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傷兵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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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戰爭之中,難以避免的傷患,傷兵營,一向是大家最不願提及,更不願前往的地方,慘烈的戰鬥之後,必然便是各種傷勢嚴重的傷患,不管是在哪支隊伍之中,都是讓人難以承受的苦痛之地,對於那些重傷的士兵,有些時候,甚至連治療都沒有辦法,要將有限的力量給予那些還有希望的輕傷員。
所以很多傷勢嚴重的士兵,反而沒有人去理會,按照相應的製度,在他們的身上,會有一個代表黑色的標記,其他的大夫看到這個,也就明白他們沒有希望了,自然便會繞開,甚至連最基本的治療也不會進行。
很多時候,那些頭穿肚爛的重傷員,就隻能躺在那個無人問津的角落,每一個看到這一幕的人,都會心內淒然,更要命的是,那些始終不停的淒厲慘叫,更是讓所有聽到的人難以承受,雖然知道,這種選擇是一種必然,可想到自己有一天,也可能是這樣的遭遇,那種隻能默默等死的感覺,實在是讓人不寒而栗。
而那些放置重傷員的地方,久而久之,也就更沒有人靠近,除了那些傷員最為親近的朋友,會在其中看護之外,遠遠地望去,就好像是深淵地獄一般,不僅鮮血橫流,甚至還有各種你不能想象的人體組織,就這麽隨處可見。
那些可怕的傷勢之中,各種花花綠綠的器官,還在緩慢蠕動的場麵,即便是最為勇敢的戰士,看到之後,也會難以承受。剛開始,嘶吼痛哭,以及指天罵地的叫罵聲還會不時響起,可隨著時間的流失,很多人就連呼喊的聲音也已經沒有力氣了,沉靜的竟好像是屍體堆積處一般。
正是因為這樣可怕的場景,才會出現那種互相托付的情況出現,甚至有些重傷員,不願意承受這樣的痛苦,寧願去死,畢竟,對於一名勇敢的戰士,尤其是在戰場之上征戰多年的老兵來說,其實死亡,有時候並不是那麽難以接受。
反而是讓他們在那裏無法行動,隻能是感受死亡不斷地逼近,以及巨大的痛苦不斷侵襲的時候,那種無助和絕望的感覺,才讓人難以承受,更何況,這樣的傷勢,就算是救下來,也必然會造成嚴重的後遺症,不僅不可能再次征戰,恐怕連正常生活本身,都變成了一種奢望,那樣的生命,還有什麽意義那。
至於那些據說能夠肉白骨活死人的神奇法術和丹藥,不管哪個派別,都是最為珍貴的東西,又怎麽可能會用在這些普通士兵的身上,更何況,那些上仙可都是高貴之人,不要說讓他們出手,就連這傷兵營也是絕對不會跨入半步的。
因此,當段軒來到這裏的時候,所有看到這一幕的人,都有些不知所措,雖然之前已經聽說過,自家大人的神奇,他的承諾,也已經傳遍了傷兵營,讓很多人的心中都是一陣的火熱,可其實對於大多數人來說,卻還是沒有什麽感覺,根本不相信它是真的,知道段軒的出現。
麵對自家的主將出現在自己的麵前,不管哪個承諾是不是真的,單隻是這樣的一份關切,便已經讓很多人眼中噙著淚水,這些淳樸的戰士,其實要求的根本不多,隻要讓他們覺得,他們付出的這一切是值得的,便願意用自己的生命去戰鬥,去拚搏。
看到這一幕,即便是已經經曆過了連場廝殺,自認心裏冰冷的段軒,心中也是感慨萬千,張了張嘴,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而那些大夫和幫手,已經興奮的圍了上來,如果不是親衛的阻攔,這些人早就已經擠作一團了。
就在段軒擺手,讓那些親衛讓開,正準備和這些人說些什麽,鼓勵一下他們的時候,一個惱怒的吼叫,突然從前麵的一個房間之中響了起來:“媽的,人那,我要的鋸那,怎麽還沒有拿過來,沒看到這家夥已經快撐不住了嗎?”
聲音之大,即便是在營帳之外,也能夠清楚的聽到,這人話語之中的憤怒,而聽到這話,一名年輕的兵士嚇得全身一震,看著自己手中的鋸子,趕緊向著那個方向衝去,隻是顯然營帳之中的那人,並沒有什麽耐性,已經直接撩開布滿血痕的布簾,走了出來。
走出來的這人,和剛才的那大聲吼叫的話語一點也不匹配,瘦小的身軀,看上去絲毫沒有壓迫性,如果不是身上穿著的那件皮質袍子上,已經遍布鮮血,還有那高高挑起的眉毛,讓他那平凡的臉龐之上,有了那麽一絲威嚴,看上去完全就是一個普通的瘦小中年人。
隻是剛一出來,他便發現,所有人都圍在一起,臉上的兩道眉毛便陡然豎了起來,憤怒的高聲叫道:“你們都在幹什麽?還有空在這裏站著,你們那些病人都治完了?真要是治完了,就趕緊來我這裏,我都要忙瘋了,你們倒好,還有空站在這裏!”
看著遞上鋸子的兵士,這名脾氣頗大的大夫顯然相當的不滿意,狠狠的瞪了這人一眼,就要轉身去忙。那名兵士也是有些委屈,同樣知道自己伺候的這位大夫,就是這樣的脾氣,趕緊小聲提醒道:“段將軍親自來了。”
聽到這話,這名大夫也是微微一愣,轉頭重新看了過去,其實很容易發現,大家都是簇擁著段軒的狀態,中間自然便是正主,而且這些人的穿著,也和傷兵營的眾人有很大差別,至少身上還是幹淨的,沒有那麽多說不清楚是怎麽沾染上的汙跡。
雖然性子裏帶著不通世情的特點,可有些基本的東西,還是明白的,麵對最高官員,他還是知道微微點了點頭,在他看來這就算是打過招呼了,可在其他人眼中,卻完全是另外的一個意思了,知道這家夥脾氣的,也隻能是苦笑,沒想到這種情況下,他還是如此表現。
而站在段軒身旁的那些親衛,臉上卻已經閃過了憤怒的神情,這樣的態度,不要說是什麽客氣,分明就是沒講自家主將放在眼中的態度嘛,要知道,以現在段軒的聲望,再加上整個隊伍相當於他自家的親兵的形式,想要收拾這樣的一個大夫實在是太簡單了。
不管是出於什麽原因,麵對這種情況,所有人的目光,還是集中在了段軒的身上,希望看到他做出的應對,預料之中的憤怒並沒有出現,甚至連神情都沒有太多的變化,他反而是上前一步,笑著說道:“這位大夫,還沒有請教您尊姓大名那。”
聽到這話,那些站在周圍,神情緊張的眾人,都是鬆了一口氣,雖然這人脾氣火爆,性情憨直,可醫術的確是這裏最高明的,又是全身心的撲到了治療病人的事情上,所以大家其實都並不在意他的無禮,看到他平安度過了這樣的關口,都是鬆了一口氣。
這樣的變化,也讓段軒看在了眼中,到了今時今日的地位,很多事情,其實已經不需要太過在意了,這樣的一件小事,反而可以彰顯自己的大度,同時,對於這人也有了一點好奇,想要知道關於他的更多的事情。
可沒想到,就在所有人慶幸的時候,這人卻已經直接轉身離開,冷冷的說道:“裏麵還躺著一個,我可沒工夫耽誤在這裏,你要想說話,等一會兒再說吧。”。說完,便這麽自顧自的轉身離去,甚至還對那名目瞪口呆的兵士招了招手,催促他跟上來,顯然接下來的事情需要他的幫忙。
看到這一幕,大家徹底傻眼了,就算是段軒,也是微微一愣,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一個結果,不過轉眼一想,卻也笑了起來,對著身旁的人說道:“看來,倒是我耽誤了人家的工作,好了,大家都趕快去忙吧,可不要讓這人再發脾氣了。”
最後這句,自然是和周圍的眾人說的,聽到這話,大家也都知道,再待下去,也沒有什麽好機會了,什麽氣氛也都被那家夥給破壞了,隻能是紛紛行禮之後,各自忙碌去了,隻剩下了傷兵營的負責人,還滿臉不知所措的呆在身旁。
猶豫了一下之後,他才湊到段軒的身旁,滿臉賠笑的說道:“大人,還請您不要在意,老桑頭平時就這樣,隻知道幹活,有些事情,他也不是有意的……”
看著欲言又止的負責人,段軒笑道:“老桑頭?等一會兒他忙完了之後,你讓他來找我吧,想來你也有事要做吧,忙去吧,不用陪著我。”
聽到這話,這負責人張了張口,想要說些什麽,卻發現根本就不知道該說什麽,他本就是一個傷兵營的負責人,如果有什麽好口才,也肯定早就調走了,這種急智也實在是不具備,到最後也隻能是行禮之後離去了,隻是想了想,他還是快速向著那老桑頭的營帳走去,怎麽也要提前給那家夥提個醒。
段軒在一名兵士的帶領之下,向著傷兵營的深處走去,那裏才是那些重傷員呆的地方,而在這一路之上,就這麽躺在兩旁的簡易木床,甚至是一些蒿草鋪成的草床之上的士兵,都先是神情一楞,緊跟著興奮的看著自家最高長官出現在自己的麵前。
段軒並沒有太過停留,隻是微微一笑,或者點點頭,便已經讓這些年輕的戰士神情異常激動,而那些能夠讓段軒拍拍肩膀,甚至說上一兩句鼓勵的話的戰士,更是得到了眾人羨慕的目光,很多虛弱的傷員,都是神情興奮的站起身來,對著段軒行禮,有的人甚至已經熱淚盈眶。
看到這一幕,段軒心中,也是感觸頗多,前進的腳步也是越來越慢,有些時候,對於那些躺在床上的傷員慰問幾句,如果不是嚴明的軍紀作用,恐怕這個時候,他早就已經被這些戰士圍起來了,即便是如此,本來一刻鍾時間就可以到達的路程,竟是生生的用了一個時辰。
隨著周圍突然消失的傷號,就在前方,一片極其簡陋,沒有絲毫遮擋物的地麵上,黑壓壓的一片黑影,就這麽毫無遮攔的躺在地上,甚至連一點蒿草都沒有,而這些人身上,不是缺胳膊少腿,就是幹脆帶著各種可怕的傷勢,甚至有些,已經徹底死亡,卻沒有人去理會,任由這些私人和重傷員,一起躺在血水之中。
鮮血幹涸的味道,以及傷口化膿的腥臭,甚至還有不斷飛舞的蠅蟲帶起的景象,即便是那些親衛,驟然看到這一幕,也是神情愕然,尤其是看到那些目光麻木,甚至任由那些看起來異常惡心的蚊蠅蛆蟲呆在自己的身上,甚至讓它們在自己的傷口之中遊走的時候,那種震撼更是難以言說。
而在段軒的眼中,整個區域上空,濃鬱的黑氣,彌散在整個空間之中,那蘊含在其中的冰冷死意,以及怨恨憤怒,還有恐懼的狀態,甚至已經快要變成某種實體的東西,更不要說那些飄蕩在空中的那些怨靈,在肆無忌憚的高飛尖叫了,靈魂已經被徹底汙染。
這樣的一幕,同樣讓段軒感到震驚,人自身所帶來的那種極端和可怕,在這裏得到了完整的呈現,而那些死在這裏的人,甚至連靈魂都沒有辦法逃脫,便會被這些極端的心靈力量所侵襲,從而變成陰魂一般的存在,甚至連這裏的天空,都變得異常陰沉。
而這,才不過是百餘人所造成的結果,如果這是那些大規模的戰鬥,死傷數以千萬計的大規模戰爭,所造成的怨念和陰煞,又會怎樣的強大?不知不覺間,一種全新的想法,在他腦中浮現,雖然就也算是他自己都感覺不寒而栗,卻始終揮之不去。
就在一行人站在這樣震撼的場麵之前目瞪口呆的時候,一個身影突然從其中走了出來,讓很多人都是下意識的退後了一步,直到對方走到近前,才發現竟是之前那名攔路求救的士兵,看到段軒出現,他的神情異常興奮,一下子跪倒在地,激動地說道:“標下李陵,拜見將軍!沒想到,您來的這麽早!”
說到最後,他的聲音已經有些嘶啞。(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