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就地埋葬

    沙城傭兵七十人來，隻剩三十人回，活著回去的人背著同伴的屍首，此刻心中是悲痛淒涼，沒人說話。瘋丫頭看見這麽多具屍體，心中惶恐，安靜的貼緊雲亦。世無雙不出手的時候，和普通人無異，跟著瘋丫頭身後。

    行及十來裏，瘋丫頭輕輕拽了拽雲亦衣袖，雙眸帶著些許委屈，不消說雲亦也知道她累了，於是道：“時候不早了，不如在此紮營，明日再出發。”

    經此一難，沙城傭兵視雲亦如神，此刻在眾人心中即便是世無雙的地位也未必及他，紛紛稱是。

    於是，沙城傭兵放下後背的同伴，紮營，生火。

    瘋丫頭自不必說，紮營這種事是做不來的，而世無雙仗著仙界修為，從來都是就地而席，從未搭過帳篷。雲亦剛受其恩，如今在此怎能讓他露宿沙地，隻好一人搭建了三頂帳篷。好在有老吳他們過來幫忙。

    半個時辰後，瘋丫頭敵不過上眼皮，躲進帳篷睡了，臨睡前仍在囑托雲亦：“在外麵守著。”

    沙漠的夜冷清，一天在生死關頭經曆了這麽多次，沙城傭兵無法入眠。

    各自處理好身上的傷後圍著火堆飲起酒來，偶爾也衝身旁的屍體掉了幾滴眼淚：“娘的，你算是運氣好的，還有老子管你，等老子死的時候，不知道有沒有人管……”

    世無雙聞見酒味，湊了過來，但不好意思開口。

    老吳見狀心中了然，忙從洪勁的戒指中取出幾壇子“醉千年”遞給世無雙一壇：“公子請。”

    世無雙點頭道謝：“多謝。”

    老吳苦笑道：“公子不必謝我，我隻是借花獻佛罷了，這酒的主人已經聽不見謝了。”

    世無雙聞言，一時恍然。

    酒能使人一時灑脫，沙城傭兵飲多了酒，醉意逐漸掩蓋住悲傷。他們本就見慣了生死離別，隻不過這次實在慘烈罷了。眾人半醉之間，已將這慘烈拋諸腦後，聊了起來。

    老吳道：“你們看見洪勁那一刀沒，當真快的看不見，淩誌這個狗賊死的不冤。”

    老周道：“我看見了，快！十步之內，必死無疑。”

    二毛借著酒勁罵道：“這狗父子倆作惡多端，死有餘辜。老狗讓獨腿一刀給殺了，小狗卻因為鴻昌保住了一命。”

    混子身邊的大歡道：“小狗恐怕也活不長，張兄弟臨走之前說的話足夠鴻昌殺了他。”

    “真這樣才好呢。”二毛笑道：“哈哈哈，張兄弟真的高明，鴻昌最後看著小狗的眼神，小狗慌的不行。”

    雲亦飲了一口，恨道：“這廝心腸歹毒更勝其父，可惜不能親手殺了他。我隻怕他巧舌如簧，顛倒黑白，鴻昌未必能相信我的話。”

    “那就要看老天怎麽安排了。”老吳起身，將手中的千年醉緩緩滴在沙上，以祭逝者：“生死有命。如果老天真的要留這等惡人在世上，我們能有什麽辦法。”

    老周見狀有感而發道：“不如把兄弟們就地葬了吧？”

    “也好。”老吳道：“我們在這沙漠裏討生活，說不定哪天就跟著去了，到時候有沒有人收屍還不知道，葬在哪不一樣呢。”

    眾人一致點頭：“說的是。”

    說幹就幹，挖坑的，獵刀刻碑的，頓時忙的熱火朝天。最令雲亦動容的是：他們每個人的儲物飾品中都備了不止一口棺材，此刻帶著的棺材用來埋葬逝者綽綽有餘，顯然他們對自己的結局早有心裏準備。

    將逝者放入挖好的坑中，二毛負責立碑，一一問其姓名：“這位兄弟叫什麽名字。”

    “大名叫什麽我也不知道，我們一直叫他傻大個。”傭兵答道。

    “傻大個葬於此”二毛恭謹的用獵刀一筆一劃將字刻好，豎碑後，道：“埋。”

    混子一掀接著一掀，用沙子埋葬了一個獵怪的好手。

    “這個呢？”

    “鄭齊。”

    ……

    終於輪到了白幕雄，雲亦對二毛等人道：“白老大的屍首我想帶給十娘。我上次走沙在莫忘坡時答應過十娘，要撮合她和白老大，如今人沒了，屍首帶回去也算有個交代。”

    二毛拍了拍腦袋道：“對，對。我怎麽把十娘給忘了，白老大走這趟沙之前說過，等這趟沙走完就歇了，去莫忘坡養老去，誒……”

    老周也幫著道：“就該如此，十娘對白老大一往情深，等了他三十年，是生是死都得給她個交代。”

    世無雙在一旁聽到，喃喃念道：“等了三十年……”

    老吳那邊，剛把老獐放進棺材裏舍不得合棺，正和老獐陰陽兩隔的說著話，聽到幾人不打算把白幕雄葬在此處，無奈的又把老獐從土中抱了出來。

    幾人不知其意望著他，老吳道：“我這傻兄弟一輩子以白老大馬首是瞻，想必死後也不能和白老大分開，既然白老大不葬在這兒了，他也不能葬在這裏，不然這老鬼死了都得罵我。”

    幾人點頭稱是：“是，他得和白老大葬在一處，也能做個伴！”

    老吳將洪勁的屍體拚好，放入了之前老獐的棺材裏。隨後笑著對幾人道：“旁人不說，洪勁一定得葬在此處。他在這裏報了仇，整個‘淩天’也毀在此處，看著這些到了下麵好開心點。”

    幾人聞言大笑，讚道：“這兄弟是個漢子！”

    “兄弟，你是個漢子，我是個笨蛋不知道你的意圖，罵了你幾句還請你不要怪罪。”二毛說完將沙埋好。

    “兄弟，你在這世上恩怨兩清，坦蕩去吧。”老吳灑了整整一壇好酒，拿著洪勁的儲物戒指對墓碑道：“兄弟，這個戒指我會按照你的意願交到該給的人手裏，裏麵的財物我分文不取，但是好酒就通通歸我了。”

    洪勁此行自知難以活著回來，私底下囑咐過老吳和老周二人，自己一生財富和沙城數不清的房子該交給誰。

    幾人聞言皆是好奇不已，大毛問道：“沒聽說洪勁有什麽熟人啊，他讓你把戒指交給誰？”

    老吳皺眉，斥道：“怡紅樓的姑娘多了去了，你管的倒寬。”說完又覺得把“那人”與“怡紅樓的姑娘”相提並論，實在冒犯，當即扇了自己一個嘴巴。

    二毛見狀岔開話題道：“我幫他埋坑了，錢我不要，酒你得分我點。”

    老吳笑道：“好說。”

    …………

    沙城傭兵，各自祭奠自己的兄弟，靠著墓前飲一口，灑一口，喝醉了就倒在一旁睡了。雲亦守在瘋丫頭的帳篷前，眯上了眼。

    突然，世無雙走到他身前輕輕推了推他，雲亦睜開眼睛問道：“公子有何事？”

    世無雙又是著急又是難以啟齒，雲亦見狀道：“公子有話不妨直說。”

    世無雙這才開口：“兄弟，他們剛剛說起過的‘十娘’，真的等一個人等了三十年嗎？”

    雲亦點了點頭，世無雙見雲亦肯定，喃喃念道：“世間真有如此深情的女子嗎？”他雲遊大陸，每個地方待不及兩三月，美麗女人見了不少，深情女子卻是聞所未聞。

    ，

    世無雙問道：“這個十娘，美嗎？”這話雖然顯得唐突輕薄，但由他這個“小多情公子”問出來，卻是誠心無比，十分單純。

    雲亦下意識的點了點頭道：“美。”

    世無雙見雲亦肯定更是急的抓耳撓腮，拉住雲亦問道：“這個十娘在何處，你可知道？”

    “嘖……”雲亦嘖著嘴，晃著腦袋，看著世無雙。

    兩次與這個“小多情公子”相處下來，雲亦對他算有些了解：嗜酒如命，愛美人又不知勝過愛美酒多少倍。也許言語會有唐突，但絕無真心冒犯之意。想到這兒，雲亦放下心來。

    “得，當我報答你的救命之恩吧。”雲亦從戒指中取出一張地圖，用手指在地圖上莫忘坡處畫了個圈，道：“十娘在莫忘坡。”說罷，將地圖交給世無雙。

    “多謝。”世無雙接過地圖就要騰空而起，雲亦差點一把沒拉住：“等等。”

    世無雙竟咽了口口水，像是要去吃什麽珍饈美食一般，十足登徒浪子！他急道：“兄弟，還有何事？”

    雲亦道：“我知公子愛美人，但是十娘命苦，還請世兄多多注意言辭。”

    世無雙愣了一會兒，似乎不知道自己的言辭有何不妥之處，但還是點頭答應雲亦：“我答應兄弟，到了那裏，隻過眼福，一句話也不說。”

    說罷，世無雙騰空而起，雲亦一句“那也不必”說了一半，他已不見了蹤影。(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