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心動(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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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莘見陸軻果然經不起吹捧,垂眸低笑一下就悅然道;“豐城中私塾門檻高,使得有許多權貴家的孩子擠不進私塾讀書。所以我便打算借您在城中的威望,去將那些壯誌難舒的老先生尋來,前去那些權貴家做一對一的家教。”

    “家教”這一詞對於陸軻來說有些新鮮,但他推敲之後,還是能夠大概理解黎莘的意思。

    陸軻稍作思量,將信將疑地問道“你說將我們送去做家教?你就這樣甘心讓我們做跳板?”

    “跳板也好,助力也罷。我真心想讓所有的先生有書可教,也真心希望所有的孩童,無論貴賤都有書讀。”黎莘笑著搖頭,“不過,我倒是確實有一個要求。”

    陸軻心說果然黎莘沒有這麽好心腸,便斜眼道“你想做什麽?”

    黎莘要的是通過這些先生把控豐城上層命脈,自然不可能就這樣將他們散養一般放出去。

    要一個一個將這些當地先生盡數掌控,實在是要花費一些精力。

    但若是能讓他們的相熟之人將他們掌控,再通過拿捏這個領頭人拴住他們,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黎莘莞爾“我要的不過兩件事,其一,便是那些先生得在學堂中接受培訓,將他們進修專精之外的學問補強;其二,便是這些先生需要定時同您做周報,而您則需要與我簽訂契約,以做到時常保持聯係。”

    這條件聽得陸軻有些猶豫,他問“雖說此事若成老身的確功成名就,但若是橫遭意外,那老身可是半點好處都討不到。不但如此,這一紙契約,還會徹底讓老身被束縛在你身側。黎莘,你這算盤打得好哇。”

    黎莘沒想到陸軻竟然會想得這麽細致,便緩聲道“這件事上,陸先生可以不用擔心,進一步您可以坐擁名利,退一步您可以□□現狀。而且若是事成,除了那些外界的名利,我還可以讓您升到更高的位置,任職學堂內的掌事先生。”

    畫完餅,自然是進一步的鼓動。

    黎莘見陸軻動搖,便補充道“您想,若是家教一事真的能成,那您就是豐城內所有先生的統領者,這不等於是牽動了整個豐城的教育事業?”

    陸軻雖然年過六旬卻是滿腔熱血,聽了黎莘的話可謂是動容得不行。

    他回想剛才自己的言之鑿鑿,欲言又止地想給自己找一個台階下,卻聽黎莘又開口道“不過要您獨自開展這番事業著實有些困難,我沒有陸先生這樣過人的才能,隻能為您提供一筆流動資金以備不時之需。您看,這樣可以嗎?”

    陸軻被黎莘說得啞口無言,心中動搖之餘,也又一次感歎黎莘這舌燦蓮花的能力好生可怕。

    此時此刻,縱使陸軻心知這事情難度極大,也還是忍不住誘惑答應了下來“行,等年後老身再幫你去張羅。”

    黎莘欣然點頭,轉身又十分客氣地將陸軻一路送出了學堂。

    年前最後的一樁事了卻了,黎莘感覺肩上也輕了幾分。

    回頭望見下了課的先生道著“新年快樂”,從學堂中走出,黎莘也驀然有了新年將至的感覺。

    送走了最後一位先生,黎莘將學堂大門緊鎖。轉眼望見染上夜色的天幕落下雪瓣,黎莘不禁緊了緊身上的狐裘。

    狐裘極暖,即便臉上是涼得刺疼,但身上卻未感瑟縮。她回想到沈遲白兩次為她披上狐裘的樣子,竟意外地感覺到心中流過一些暖意。

    黎莘再次回望了一眼合上了大門的學堂,似乎是為今年的事業畫上一個句號,隨後才轉身走回小區。

    在那之後,黎莘算是給自己放了一個大假。她連著悶頭睡了幾天補充精力,才開始著手準備起了去沈遲白家中赴宴的事。

    雖說沈遲白稱父母雙亡,但既然是去別人家拜訪,多少是要準備一些禮物上門的。

    隻不過這段時間以來,從來沈遲白給黎莘送東西,黎莘倒是一次都沒有為沈遲白準備過什麽。

    思索了兩天,黎莘決定帶著一點私心,將沈遲白試穿過的那套西裝,合著一些她親自製作的點心,打包帶去送給沈遲白做禮物。

    幾天的假期對於忙了小半年的黎莘來說,實在是太短了。以至於她一想到要麵對沈遲白,竟然是萌生了一些微妙的抵觸感。

    她倒並不是討厭見到沈遲白,隻是在那天之後,她似乎對與沈遲白之間的交際,有了一些少有的惶恐。

    不過既然是做好了約定,黎莘也並不是什麽會臨時爽約的人。

    到了當天,黎莘還是早早地做好了準備,帶著黎響打包了一些像樣的現代保健品,從酒窖中拿了一瓶紅酒,然後才帶著先前就準備好的禮物,跟著韓柏一同前往了沈遲白所謂的新居。

    馬車停靠,黎莘就著攙扶下來。她一抬頭,竟有些意外。

    這處宅子就是她初來豐城時,從夜景中關注到的那處宅子。

    隻不過在那之後沒幾天,這宅子的燈火就不在夜裏亮起了,也就使得黎莘無意間忽視了它的存在。

    黎莘抬眸望著宅門上的“沈府”二字,稍一眯眸,覺得自己似乎察覺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在走進宅子的過程中,黎莘問起引路的韓柏“韓侍衛,不知這宅子原先的主人,是什麽時候離開的?我來了豐城這段時間,竟然是從未見過。”

    韓柏不將喜怒行於言表慣了,此時聽到黎莘詢問,隻是稍作停頓便答道“回黎姑娘,屬下不過是受公子的吩咐辦事。至於這宅子的主人何時離開,屬下的確不知。”

    黎莘知道韓柏並不是辦事不周到的人,相反,幾次交集下來,黎莘更覺得他是因為事無巨細踏實肯幹,才被沈遲白帶在身邊。

    以至於當下這一回答,反倒讓黎莘更傾向於,他是明白了黎莘的目的,才借口於此來推脫。

    黎莘沒有往深追問,隻是在走進宅子的同時,仔細地環視了宅子一圈。

    雖然黎莘來了豐城這麽久,但是真要說起來,這樣參觀當地的豪門大宅,卻還是頭一次。

    她帶著些新鮮,將目光一一放在屋內的裝修布置以及陳設擺件上。

    寬闊的天井正中砌著一處四方花壇,正中還極其別致地安置了一小片活水小缸。

    約莫是冬天太冷,也或許是為了不顯出這宅子常有人居住,這小缸之中分明水還在,魚卻不見了蹤影。

    再往裏走,途經過道之時,清一色經過設計的雕花檀木陳設,一直從正堂,擺到了後院小亭。

    黎莘雖然並不了解家具的設計製作,但她還是能辨得出,這宅子中的物件,無一不是常年堆放在這處的。

    黎莘奇怪,按照沈遲白的金貴講究,縱使上一任住戶的品味十分獨到,他約莫也還是會帶一些自己喜歡的物件住進來。

    垂眸低笑之際,黎莘聽見沈遲白的聲音遠遠傳來“黎姑娘,久違久違,新年快樂!”

    黎莘抬眸時,眼底笑意還未褪去。今日出門前裝扮上的粉黛,將這嫣然笑意勾勒得愈發溫婉明媚。

    沈遲白稍一凝神,發現黎莘果真是與著一身紅裙格外相稱。

    黛紅的長裙襯得黎莘本就皙白的肌膚愈發白淨,被寒風擦過的麵頰和耳廓染上了緋色,倒是讓向來外強中幹的黎莘多添幾分韶華之年的我見猶憐。

    黎莘今日將一頭長發半挽起,綴上了雕花珠釵。

    額前梳理過的碎發被穿堂風掃過,在黎莘的瑩亮鳳眸到纖長睫毛,皆是在沈遲白眼底一覽無遺。

    黎莘抬手挽起被吹亂的頭發,衝沈遲白頷首道“沈公子,新年快樂。”

    沈遲白點頭投以笑意,抬手將黎莘引進正堂,自己則是慢了一步跟在黎莘身後。

    在同行期間,沈遲白反複回味黎莘這笑意,恍然想起那日在學堂入學那天所想。

    黎莘分明已是對他莞爾,對他的態度也逐漸轉好,可為什麽他心中卻沒有滿足之感。

    思量揣摩之間,沈遲白回想到了離宮之前,他的教養姑姑洛韶煙對他說的話。

    “你鮮在我這邊提及女子,”洛韶煙為沈遲白整理衣襟,聲音溫潤輕緩,“若是在宮外能遇到知你懂你的良緣,倒也是件好事。”

    沈遲白垂眸沉聲“姑姑,不過幾句提及,若是當做喜歡實在有些草率。”

    洛韶煙仍是眉眼盈笑“你隱忍多年,少有這樣說起某人某事時神色自在的時候。可此番出宮回來,倒像是變了個人。”

    見沈遲白仍是蹙著眉不予認同,洛韶煙又道“你說她不以真麵目相待,想讓她如同對待旁人一樣對待你。可你又何曾以真心相待?”

    被洛韶煙一說,沈遲白有些語塞。他沉思著,又開口回答“本王雖不願被她區別相待,卻無所謂她真心與否。區區一睚眥必報的從商女子,還不足以本王動情。”

    “是——”洛韶煙不以為然地附和著,在整理完沈遲白的著裝後,又點點他的心口處,“是否動情,這裏會告訴你答案。”

    說著,洛韶煙將沈遲白送出了宮門,在臨別前又含笑道“遲兒,你且記得。無論與誰交際,唯有以心換心才是真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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