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獨腿房東

    麗春院，貴賓席。

    小玲拉著雲亦的手道：“爺，今天已經晚了，不如就在此處歇息吧。”

    她自知命苦，被賣作妓後，更不敢再奢求富貴安生的日子。今晚第一次接客，內心忐忑不安，但求自己的第一位恩客，不至於是滿身血腥氣，買她隻是為了泄，欲的傭兵。眼前的雲亦十分不錯，長相，談吐全都超過了她的期望，她握住雲亦手那時，甚至已經有些期待今夜。所以雲亦要離開時，她出言挽留。

    雲亦聞言一怔，老吳身為此中老手，一聽就聽出了小玲的意思，哈哈大笑道：“兄弟，我要是有此佳人相陪，外邊就是有金幣給我撿，我都不出去。”

    老獐道：“已經晚了就別走了，要是醉了，就先去休息吧，等我把癟犢子放倒了，我也在這裏過夜，等明日我倆和你一起去找獨腿。”

    雲亦猶豫著如何推脫，小玲麵露紅暈等待回應，老吳哈哈大笑道：“老弟，牡丹花下死，是做鬼也風流。”突然老吳的笑聲戛然而止，臉色大變，驚慌的看著門口道：“她怎麽來了？”

    老獐和雲亦不明所以，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看見瘋丫頭不知何時進了麗春院，四處打量像是在找人。

    下一刻，瘋丫頭和雲亦之間像是心有靈犀一般，看到了對方。

    瘋丫頭朝他快步走來，根本不管獐、吳二人，氣勢衝衝的對雲亦道：“我就知道你在這裏，跟我走。”說話間一把拽住雲亦，拉斷了和小玲牽著的手。

    “去哪？”雲亦在看見瘋丫頭的瞬間，酒便醒了大半。

    瘋丫頭絲毫不顧旁人的目光，拽著他往前走，邊走邊道：“哪有房子住去哪。”

    雲亦扯開她的手道：“不是已經把房子讓給你了嗎？還要找房子幹嘛？”

    瘋丫頭回頭看著他，抱怨道：“你哪兒是人住的嗎？又髒又亂又小就不說了，還這麽吵！讓人怎麽睡覺啊！”她攆走了雲亦，洗漱之後，尋了個還算幹淨的角落正要睡覺，恰逢莫林城的夜生活開始，一通叮當亂響吵得她翻來覆去，堵耳蒙頭都無法入眠，忍到現在殺人的心都有了。

    這才怒氣衝衝的出來找雲亦。

    對於莫林城夜晚的吵鬧雲亦深有體會，畢竟他剛到這裏的第一晚也是被吵得無法入眠。此刻看瘋丫頭困極了的樣子，不免心中憐惜，語氣柔軟道：“可是這麽晚了，去哪能找到房子？”

    瘋丫頭委屈道：“我不管，我是一刻都不要在你的破房子裏待了。”不知她現在是否有些後悔，當初不該離家出走。

    雲亦沒有辦法，隻好順著她道：“那走吧。”轉身向老獐老吳抱拳道別：“我先告辭一步，改日再向二位老哥賠罪。”然後看了眼小玲，四目對視，雲亦欲言又止，終於還是沒說什麽。

    雲亦先一步離開，瘋丫頭緊跟其後。

    出了麗春院，冷空氣撲麵而來，雲亦深吸一口氣，剩餘醉意也消耗殆盡。

    深更半夜，莫林城卻人聲鼎沸，燈火通明，隨處可見張燈結彩的妓院和醉倒在地的酒鬼。

    雲亦走在前頭，一言不發。瘋丫頭沒出現時，他就想要出來吹吹冷風，醒醒酒，盼望著心中苦水能和這醉意一樣，迎風而散。

    可現在經冷風一吹，他的確清醒了，心中的痛卻更加明了。蕭玲，就在他快要接受自己將永遠錯過這個女孩時，卻在這個相隔萬裏的沙城中遇到了一個“小玲”，重新喚起了他心底深處的悲傷。

    瘋丫頭跟在後頭，見雲亦神情低落，關心問道：“哎，你怎麽了？”

    雲亦像是沒聽到一般，自顧自的朝前走，想起了趙欣替他留給蕭玲的話：“遭逢驚變，無力回天，有緣無分，痛在心間——”

    瘋丫頭被人無視，心生不滿，不依不饒道：“你聾了？沒聽到我說話嗎？”

    雲亦頭也不回，淡淡的道：“讓我一個人靜靜。”

    “——跋山涉水，心掛紅顏，涉水拔山，紅顏勿念。”時至今日，他方知趙欣替他留的後麵這十六字的真正含義。原來趙欣早就替他的愧疚找好了出路：他並不需要消除這份愧疚，他隻需要帶著這份愧疚，度過拋下佳人後的每一天。

    瘋丫頭聞言一愣，這還是第一次有人駁她的好意，旋即怒道：“你以為我想跟你說話，要不是看在你這麽晚了還跟我出來找房子的份上，我才懶得搭理你呢！”

    想到這裏，雲亦獨自苦笑，下意識的“嗯。”了一聲，漸漸恢複往常。

    瘋丫頭碰了個軟釘子，“哼”了一聲，以示不滿，接著並沒有再說話了。

    二人就這樣一前一後，一言不發的走過了兩條街。

    瘋丫頭被冷風吹的直哆嗦，也不知道這個“討厭鬼”要帶自己去哪，終於忍不住道：“你站住！”

    雲亦停下腳步，回頭看著她。

    瘋丫頭道：“你要去哪？”

    雲亦道：“找人。”

    瘋丫頭問：“找誰？”

    雲亦答：“找一個隻有一條腿的人。”

    瘋丫頭接著問：“找他幹嘛？”

    雲亦道：“他是沙城最大的房東，手上有很多房子，包你能租到滿意的。”

    “哦。”瘋丫頭點了點頭，頓了會兒又問道：“你知道他在哪？”

    雲亦搖了搖頭，如實答：“不知道。”

    瘋丫頭聞言，氣得小臉煞白。自己默默無聞的跟著他走了兩條街，他倒好，居然不知道該去哪。瘋丫頭越想越氣，玉手伸向腰間利劍，將劍拔出扔在地上，接著拿起劍鞘，劈頭蓋臉的就朝雲亦招呼了上去。

    一套劍招使得有章有法，她邊打邊罵：“你這個白癡，不知道人家在哪去哪找？你是不是拿本姑娘尋開心呢！”

    “你，你聽我說。”雲亦被打的到處亂跳，邊逃邊解釋道：“我雖然不知道他在哪，但是我猜他應該就在這裏。”

    瘋丫頭聞言停止了手上的動作，雲亦趁機轉而用手一指身後的怡紅樓，“應該就在這裏。”

    “這裏？”瘋丫頭看著張燈結彩的高樓，門口一塊牌匾，上麵寫著怡紅樓三個大字。

    雲亦也不是十分確定，結結巴巴的道：“應該在。”

    瘋丫頭看他手臂被自己打的烏青，接著又想到了是她大半夜把人家叫出來找房子的，自己還打了人家一頓，不由得心生愧意。但嘴上還是威脅道：“哼！要是不在，看我不要你好看！”

    說罷，瘋丫頭氣勢洶洶的率先進了怡紅樓。

    雲亦戰戰兢兢，在心中默念“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隨後跟了進去。

    這怡紅樓要比麗春院還要大，還要高一級，是莫林城數一數二的妓院。雲亦先前聽老獐和老吳說起過這個“獨腿”，他本是個傭兵，走沙丟了一條腿之後靠著租房，積攢了一大筆財富。雲亦猜他既然原本是傭兵，十有八九喜歡來這風月之地。

    一般情況下，人遭受重創之後生活必定更加糜爛，加上他手上富裕，所以雲亦猜測這個“獨腿”喜歡來怡紅院這樣高檔的妓院尋歡作樂。

    …………

    怡紅院的老鴇見了瘋丫頭道：“娘子來此作甚？”瘋丫頭並不理會，直截了當的問道：“你這裏有沒有一個獨腿房東？”

    瘋丫頭聲音響徹怡紅樓，原本嘈雜的妓院在她的這句話後迅速安靜下來，瘋丫頭也成了全場焦點，所有人都在看她。(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