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什麽心情？

    迎著林七月那堅定的目光，蕭長青陷入了回想中。

    當時他腦海裏全是前世她跟言子淵被他捉奸在床的樣子，根本沒留意看見她時，她是什麽模樣，什麽表情。

    但是後來，在那礦上，他陸陸續續的聽到不少人提及了她。

    說她見了‘他’的屍首沒哭沒鬧卻不肯走，就在那礦口站著，一站站了幾個時辰，盯著礦口，也不說話，像個木樁子，誰勸都不聽。

    再後來，言子淵把她帶到了旁邊，生了堆火，她就守在那火堆邊等，依舊是執拗的誰的話也聽不進去，隻說要等他回來。

    他們說那人砸的麵目全非，她應該並不能判定那就一定不是他。

    那等待便是一種無望的等待。

    滋味一定不好受吧。

    蕭長青喉嚨幹澀，張了張嘴，起初卻沒有發出聲音，又深吸了一口氣才擠出了一句話來。

    “對不起，我那日急了些。不該衝你發火。”

    “我不要你說對不起。”

    林七月知道這男人很有涵養，所以他對你說抱歉並不意味著他真的知道錯了，也許那隻是他的基本禮貌。

    暗暗咬了咬牙，她又道：

    “我去京城為你求藥之前，你為了那姓慕的跟我生過一回氣，但後來我真的去了，你反而沒有脾氣了，如今他堂而皇之的住在我家，整日在我眼前轉悠也沒見你怎麽著。連他都說了，你是有容人之量的。那你告訴我，為何為了言子淵，你對我說那麽重的話？”

    她的語速很快，很幹脆，完全不容他有思考的餘地。

    這聲音落下，她甚至又逼近了一寸。

    “你從第一次見到言子淵就對他態度不好，從來沒有好臉色給他。你告訴我是為什麽？”

    “我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了秀兒，連她都覺得你的憤怒毫無來由。蕭長青，你是不是有什麽瞞著我？”

    林七月的語氣咄咄逼人，身材嬌小的她竟帶著一股不達目的，縱死也決不罷休的氣勢。

    蕭長青覺得心尖被這女人的緊迫的目光牢牢纏住了，纏的他不能呼吸，纏的他心生畏懼。

    他的腿不由自主的朝後退了半步。本該竭力運轉思考怎麽回答的腦子此時竟似停頓了一般，更加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樣的逼問了。

    怎麽說呢？

    說起來匪夷所思，他總不能告訴她前世，她與那言子淵顛，鸞倒，鳳被他當場捉住了吧？

    更不能告訴她，他就是死在她手裏的吧？

    這兩天，他也冷靜的想了很多。

    他做不到此時便心無芥蒂的將前塵往事一筆勾銷，但他已經決定試著慢慢消解心中的戾氣了。

    他甚至想，若他們就這樣一直和睦的走下去，將來他也不再提那報仇之事，就當那一生，他沒有活過，也沒有被她殺死過。

    一切，隻要今生。

    可這些都需要時間，他需要時間平複前世的傷，需要時間淡忘那些痛苦的回憶。

    眼下，她逼的這樣緊，讓他怎麽回答？

    蕭長青陷入了沉默中，林七月將這沉默視為逃避，她心裏剛剛生出來那點希望又破滅了。

    “你為什麽不說話？”

    她不甘心，脫口而出時，沒忍住急躁的抓住了他的手，用力的攥著。

    “你說話呀？你不是口口聲聲說我們是夫妻嗎？夫妻之間難道不該坦誠相待嗎？”

    她的指甲直接掐進了他的肉裏，火辣辣的疼。

    “你告訴我，言子淵到底做了什麽讓你這麽介意他，我又做了什麽，讓你這麽莫名其妙的非要把我跟他往那層關係上想？”

    在這幽冷的墳地裏，女人的質問清晰刺心，像有無數根針，每一根都精準的紮在了他心上最疼的地方。

    蕭長青後背的冷汗流了一層又一層。

    他甚至腿腳發軟，生出恐懼來，忍不住又往後退了一步。

    “你別逼我。”

    他的語氣近乎哀求。

    林七月臉色僵了僵，忽而又冷冷的勾起了唇角：

    “我逼你？你說我在逼你？”

    她臉上露出自嘲的笑容來，那手突然鬆開了他。

    “也是，我幹嘛非要問你這些？好像沒有你我就活不下去了似的。行吧，我再也不問你了。你愛怎樣就怎樣吧。”

    她的心涼到了底，一扭頭轉身就走了。

    蕭長青知道，她這一走，就會走的很遠很遠，也許永遠都追不回來了。

    “阿月。”

    在還能碰到她的時候，他反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能不能給我一點時間？”

    “一點時間？多久算一點？十天，二十天？還是十年，二十年？”

    林七月問道。

    低眉看了眼蕭長青的手，她緩緩抽回了自己的手。

    “我願意等，但是我不知道我等不等的起。”

    她畢竟不屬於這個世界，會不會毫無預兆的突然離開，她也不知道。

    “所以，就這樣吧。我也不想那麽多了，彼此放過也挺好的。”

    她走了。再也沒有回頭看他。

    蕭長青的手僵在了那，盯著那已經走向遠處研究羅盤去的聲音，他的目光久久沒有收回來。

    彼此放過也挺好的……真的會好嗎？

    ……

    慕君離帶著洛風扛著鋤頭，鐵鍬返回時，林七月和蕭長青都恢複了正常神色，慕君離主仆兩人也沒瞧出什麽不對勁來。

    四人又回到了林旺的墓前，林七月抄起鐵鍬就開始挖墳。

    慕君離和洛風自然也都上了手，就連蕭長青也不顧有傷，幫起忙來。

    挖墳不是件輕省的事，好在，因為這土被翻過，比較鬆，四個人一起上手，挖了半個時辰也就挖開了。

    把棺木上的土全部鏟幹淨，林七月就擰緊了眉頭。

    “這不是我爹的棺木。”

    “啊？”

    洛風驚訝的瞪大了眼睛。

    他隻知道要來挖墳，卻不知道為什麽挖，所以乍一聽這話覺得太誇張了。

    “這，還有人偷棺木？你爹又不是什麽有錢人，不會被那盜墓賊盯上吧？”

    哪個腦殘盜墓賊會到這窮鄉僻壤的村墓群裏盜墓？

    林七月翻了洛風一記白眼，蕭長青繞著這棺轉了半圈道：

    “先起開看看裏麵有什麽。”

    “自然是骸骨了，還能有什麽？”

    慕君離笑道，但那手卻不慢，手裏鐵鍬一揚就起掉了一顆棺釘。<101nove.comle>（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