著。

    照這個樣子，這程夫人確實挨不過這個年了。

    林七月沒說什麽，目光又瞥向了那棵柏樹。

    “程公子，你娘的情況我也看到了，她既睡著我也不叫她了。我已經想好了幾道菜，不如我們先出去？”

    “嗯。”

    程千煜點頭，領著林七月出來了。

    可林七月出來之後並沒有朝灶屋方向去而是朝東廂房右側去了。

    “林夫人，這邊。”

    程千煜提醒。

    林七月笑了笑：

    “我見屋後梅花開的好，我去拾些花瓣來入菜。”

    “梅花也能入菜？”程千煜驚訝。

    林七月點頭：“能啊，臘梅味甘，有開胃解鬱之效，不是最適合你娘嗎？我打算拿它燉點雞湯，再用雞湯熬粥，做好了你嚐嚐便是，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這也行？”

    程千煜滿臉驚奇，一邊跟著一邊又忍不住讚了句：

    “林夫人，你的奇思妙想真多。”

    小孩子沒見過市麵。

    林七月心中好笑，轉臉道：

    “這不是什麽了不得的本事。對了，你別總叫我夫人了。聽著別扭。我也大不了你幾歲，我叫林七月，你若不嫌棄叫我姐姐好了，她叫秀兒應該也比你大，都叫姐姐。”

    “那好啊，七月姐姐好，秀兒姐姐好。”

    程千煜特地停下來，恭恭敬敬的作了揖。

    他這樣把林秀兒都逗樂了。

    “你這規矩真多，總是這樣，不怕把腰閃了？”

    “應該的，應該的。”

    程千煜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

    這少年雖然生在大戶人家但是性子溫和善良還很孝順，林七月對他頗有好感，幫他解決問題的心思也更堅定了。

    繞到了那梅林裏，林七月便走到了那棵柏樹跟前摸了摸樹幹。

    “這樹修的真不錯。”

    “是呢。”

    程千煜打量著樹道：

    “樣子修的好，名字起的也好。我娘還特地把床給挪到了窗邊，對著這個棵樹呢。”

    “這麽喜歡要日日看著？”林秀兒驚訝。

    林七月也看向了程千煜。

    程千煜這才道：

    “是小娘說的，說這樹叫仙人望月，我娘就住在仙人邊上，能沾染仙氣。我娘覺得這彩頭好，便讓人把床頭挪了一下對著窗子，說是一睜眼便能看見了。”

    沾染仙氣？

    鬼氣還差不多！

    林七月暗暗嘀咕，心念一閃便道：

    “程公子，我們在這拾些花瓣，你先去灶屋讓下人燉些雞湯，這樣兩不耽誤。行嗎？你放心我們不會亂跑的。”

    “行，沒事的，你們也可以隨便轉轉，若有人問起，說是我的朋友即可。”

    程千煜說到，等林七月點頭了，他才走。

    等他的背影繞到了屋前，林七月才順著那柏樹轉起圈來。

    林秀兒準備拾花瓣，見她這樣便疑惑道：

    “大姐，你幹啥呀？不是說梅花能吃嗎？你不會想著把這樹也挖來吃了吧？咋啥到你這都能吃了？以前也沒聽你說梅花能吃啊？”

    林秀兒開啟了十萬個為什麽。

    林七月轉了一圈後從地上撿起了個拇指粗細的樹枝，對著樹根劃拉起來。

    “花瓣你拾就是了。我看看這樹。再說梅花，咱家以前能吃上雞嗎？知道能燉雞湯有啥用？你隻有花沒有雞呀？”

    “這倒也是。”林秀兒嘀咕。

    見她還在那樹根處劃拉，又忍不住好奇問道：

    “這樹又咋了？你老扒拉它的根幹啥？”

    林七月找了個距離那樹近的地方彎腰拾起了花瓣，一邊拾一邊扭頭看林七月。

    “我得先看看才知道怎麽了。你別囉嗦了，拾你的花瓣吧。”

    林七月隨口道。

    拿著樹枝在樹下才劃了半圈，她便停下蹲了下來。

    用樹枝繼續在樹根下深挖了一陣，然後用手撚起了一點點泥土。

    那土埋在地下，微微潮濕，顏色還比旁邊的泥土顏色深。

    湊到鼻尖嗅了嗅，她便冷冷的勾起了唇角。

    她拿樹枝劃拉的時候並不知道這土有問題，隻是這大白天又在人家家裏不方便拿鏟子鏟，隻能用樹枝試探一下看能不能探出底下有沒有埋東西。

    卻沒想到，東西是沒探出來，但有了另外的收獲。

    劃開最上層那些沒什麽問題的土。

    這下層的土有問題。

    這是浸了血的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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