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1誰的愛暗夜生花（一）

    晚上，睡得昏昏沉沉的時候，舒言陷入了各種各樣奇怪的夢魘裏。

    一開始的時候，是她站在湖中心的廊橋上，江南希悄悄地走了過來，猛然一把將她推到了湖裏。

    夢境裏的她，竟然不會遊泳，拚命地在湖裏掙紮，呼救，很快，傅時境走了過來，不過，卻沒有救她，而是看著在湖裏撲騰的她，和江南希一起，“哈哈”大笑。

    很快，夢境一轉，她來到了一片布滿霧氣的森林裏，她看到一個粉雕玉啄的小女孩從她眼前跑了過去，還不停地叫著“媽媽”“媽媽”，等她明白過來，那是在叫她的時候，小女孩卻已經不見了。

    她找呀找，找呀找，怎麽也找不到，最後，一個人蹲在森林裏，嚎啕大哭。

    當她哭的聲嘶力竭的時候，夢境卻又忽然變幻了。

    ……

    第二天，唐語倩生日，下了班之後，舒言和部門的幾個同事，一起去幫她慶祝。

    慶祝完，舒言開車回到公寓樓下，一下車，便看到樓下大門口處一道再熟悉不過的身影。

    “去哪了？”

    看到下車的舒言，傅時境大步過去，眼底，有克製的怒意。

    舒言不明白，為什麽才去了北京幾個月的傅時境會突然出現在自己的眼前，但是，這些於她，已經不再重要。

    “有事嗎？”舒言的聲音，淡涼的甚至是不如對一個陌生人。

    看著眼前對千裏迢迢趕回來，隻為見她一麵的自己卻完全不以為意的舒言，傅時境克製的怒意，倏地便爆發了。

    “舒言，在我們沒有離婚之前，你還是我的老婆，別用這種態度對我！”

    舒言拽緊身上包包的帶子，不為所動地看著他，反問道，“那你告訴我，我應該用什麽樣的態度對你？”

    傅時境眯著舒言，眼裏，帶著猩紅的亮芒閃過，下一秒，他一步向前，扣住了舒言的腰肢和後腦勺，完全沒有顧及是在公共場合下，將頭壓下去，吻住了舒言的雙唇。

    隻是，當傅時境撬開她的齒貝，她腦海裏想到的，卻是傅時境跟江南希翻雲覆雨的畫麵，一時間，除了反感，厭惡，舒言便再也沒有其它的感覺。

    猛然用力，舒言一把將傅時境推開。

    傅時境沒想到，舒言會突然間反抗，猝不及防，整個人被她推的往後踉蹌，差點跌倒在地上。

    “時境，我對你沒有感覺，一點感覺都沒有了。”舒言眉心微蹙，垂下了雙眸，“你走吧，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

    “對我沒有感覺！那你對誰有感覺？啊——”

    傅時境的眼裏，不止是盛怒，更有痛，一種從未有過的痛，在他的胸口蔓延，讓他慌了神，亂了陣腳。

    他箭步來到舒言的麵前，一把扣緊了她的雙肩，黑眸裏，猩紅遍布。

    “你這麽迫不及待地搬出來，是因為什麽？是不是你在外麵已經有別的男人呢？嗯——”

    起初的時候，傅時境還以為舒言有意勾搭傅珩堯，但是，如果舒言真的想勾搭上傅珩堯，就不會從傅家大宅搬出來。

    因為隻有繼續住在大宅裏，她才能利用小七月，更好的接近傅珩堯。

    而且，如果傅珩堯真的看上了舒言，也不會讓舒言住在現在這樣的地方，至少，該把她包養在什麽高檔公寓裏，而不是像現在這個普通的小區。

    舒言抬眸，平靜地打量著眼前英俊的男人，最終隻是笑了笑，“我累了，你走吧！”

    傅時境一瞬不瞬地盯著舒言那張格外平靜的小臉，眼裏翻湧的怒意，漸漸被痛與恨所取代。

    隻是，他恨的人，不是舒言，是自己。

    緊扣住舒言雙肩的手，一點點鬆開，那種不舍，就像是自己才發現的珍寶，很快要被人搶走一樣。

    舒言低下頭去，在傅時境的雙手徹底鬆開的那一瞬，她捏緊自己的包帶，越過他，徑直往公寓裏走去，沒有一絲的留戀。

    眼睜睜地看著舒言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視線裏，而他卻無能為力。

    傅時境那雙溢滿痛苦與悔恨的眸子裏，漸漸氤氳起一層霧氣來。

    ……

    “喂，樓下有一男的，在我們家陽台下麵站了好幾個小時了，不會是等你的吧？”

    舒言洗完澡，吹幹頭發，又看了一會兒電視，準備去睡覺的時候，柯珂突然從陽台上走進來，撇著嘴問舒言道。

    柯珂雖然沒有麵對麵對認識過傅時境，但是傅家的長孫，傅氏集團的副總，再怎麽著，在電視報紙上也是見過的。

    隻不過，現在是晚上，光線昏暗，從下至下，又隔了二十幾米的距離，柯珂自然看不出來，那是傅時境。

    舒言看了一下時間，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了。

    她沒有立刻回答柯珂的話，而是起身走到了陽台，想要確認一下，樓下的，是傅時境。

    果然，傅時境還站在樓下，身形挺拔，一動不動。

    “不會真是等你的吧？！”

    “是傅時境。”舒言並不隱瞞。

    “靠！原來是這個渣男。”柯珂直接很不爽地爆了句粗口，然後雙手環胸，睨著舒言，“你不會打算原諒他，跟他重歸於好吧？”

    舒言看著她，搖搖頭。

    “這就對了！”柯珂明媚一笑，勾上舒言的肩膀，“走，睡覺去，他愛犯賤，就讓他自己賤吧。”

    舒言沒有說什麽，隻跟著柯珂，一起回了房間。

    “你幹嘛？”見柯珂去掀自己床上的被子，往床上爬，舒言好奇地問道。

    “天氣涼快了，小美人，姐姐給你暖床呀！”

    舒言，“……”

    ……

    半夜的時候，舒言被一道巨雷驚醒，睜開雙眼，即使隔著窗簾，她仍舊能看到，天空劃過的那一道道道閃電。

    想到樓下傅時境可能還沒有走，舒言立刻就掀開被子，想要去看看。

    隻不過，她才動了，柯珂便一個翻身過來，像一隻樹懶一樣，長手長腳將她給綁住了。

    舒言微微推了推她，結果沒推動，這家夥反而抱得更緊了。

    這家夥，絕對是故意的！

    轉念想想，其實也對，就算傅時境現在真的還在樓下，那她又能幹什麽？

    於是，索性放棄。

    暴雨，在電閃雷鳴之後，如約而至，整個下半夜，都在下個不停。

    伴隨著暴雨聲，整個下半夜，舒言都沒有再真正的睡著一秒。

    淩晨，當天邊吐出第一抹魚肚白的時候，趁著柯珂起床上廁所的時間，舒言直接穿著睡裙，跑去了陽台。

    一眼望下去，昨晚上的那個身影，仍舊立刻在原來的地方，仿佛被風吹雨打成了一座雕塑，一動不動，渾身，透得透徹。

    舒言從來都不是一個鐵石心腸的女人，心底某個柔軟的地方，忽然就這被觸動了。

    這麽多年來，傅時境給她的，並非隻有傷害，也有關心，也有嗬護。

    她和傅時境上的是同一所貴族中學，她讀高一的時候，傅時境正好讀高三，雖然在學校裏，傅時境從來都不會告訴別人，舒言是他們傅家的人，也從來不會和舒言一起上下學，但是，當她第一次來月經，弄髒了褲子，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時候，是傅時境跑了過來，將他的外套脫給了她遮住了褲子上的髒物，並且打電話，讓蓮姨給她送來了姨媽巾和換洗的褲子。

    還有一次，學校組織做義工，有條比特犬看到她就撲了過來，當她嚇的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時候，也是傅時境突然衝了過來，擋在了她的麵前，結果，他被咬了一口，打了一年的狂犬預苗，而她卻什麽事情都沒有。

    初秋清晨的天氣，有些涼，暴雨過後，更是清冷。

    舒言什麽來也來不及多想，隨便披了件外套，然後拿了條薄毯，穿著拖鞋，便大步出了門。

    ……

    樓下，身上每一個毛孔都已經濕透的傅時境咬牙，雙手緊握成拳，用最後的一絲毅力，想要堅持著讓自己不要倒下。

    隻是，超過十個小時的站立，再加上好幾個小時的暴雨摧殘，任憑傅時境是鐵打的身子，也熬不住。

    早已昏沉不已的大腦，忽然一陣眩暈，眼前一暗，傅時境再也控製不住地往一側倒去。

    一直等在車上的助理看到倒在地上的傅時境，立刻便推門下了車，衝了過去。

    “傅總，傅總！”

    助理叫了兩聲，傅時境卻完全沒有反應，碰了一下他，才發現，他渾身燙的驚人。

    助理眉頭一擰，抬頭看了一眼某個陽台，然後，用力托起傅時境，將他弄上了車。

    再不去醫院，得弄出人命來！

    ……

    舒言出了電梯，一路小跑出去的時候，卻已經看不到傅時境的身影了。

    四下搜索了一遍，仍舊沒發現傅時境，卻不經意間低頭的時候，看到安靜地躺在地上的一枚鑽戒。

    那戒指，在舒言的手上戴了三年，她又怎麽可能不熟悉。

    那是她和傅時境結婚前，請設計師專門為她設計的，這個世界上，應該不會再有第二枚一模一樣的了。

    走過去，舒言緩緩蹲下，撿起那枚戒指。

    鉑金的鑽戒，即使是掉在了水窪裏，卻仍舊殘留著淡淡的體溫。

    應該是離開之前，才從傅時境身上掉下來的。

    怔怔地看著手心裏的戒指，舒言莫名便濕了眼眶。

    她和傅時境，為什麽會變成今天這樣？

    難道，他跟她結婚，那麽辛苦地演了那麽多年的戲，真的就隻是為了老太太名下的那些股份嗎？

    難道，傅時境真的會想不到，隻要他真心待她，將來就一定會是他的嘛？

    傅時境，為什麽？為什麽你要如此傷了我，卻又要回頭？

    ……

    不遠處，一輛黑色的路虎裏，男人沉寂的目光，定定地落在舒言的身上。

    看著她那不斷顫抖的瘦弱雙肩，還有眼裏砸下來的淚，男人好看的眉頭，微微攏了起來。

    拿過手機，男人撥通了邵東哲的電話。

    “安排一下，明天上午，我跟小寒去北京。”

    電話那頭還有些昏沉的邵東哲一開始的時候，還不明白傅珩堯話裏的意思，待反應過來後，立刻點頭，“是，老板。”

    ……

    上午開會的時候，舒言有些心不在焉，甚至是連傅珩堯點她的名字，她都沒有第一時間反應過來，是旁邊的總監提醒了她，她才回過神來。

    好在傅珩堯並沒有絲毫要為難她的意思，而是當著眾高管的麵，毫不避諱對她的關心道，“你要是不舒服，就回去休息吧。”

    舒言搖頭笑笑，說了聲“對不起”，然後，就剛才傅珩堯的提問，認真地做回答。

    開完會，傅珩堯直接把舒言叫去了自己的辦公室。

    舒言和傅時境的事情，沒有曝光，大家都知道，舒言和傅珩堯是一家人，自然，也不會多想什麽。

    “昨晚上沒有休息好嗎？”

    這是舒言跟著傅珩堯進了他的辦公室後，傅珩堯說的第一句話。

    舒言搖頭，“沒有！休息的挺好的。”

    傅珩堯將資料放到辦公桌上，忽地回頭，看著舒言，然後，抬手。

    舒言注意到他就要落在自己額頭上的指腹，趕緊後退了一步，低下頭去，“總裁，您叫我來有事嗎？”

    傅珩堯收手，看著眼前的小女人淺淺勾唇，不答反問道，“難道沒事，我就不能叫你來我的辦公室了嗎？”

    舒言低著頭，輕咬唇角，不說話。

    她討厭這樣的自己，明明在傅時境麵前，她可以做到那樣的淡漠冷靜，可為什麽一到和傅珩堯單獨相處的時候，她卻輕易亂了陣腳。

    傅珩堯一手抄袋，向前一步，再次抬手，將舒言鬢邊的一縷碎發，攏到了耳後。

    “四叔，你不是問我，願意，還是不願意嗎？”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舒言忽然便抬起頭來，勇敢地與傅珩堯對視著，望進他那雙深邃的黑眸裏，格外堅定地道，“不管我有沒有和傅時境離婚，在我的眼裏，你就隻是我的長輩和老板，除此之外，再無其它。”

    傅珩堯安靜又深沉的目光，定定地落在舒言的臉上，如古井般的黑眸裏，沒有絲毫的波瀾，臉上，更是沒有一絲的情緒。

    兩個人就這樣，安靜地對視著，直到，數秒過後，傅珩堯才淡淡勾了勾唇，“你準備一下，明天上午，你跟我去北京。”

    “去幹嘛？”

    “跟瑞達集團談合作的事情。”(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