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上拉著吃的時，去鎮上的路林七月要走一個半時辰。

    可今天，車上拉的是人命，她跟林秀兒一路跑著，隻用了大半個時辰就到了。

    林老根雖然老邁腿腳不靈便，但是牽掛著這條人命也盡力跟著。

    好在林芝這回做了件漂亮事，林七月她們上氣不接下氣的跑到那醫館的時候，掌櫃的已經準備好了。

    這掌櫃的姓張，本身也是個醫術不錯的大夫，林芝已經把徐冬萍的大概情況給他說了，檢查過後，他便一臉凝重的對林七月道：

    “你們處置的不錯，這止血包也起了作用，不然這麽長時間，以她這個出血量人早就不行了。”

    話聽著倒是有希望的意思，但他這表情完全又是兩碼事。

    林秀兒急了問道：

    “那這到底能不能治啊？掌櫃的，你咋一副哭喪著臉？別嚇唬我們行嗎？”

    她的心從徐冬萍撞石磨那一刻起就撲通撲通沒停過。

    聞言，掌櫃的那眉毛還是揪的跟麻繩似的。

    “止血是有辦法啊，不過她現在失血太多，血脈弱的幾乎把不到了，這就不光要止血，還要生血，都要極好的藥，這麽說吧，到了她這個份上，那就得拿銀子吊著命。”

    這就好比在現代，醫生告訴你能治，但需要幾百萬。

    對普通人來說，這跟不能治一個意思。

    林秀兒一聽就急了：

    “拿銀子吊著命？那得需要多少銀子啊？那怎麽行呢，這人她……”

    “治！”

    林七月驀然應道，語氣極其堅決，連林老根都不敢相信的看著她。

    “七月丫頭，這可要不少銀子啊，我聽說他這裏最好的止血散一兩銀子一錢呢。”

    “你那是前些年的行情了，現在配料都貴了，要三兩銀子一錢。她這種一出血就難止住的情況，一次至少需要三錢，每日一換，連敷三日這血恐怕才能完全止住。

    在這個同時，還要每日服用生血散，那也都是用極好的生血藥材配製的，一日也得一兩銀子。她身子差，想調理好就得吃一月半月的，你們……”

    你們這穿著打扮，像有錢人嗎？能拿得出這麽多銀子嗎？

    掌櫃的沒往下說，林秀兒臉都白了。

    “止血散就要九兩，再吃半個月生血散，這就二十四兩了。要是吃一個月，那得將近四十兩。”

    跟樂仙居做這麽久生意，她這算賬的本事長進了不少。

    “四十兩啊……”林老根也愁的直搖頭。

    莊戶人家，一輩子都攢不出這些錢。

    “四十兩就四十兩。”

    林七月沒有驚呼，也沒有抱怨，幹脆果斷的對掌櫃的道：

    “掌櫃的，你用最好的藥材給她治，所有花費都算我的。今日我出來的急沒帶太多銀子，隻有這些先給你，餘下的我讓我妹妹馬上回去拿。”

    當時人多，慌亂中她也忘了去多拿銀子，腰間隻有一塊碎銀，她一把都摸了出來。

    林七月一看那銀塊子遞出去，眼睛都瞪直了。

    “大姐，你瘋了，四十兩啊。是她自己跑咱家來鬧事來尋死，咱們憑什麽給她花這麽多錢治？

    再說了，大戶人家找人牙子買個奴婢都不要四十兩呢，就算去縣衙打官司，我也不信咱需要賠四十兩。”

    林秀兒心裏有氣，覺得不值。

    林七月也沒辯解，隻將那銀子遞給掌櫃的。

    “先給她上止血散，你放心，銀子我一文不少的給你。我家裏有。”

    怕掌櫃的不相信，她補充了一句。

    這幾塊碎銀也快一兩了，今日的止血散夠了。

    明日能不能上，看她今日能不能拿錢來吧。醫館不虧就行了。

    掌櫃的接過銀子，也幹脆的應道：

    “那行，你等著我去拿止血散。今日其他人我都給他們放假了，我親自來照料這個病人。”

    “謝謝掌櫃的。”

    林七月道了謝，掌櫃的自去忙活了。

    這掌櫃的也是個有善心的，他見林七月為了個有過節的人還能如此慷慨，心裏也有些感動。

    所以準備止血散的時候，他同時還抓了副生血散出來讓林老根幫著去後院煎藥沒提錢。

    裏頭幫不上忙，林七月和林秀兒都到後院幫著生爐子去了。

    爐火燃起來，林老根按照要求把那些藥材都放進藥罐裏，蓋上蓋子，他才扭頭瞄了瞄林七月。

    因為抱了徐冬萍，林七月這身素布衣裳上染的都是血，使得她的樣子看起來有些狼狽。

    “七月丫頭。你真舍得花那些錢給她治？那一家子，可沒安啥好心。”

    林老根看了人一輩子，三言兩語間就知道李氏打的是什麽主意了。

    林秀兒那口氣還沒咽下去，此時也氣呼呼的瞪著林七月。

    林七月此時見止血散上了，生血散也熬著了，心才漸漸放鬆下來。

    “我知道她家人沒安啥好心。但她終究是一條人命。不是我愛心泛濫，隻是我不想她為了這樣的事就丟了性命，實在不值。”

    “值不值那也是她的事。四十兩，咱要幹多少活才能掙回來？”

    林秀兒嘀咕。

    林七月冷冰冰的掃了她一眼。

    “她是自找，可她罪不至死，銀子沒了可以再掙，命沒了，就真的沒了。”

    林七月說的很認真，語氣嚴肅到有些責備的意思。

    自己的錢跟自己的命比起來，是自己的命重要。

    自己的錢跟別人的命比起來，那也是別人的命更重要。

    是非分明不是冷血，該救的還得救。

    林秀兒望著一臉冷肅的林七月突然間覺得自己確實有些自私陰暗了。

    她沒吭聲，陷入了沉默中。

    林老根也沉默了許久才歎了口氣：

    “七月丫頭，我今日才知道之前村裏那些話有多麽混賬，你是頂頂善良的女娃子，這村裏啊，沒誰能比得上你。”

    他的年紀比俞梅還長上許多，所以林七月在他眼裏還是女娃娃。

    “老根叔，我也談不上善良，無非就是為了自己的心。就好像老根叔你，你本來不用跟來，可你不放心她還是跟來了，現在又在這幫忙熬藥，你圖錢嗎？沒有吧？”

    林七月笑笑道。

    圖啥子錢？說的是啊，無非都是為了自己的心。

    林老根滿目讚許。

    藥罐子裏漸漸散出藥香味，三人沒再說什麽。藥煎好後，林七月按照林老根教的辦法把藥汁一點點的喂進了徐冬萍的嘴裏。

    生血散什麽效果暫時不得而知，但那一錢要三兩銀子的止血散效果確實非同一般，雖然還沒能完全止住，但肉眼可見出血量少了。

    掌櫃的說止血情況還不錯暫時不需要做別的，之後每日換藥服藥即可。

    林七月想著今日是年三十既無需再治療，留在人家這醫館萬一梁家人來鬧也不是個事，便跟林老根商量了一下還是把徐冬萍帶回了林家。

    他們這一來一回幾個時辰，晌午飯都過去了，出了這檔子事俞梅也沒心思準備年飯。

    一看見林七月把徐冬萍又拉回來了，俞梅那眼睛都瞪圓了。

    “你瘋了吧？咋又把她拉回來了？”

    “不拉回來怎麽辦？扔大街上？”

    林七月四下看看，看見那石磨上的血跡都被清理幹淨了。

    “他們都走了？”

    “都走了。不過，咱們的麻煩也快來了。”

    俞梅翻著白眼道。

    “又咋了？”林秀兒擰緊了眉毛。(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