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0 她的愛等於自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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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夜,傅家大宅。

    一道驚雷,讓原本就睡的不安穩的舒言立刻便醒了過來。

    習慣性地伸手去摸,摸到的,卻不是傅珩堯那溫暖而堅硬的胸膛,而是小然肉嘟嘟的小臉。

    是的呢!

    傅珩堯今晚不在家,去了海上田園的故事現場,現場保證救援工作最大可能地順利進行。

    一側頭,哪怕隔著厚重的窗簾,窗外道道的閃電,仍舊那麽清晰刺眼。

    打開床頭燈,看著縮在身邊睡的正香的女兒,舒言低頭親了親小然的發頂,然後掀開被子,躡手躡腳地下了床,往落地窗前走去。

    來到窗前,將窗簾拉開一道縫隙,窗外,狂風大作,電閃雷鳴,一場暴風雨,眼看就來臨了。

    像S市市這種濱海城市,每每到了盛夏的季節,便會時不時的來一場暴雨,甚至是台風。

    隻是,老天為什麽要選在這樣的時候來一場暴風雨,這無疑不是在加大救援的難度嘛?

    輕撫自己高隆起的肚子,舒言來到一旁的沙發裏坐下,看著窗外時不時劃過的閃電,還有窗外被狂風吹的快要拆腰的樹木,心中難安,再無法入眠……

    ……

    早上六點才過,小然便醒了,一邊揉著惺忪的睡眼一邊在房間裏找著舒言的身影。

    當看到舒言從地窗前的沙發裏時,小家夥開口第一句便問的便是,“小寒,爸爸呢?”

    聽到那軟糯糯的聲音,舒言側頭看去,小然已經爬了起來,正要滑下床來。

    舒言起身過去,單膝跪在地毯上親了親女兒,“爸爸有工作要忙,不在家裏。”

    “唉!”小家夥竟然格外老深地深歎了口氣,格外同情地看著舒言道,“爸爸工作老是那麽忙,以後我們可怎麽辦啦?”

    舒言不由“噗嗤”一聲,立刻便被女兒逗笑了。

    “那我們刷牙洗臉,吃完早餐然後去看看爸爸,好嗎?”

    “嗯,好。”

    ……

    當舒言牽著小然下樓的時候,老爺子和老太太早就坐在偏廳裏了,兩個人都盯著偌大的電視屏幕,看的格外認真。

    電視新聞裏報導的,不是別的東西,正是傅氏海上田園坍塌故事的救援現場。

    站在老爺子和老太太身後不遠處,舒言也認真地看了起來。

    據現場新聞報導,發生坍塌的時候,實際被困工人有117名,現在已經成功救出了93名,其中絕大部分都是輕微傷,隻有少數的重傷,暫時還沒有發現有死亡的,所有受傷的人,都已經第一時間被送去了醫院治療。

    現在,因為昨晚半夜的暴雨,極大的加重了救援的難度,導致仍有24名工人被困在下麵,生死未明。

    好在,整個新聞的報導,都沒有對傅氏或者傅家的任何一個人進行指責和批判,都是現場實際情況的報導,從播放的畫麵裏可以看到,即使天空仍飄著細雨,但是很多的消防武警還有專業的救援人員,以及傅氏集團的工作人員,都在現場,極力地救援,沒有任何人怠慢鬆懈。

    從畫麵裏一個忽然閃過的鏡頭裏,舒言立刻便捕捉到了那道再熟悉不過的身影。

    高大挺拔,欣長如玉!

    雖然畫麵一閃而過,可是舒言卻看的清楚,傅珩堯黑硬的短發和身上煙灰色的襯衫,已經被打濕了大半,黑色的西褲和皮鞋,上麵沾滿了泥巴,可是,他卻仿若全然沒有察覺般,那樣匆忙地從畫麵裏急步走過。

    “爺爺,奶奶。”

    像是才看到老爺子老太太般,站了好一會兒後,小然才開口叫他們。

    聽到聲音,老爺子老太太回頭,這才發現了她們母女倆。

    “爸,媽,早!”

    “小寒,你怎麽就起來了呀?”老太太注立刻便站了起來,走向舒言,拉住她的手,關切地問道,“昨晚上沒睡好吧?”

    舒言淺淺笑著點頭,“有一點。”

    老太太知道她怕打雷,傅珩堯昨晚又不在,所以,她沒必要隱瞞老太太。

    “那把小然給我,你再去睡會兒?”

    舒言搖頭,“不用了,我想吃了早餐,去事故現場看看。”

    老爺子看著舒言,眉頭擰了擰,雖然他心裏清楚,舒言想去事故現場,更多的,是想去看看傅珩堯,因為剛才閃過的畫麵,舒言看到了,他也同樣看到了。

    不過,卻還是勸道,“外麵在下雨,事故現場又那麽亂,你還是別去了,珩堯他一個大男人,沒事的。”

    “是呀,小寒,你挺著這麽個大肚子,去了珩堯還要分神照顧你,你就別去了。”老太太也勸道。

    “爸,媽,沒事的,我就坐在車上,不下去。”舒言堅持道。

    哪怕隻是遠遠地看著他,她也就心安踏實了。

    老爺子緊抿著薄唇輕歎口氣,既然舒言都這麽說了,他也沒有再反對。

    “爸,媽,你們有打過時境的電話,找過他嗎?”這時,梁美芝由傭人推著進來了,也不看一旁的舒言,隻著急地問老爺子老太太道。

    “怎麽,出了這麽大的事情,你還要打電話給他,叫他回來陪你吃早餐不行?”老爺子看梁美芝一眼,忽然就格外沒好氣地道。

    “不是的,爸,……”

    “老頭子!”老太太不由地嗔老爺子一眼,又轉身安撫梁美芝道,“美芝呀,出了這麽大的事情,時境他肯定是在事故現場,珩堯也在呢,你不用擔心。”

    梁美芝搖頭,著急地解釋道,“不是,爸,媽,昨天晚上開始,我打時境的手機,就一直聯係不上他的人了,剛才我問了他的助理,助理說,從昨晚淩晨起,就沒有再見過他了,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裏。”

    老爺子對梁美芝這個兒媳婦,可以用“失望至極”四個字來形容,但是,她畢竟隻是傅家的媳婦,不是女兒,不是老爺子脾氣上來想隨便打罵就能打罵的,所以,老爺子隻是沒有再理會她,而是轉頭繼續看他的新聞。

    老太太則是看了老爺子一眼,爾後,微不可逆地歎了口氣,語重心長地道,“美芝呀,事故現場那麽多人那麽亂,助理一時半會兒找不到他人,恰好手機又沒在身上,或者沒電了,都說不準,你就別瞎操心了,時境現在是集團的總裁,出了事,他是第一負責人,不再是以前的那個孩子,你就放心吧!”

    看著老爺子和老太太的態度,梁美芝急的眼淚都快要出來了,極力解釋道,“爸,媽,這些我都知道,可是我這心裏呀,就是特別慌,總覺得時境會出什麽事。”

    “哼!他出事!”老爺子一聽梁美芝這自私自利,不顧上百號工人的生死,隻想著傅時境的話,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他倏地從沙發上站起來,瞪向梁美芝怒斥道,“你怎麽不好好想想,傅氏成立五十年來,什麽時候發生過這種事故,可偏偏時境接任集團才剛到三個月,集團有史以來耗資最大的一個項目,就發生這樣的事情,整個地下賭城坍塌,一百多號人被埋,我和珩堯動用全部的關係,請了那麽多的專業人士前去救援,穩住所有的媒體和社會輿論!到了現在,還有24個人被埋在下麵,生死不明!你怎麽就不去關心一下,那被埋的24個工人是不是還好,是還是還有命回家陪他們的家人吃一頓飯,卻隻在這裏時時刻刻惦記著時境這個不負責任的始作俑者。”

    “爸,您怎麽可以這樣說時境,時境他……”

    “夠了!”

    梁美芝想要替傅時境辯解的話音還沒有落下,老爺子便怒吼一聲打斷了她,然後看一眼不遠處的老太太和舒言,還有小然,語氣緩了緩道,“去吃早餐吧,吃了早餐,我也去事故現場。”

    說完,老爺子也不等誰,直撥便怒氣衝衝地往偏廳外走。

    “小寒,爺爺生氣了。”

    小然看著那樣氣衝衝走開的老爺子,不禁縮了縮脖子,弱弱地對舒言道。

    舒言看著女兒笑了笑,牽著她的小肉手道,“那小然去陪爺爺好好吃早餐,哄爺爺開心,好不好?”

    “嗯,好!”

    “美芝呀,你就別擔心了,呆會你爸去了現場,他一定會讓人去找時境的啊!”

    老太太知道,梁美芝也算個命苦的女人,三十多歲沒了丈夫,自己還變成了殘廢,一輩子都不能站起來走路。

    所以,在家裏,老太太都是盡可能的對梁美芝好,不要讓她感覺到在家裏受任何的委屈。

    老太太的話都這樣說了,梁美芝若是再多說什麽,那便顯的她的十分不懂事了,所以,即使她再擔心傅時境,也隻能生生忍住,點了點頭,回了老太太一聲“好”。

    老爺子老太太或許不知道,但是她知道,自從傅時境接任集團總裁之後,便患上了不眠症,總是整夜整夜的睡不著。

    因為傅時境的書房,就在她臥室的上麵,有時候半夜,她甚至是都能聽到樓上的地板上,傳來摔東西的聲音。

    等第二天,傅時境去公司了,她去傅時境的書房看,就會發現,他書桌上的煙灰缸裏,堆滿了一整缸煙蒂,書房裏,到處彌漫的也都是嗆人的煙味。

    傅時境以前是不抽煙的,現在,一個晚上卻能抽那麽多,那不是心情極度壓抑的原因是什麽。

    甚至是,很多時候,他都直接不回來,說是睡在公司裏。

    有一次,她讓傅櫻去公司給他送晚餐,甚至是發現,他居然用刀片割自己的手腕,而且,是隔開了好幾道口子,每一道口子,都鮮血淋漓。

    每一次,她想找機會跟傅時境說會兒話,傅時境卻總是以工作太忙為理由,對她最簡單的一聲問候之後,便離開了,完全不給她這個母親任何說話的機會。

    她知道,傅時境雖然嘴巴上不說,可是,他恨她這個母親。

    恨她從他十幾歲開始,就不斷地告訴他,舒言是他的殺父仇人,讓他不許喜歡上舒言。

    恨她為了老太太名下的那些股份,卻突然讓他去主動追求舒言,並且娶舒言為妻。

    恨她調換了他和舒言的孩子,最後導致兩個孩子都慘死。

    恨她逼他和舒言離了婚。

    更恨她讓他娶了穆芊。

    也許,他還恨她,一直都強烈地希望他能接管整個集團。

    他恨她,一直操控著他的人生,按照著她的想法去活……

    可是,他恨她這個母親,卻從來不說,隻默默地全部壓抑在心底,讓自己痛苦難受……

    想到這一切,梁美芝不禁低下頭去,有眼淚,砸了下來。

    或許,真的是她的愛,太自私,以母愛的名義,親手將傅時境,推進了一個痛苦的沼澤裏,越陷越深……

    吃過早餐,舒言和老爺子一起去海上田園的事故現場。

    雖然現場有傅珩堯和傅時境兩個傅家可以主事的男人在,但是老爺子是集團的董事長,也是傅家和整個集團最大的主人,不管因為什麽,他都勢必要去現場的。

    老爺子和他的秘書,坐在前麵的車上,舒言則帶著小然,坐在後麵的車上。

    當兩輛車緩緩開進海上田園,靠近事故現場的時候,也不知道是什麽人高吼一嗓子,說傅氏的董事長來了,圍在事故現場外圍的媒體記者,像一窩蜂一樣,洶湧而致。

    舒言坐在車裏,雖然從外麵,是看不到車裏的任何情況的,但是,她幾乎是下意識地,便將坐在身邊的女兒護進懷裏,防止她被這蜂湧而來的媒體記者,還有那不斷閃爍的鎂光燈嚇到。

    “小寒,他們是什麽人?”

    不過事實上是,是舒言想多了。

    我們的小然可是名符其實的大家閨秀,雖然才三歲多,但是什麽大場麵沒見過,所以當舒言擔心地將她護進懷裏的時候,小家夥卻好奇地探出頭來,看向外麵將他們的車圍的水泄不通的媒體記者,好奇地打量著,一絲絲害怕都沒有地問道。

    女兒的大膽,倒是讓舒言欣慰,也放心多了。

    “他們是記者,哪裏發生了什麽大事情了,他們就會去采訪報導,所以,我們才能每天隻要看電視報紙,就知道全世界發生了什麽事。”

    “哦!那他們是要采訪我們嗎?”小然立刻便明白過來,又好奇地問道。

    舒言搖頭,“不是!我們不能下車,要不然爸爸會擔心我們的,就不能好好工作了。”

    這回,小然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也沒有再追問什麽了,而是安靜地坐在安全坐椅裏,晃著兩條小短腿,閃著水靈靈的大眼睛看著車窗外一個個興奮的媒體記者們,一臉探究的小表情。

    前麵的車上,車才停穩,老爺子和他的秘書便下了車。

    看到下車的老董事長,所有媒體記者的鏡頭和話筒,都對準了他。

    可能是老爺子想要故意引開這一群媒體記者,盡管媒體記者一下子拋出了十來個問題給他,可是,老爺子卻一個也沒有回答,隻是在保鏢的開道下,拄著拐杖走向正在實施救援的事故現場,而所有的媒體,則一路跟隨了過去。

    像是有心靈感應般,雖然沒有任何人通知傅珩堯,舒言來了,可是,他隻是瞄到老爺子後麵的那輛屬於傅家的車,便可以肯定,裏麵坐著的人,一定是舒言。

    正好這個時候,所有媒體記者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老爺子的身上,傅珩堯和身邊的幾位現場指導救援的指揮人員說了兩句,然後便往舒言坐的車走去。

    因為下了大半夜的暴雨,現在,天空都還飄著毛毛細雨,他的渾身上下,都濕的差不多了。

    好在是夏天,他的身體素質又夠好,暫時沒什麽問題。

    車裏,舒言看著幾十米開外,正朝他們走過來的男人,眼眶,莫名就有點熱熱的。

    明明她的眼前,是一片繁忙的救援畫麵,可是,她看到的,除了那個坍陷下去的巨大的坑,便隻有傅珩堯這一個人。

    他腳上原本的黑色皮鞋,已經全部被黃色泥巴給裹住了,不見了原來的顏色,就連褲腿上,也都沾滿了泥巴,濕透的襯衫上也有不少,甚至是連頭發上,都有泥巴。

    傅珩堯是個有潔癖的人,就連瑞貝卡躺了一下的床單被褥,他都要換掉,可是,眼前一身上下都髒兮兮的樣子,舒言卻沒有在他的臉上,看到一絲的介意與不自在,他仍舊是他,清俊高貴而優雅,跟個王者般。

    不管他身上的鞋子衣服有多髒,他在她的心裏仍舊都是那個,高大如神祇般的男子,是她的依靠,她的心中最愛,她的天,她的地,她的一切。

    “小寒,爸爸去玩泥巴了嗎?”小家夥看著渾身是泥的傅珩堯,不解地問道。

    舒言一瞬不瞬地離她們越來越近地男人,搖頭道,“不,爸爸去救人了,所有身上沾滿了泥巴。”

    “小寒,爸爸救誰?”小然抬起頭來看向舒言,好奇地問道。

    舒言低頭看女兒,很認真地回答道,“救這個城市的建設者。”

    ——城市的建設者?!

    小然不懂,微微皺起小眉頭看著舒言,聰明的小腦筋,開始飛速運轉。

    看到車窗外已經走近的男人,舒言已經顧不得身邊的女兒,立刻便推開了車門,想要下車。

    隻不過,她的一隻腳還沒有著地,就被大步過來的男人給攔住了。

    “別下去,在車上呆著!”

    舒言驀地抬頭,刹那映入她眼簾的,是男人染了疲憊的刀削斧刻的絕俊麵龐,還有他那雙溫柔卻又灼亮的深邃黑眸。

    沒有了那扇車窗玻璃,舒言才發現,他的發梢和下顎上,竟然都在滴水。

    “老公。”

    舒言喚他一聲,下意識地便伸手過去,握住了他的大掌。

    他向來溫暖寬厚的大掌,此刻,竟然一片冰涼。

    眉心一蹙,低頭看向他的手,他的手上,也沾了好多的泥。

    幾乎是下意識的動作,舒言的另外一隻手也過去,緊緊地握住了他的手,想給他一點點溫暖。

    “老公,你的手好涼,我給你帶了幹淨的衣服,還有防風衣,你到車上來換上吧?”

    明明站在眼前的男人,完好無損,可是,舒言卻忽然好心疼好心疼,隻想拉著他上車來。

    傅珩堯五指收攏,大掌握緊了她柔若無骨的小手,沾滿泥土的大拇指指腹,像撫摸這世界最最珍貴的珍寶般,輕輕地一遍遍摩挲過她的手背,看著她,柔聲道,“不換了,換了呆會兒也會髒,你先回去吧,這裏人太雜太亂了。”

    舒言抬頭看著他,努力揚了揚唇角,笑著道,“你長時間穿著這一身濕噠噠的衣服,要是感冒生病了怎麽辦?”

    傅珩堯笑了,“如果生病了,我就可以回去躺著休息,你來照顧我就好了,這樣不好嗎?”

    舒言狠狠瞪他一眼!

    真不知道,這家夥的大腦是什麽構造,這種時候,他竟然能笑著跟她開玩笑。

    “我是個大肚子孕婦,你要是生病了,我才不照顧你。”

    “爸爸,這是小寒和我給你準備的衣服。”

    這時,小然抓了一件傅珩堯的衣服出來,正好,是一件黑色的防風衣。

    傅珩堯看到,笑著接過了女兒手裏的衣服,然後俯身下去,啄了啄舒言的紅唇,再次叮囑道,“乖,小然和媽媽先回去吧!”

    舒言抓著他的手不肯放,“那你什麽時候回來?”

    傅珩堯笑,“你不是說,一個工人都不能少嘛!等那24個還被困在下麵的工人救出來了,我就回去。”

    舒言眼眶莫名地再次一瑟,眼裏竟然氤氳起淡淡的水汽來。

    “那大概是什麽時候?”她忽然像個不懂事的孩子般,固執地問道。

    傅珩堯格外暖人地一笑,“快了,半天應該差不多了。”

    舒言這才重重地點了點頭,“嗯,那我們回家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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