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市市。

    莊妍去北京出了一趟差，參加了一個心理學學術會議，飛回來的時候，正好是上午十一點。

    回到公寓，她原本打算洗個澡，換身衣服，然後去診所上班。

    不過，當她進了浴室，脫光了擰開花灑準備洗澡的時候，卻發現熱水器居然壞掉了，一直沒有熱水。

    雖然S市市的冬天並不冷，但是，她一個女孩子，不可能在大冬天裏洗冷水澡吧。

    鬱悶地穿上浴袍出去，打電話給物業，希望物業能安排工作人員過來給她看看，誰料，物業說，工程部上午沒人手了，得下午才行。

    莊妍鬱悶地抓了一把自己的長發，她的長發已經有些油膩了，昨天忙的太晚，她就沒洗頭了，總不能現在不洗頭不洗澡就去診所上班吧。

    忽然，莊妍大腦裏靈光一閃。

    她不是知道對麵傅時境公寓的開鎖密碼嘛，反正現在這個點，傅時境也肯定不會回來，她去借他的浴室用用，應該問題不大吧。

    想到這，她拿過手機，編輯了一條微信，發給了傅時境，然後拿了自己的洗漱用品，直接去了傅時境的公寓。

    公寓樓下，傅時境去外麵辦完了事，回公司正好經過公寓。

    想著中午回公司，也是一個人吃飯，不如回公寓，他隨便做點東西吃。

    莊妍說，當他找到一個新的興趣愛好的時候，他或許就會放下過去執著的人和事，去重新追求屬於他自己的美好。

    所以，他最近迷上了做菜。

    做菜的時候，他會忘記所有不開心的過去，從頭到尾，都很享受，並且在他自己做的菜中，品味到屬於他自己的真實味道。

    將車開進公寓的地下車庫，來到公寓門口，當他打開公寓門，低頭看到門口的一雙淺黃色女式的毛茸茸的拖鞋的時候，英俊的眉頭，立刻便不由皺了起來。

    顯然，這毛茸茸的女式拖鞋，不屬於他的公寓。

    再抬頭，在公寓裏掃了一圈，當看到浴室裏亮著燈，而且，隱約地感覺到，浴室裏有花灑流水的聲音傳來。

    這個點，莫非是大宅裏過來的傭人在幫他做清潔，打掃浴室？！

    但這雙女式拖鞋是怎麽回事？

    懷著困惑的心情，傅時境換了鞋，大步朝浴室的方向走去，然後，抬手，一把擰開了浴室的門。

    “傅……傅時境……你……”

    “怎麽？你打算一直這樣讓我抱著，不起來？”

    “傅時境，我……”

    “洗完，穿好衣服出來。”

    “對不起，我公寓的熱水器壞了，我不應該沒有你的同意，就闖進你的公寓裏來。”站在餐廳的位置，和傅時境隔著四五米的距離，莊妍很誠懇地抱歉道。

    廚房裏，一身休閑裝的傅時境一邊處理著手上的牛排，一邊側頭看莊妍一眼，沒有理會她剛才的話，而是兀自問道，“吃午飯了嗎？”

    莊妍尷尬地笑笑，“剛從北京回來，還沒來得及吃。”

    傅時境又看她一眼，一眼之後，便收回視線，又淡淡地道，“去把頭發吹幹，半個小時後，如果你願意，可以過來一起吃午飯。”

    莊妍愣愣地看著他，怔了一瞬，爾後，低頭笑了。

    “好，我呆會兒過來。”

    半個小時後，莊妍準時去對麵按門鈴。

    結果，她按了半天，傅時境才來開門。

    “都知道自己進來洗澡了，還按什麽門鈴。”

    令她萬萬沒料到的時候，傅時境一拉開門，便冒出這句話來。

    原來以為她借他浴室洗澡這事已經翻篇了，所以，傅時境的話一出，她原本平靜的臉色，立刻便又炸紅。

    “那個，我下次……”

    “進來吧！”

    在莊妍低下頭去，想要說她下次不會了的時候，傅時境卻又忽然打斷了她，給她讓開了路，讓她進去。

    莊妍低頭狠狠地咬了一下牙，覺得今天的自己真的是太不正常了，連她都鄙視今天的自己。

    不過，很快，她的神色又恢複正常，然後抬腿進了傅時境的公寓。

    來到餐廳，餐桌上，已經擺好了兩份牛排，還有一份蔬菜沙拉，番茄蘑菇湯的濃鬱香味，正從廚房裏飄了出來，側頭一看廚房，灶台上的小鍋裏，正熬著湯。

    “湯一會就好，如果餓了，可以先吃。”

    當莊妍看著那鍋香味濃鬱的番茄蘑菇湯正出神的時候，身後，又響起傅時境的聲音來。

    莊妍回頭看他，莞爾一笑，“我還不怎麽餓，等你一起吃。”

    傅時境點頭，走進廚房裏，繼續熬他的番茄蘑菇湯。

    莊妍看著他熬湯裏時的大氣沉穩，和那嫻熟優雅的動作，不禁好奇，開口問道，“你什麽時候對做菜感興趣了？”

    她記得清楚，五個月前，她說，當他在家裏的時候，可以用除了工作以外的事情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這樣，他就不會再想著過往的事情，再會自殘。

    當時，他問，可以做什麽。

    她提議，他可以嚐試著做菜，或者，看書，又或者，看些電視娛樂節目。

    不過，看他當時的反應，似乎他對她的提議，並不以為然。

    現在看來，並不是她看到的那樣的。

    “最近兩個月吧。”

    莊妍明了地點頭，揚唇笑了。

    在這過去的半年多，她一天比一天，更能看到傅時境的變化。

    看來用不了多久，他就不再需要她這個心理醫生了。

    “笑什麽？”傅時境轉過頭來，忽然撞見莊妍臉上那明麗的笑容，隨口問道。

    莊妍看向他，挑眉道，“我在笑，用不了多久，我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傅時境很是平淡地扯了扯唇角，一邊拿了兩個碟子盛湯，一邊道，“坐吧，湯好了。”

    “嗯。”

    ……

    四川，大涼山。

    不負所望，經過五個多小時的顛簸之後，舒言和傅珩堯，終於到了美姑縣，他們的手機，也終於有了信號。

    當舒言掏出手機，正打算撥通美姑縣援建事宜的負責人電話的時候，傅珩堯卻伸手過來，立刻阻止了她。

    “等我們吃過午飯，再打電話給他們。”

    舒言看向傅珩堯，思忖一瞬，覺得他說的有道理，於是點頭，收了手機，“嗯，那我們先吃飯。”

    “想吃什麽？”傅珩堯一邊轉動方向盤，一邊找著馬路兩邊的可以吃飯的地方，一邊問舒言道。

    舒言看了一下並不寬敞的馬路兩邊，笑了笑，“能找到什麽吃什麽吧。”

    傅珩堯側頭瞟她一眼，沒有說話，繼續找著可以吃飯的地方。

    美姑縣城座落在一個山坳的一塊平地裏，四麵環山，地方不大，縣城裏的建築和條件看起來，就跟一個條件還可以的小鄉鎮差不多。

    這兩年，美姑縣的旅遊業，也開始慢慢發展起來了，從外地來這裏做生意的人也漸漸多了起來，有了賓館，有了飯店，所以，當他們開著車轉入美姑縣裏最主要的一條幹道的時候，很快，就找到了一家還比較像樣的賓館，上麵寫著餐飲，住宿。

    當傅珩堯將車靠過去，很快，便有人過來，很是熱情地想要招待他們。

    “老板，是吃飯還是要住宿？”

    車門一推開，講著一口四川普通話的男子便格外熱情地道。

    “有幹淨的房間和熱水嗎？”傅珩堯淡淡瞟了一眼那男子，又打量了一下眼前的這棟四層樓的再普通不過的建築，問道。

    見傅珩堯開的車價值不菲，傅珩堯本人更是氣宇軒昂，冷峻清貴，那男子笑著連連點頭，“有！有！有！幹淨的大床房，二十四小時熱水供應，想用多少都沒問題。”

    “你好，你是這兒的老板嗎？”舒言從車頭繞了過來，笑著友好地問老板道。

    “是是是，我是這兒的老板。”男子笑嘻嘻地點頭答應。

    舒言一笑，走到傅珩堯的身邊，“你不是本地人吧？”

    “哈哈，這位老板娘好眼力，我是成都過來的，在這裏開店，做點小本生意。”回答完，賓館老板又套近乎道，“老板老板娘是來旅遊的吧，要住幾天呀？我這裏空調熱水樣樣都有，包你們住的舒服。”

    傅珩堯沒有理會賓館老板，而是摟過舒言，看著她問道，“就在這裏洗個澡，換身衣服，然後再吃飯？”

    舒言點頭，“好。”

    賓館的條件，堪陳“簡陋”，但好在，還算幹淨，房間裏的一切，基本上都是新的，看來新開張沒多久。

    兩個人來到房間，傅珩堯先去浴室裏試了水的溫度，覺得熱水沒有什麽問題，才讓舒言去洗澡，他則反鎖了房門，拉上窗簾，然後將房間裏的空調，開到合適的溫度。

    浴室時裏，正當舒言將一頭黑發散下來，準備洗頭洗澡的時候，浴室的門，突然被擰開，傅珩堯走了進來。

    ……

    兩個人從房間裏出來吃午飯的時候，已經是一個半小時之後了。

    這家店，是典型的川菜，好在舒言能吃辣，而傅珩堯跟她在一起這麽久，也適應了舒言的口味，也能吃辣了。

    吃完午飯，已經快下午三點了，想到還有兩個多小時，就會天黑，舒言索性放棄了打援建負責人的電話，而是讓傅珩堯去睡一覺。

    “現在睡，那晚上還要不要睡？”傅珩堯看著她，笑的相當不正經地在她耳邊輕聲道，“莫非，你打算晚上再來幾百個回合？”

    舒言斜他，“……”

    “走吧，出去走走。”

    說著，傅珩堯已經牽過她的小手，站了起來。

    舒言一笑，立刻站起來，撲過去，抱住了他的胳膊，和他一起，往外走去。

    ……

    美姑縣城其實沒什麽好逛的，但是，街道上的稀稀落落的當地老百姓，卻著著實實地吸引了舒言的目光。

    整個大涼山以彝族和漢族為主，方言以彝語為主，但是經過這麽多年，彝族人民早就被漢化了，穿衣風格和語言，都跟漢人一樣了，沒什麽不同。

    簡直之所以被街頭的當地人吸引，也之所以能一眼判斷出他們是當地人，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他們基本上都皮膚黝黑，不管男女老少，而且，他們身上穿的衣服，可以看得出來，很長時間沒有洗了，有些，甚至是都辨別不出衣服本來的顏色了。

    他們之中有些男人，三三兩兩地坐在馬路邊上，抽著鬥煙，說著笑話，曬著太陽，雖然身上的衣服髒的看不出顏色，但是卻並不影響他們的好心情。

    還有婦女和孩子，則背著人大竹簍子，裏麵裝著各色各樣的東西，有吃的，有用的，也有柴火，還有幾個婦女，胸前掛著個孩子，背後則背著大簍子，各自在路上匆匆行走著。

    或許，是對外的旅遊者已經習以為常，所以，當他們看到舒言和傅珩堯時，也隻是多看了兩眼，並沒有太多其它的反應。

    “大白天的，怎麽這些男人都這麽悠閑自在呀，女人和小孩子卻都在幹活？”舒言不解，困惑地問傅珩堯道。

    傅珩堯勾唇，淡淡一聲嗤笑，“你以為，社會發展到如今這樣的程度，大涼山卻仍舊如此貧困落後，是沒有原因的？！”

    舒言的雙手塞在傅珩堯的夾克口袋裏，由他的大掌握著，瞪著一雙澄亮的大眼睛看著她，不說話，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就是因為這裏的男人太懶惰，幹活的都隻有婦女和孩子，所以，這麽長久以來，才造就了他們的貧困與落後。”

    聽了他的話，舒言不由再次打量那些三三兩兩坐在一起曬著太陽無比愜意的男人，心中不由唏噓。

    確實呀，雖然不能說，每一個勤奮的人都會變得富有，但是，至少，生活不會過的太差。

    因為這裏的男人好吃懶做，思想又落後，為了讓自己的生活過的愜意，於是生很多的孩子，卻又沒有條件送孩子去接受教育，而是將孩子留在家裏去做原本他們這些男人該幹的活，導致下一代，同樣思想落後。

    如此循環下去，大涼山又怎麽可能得到徹底的拯救。

    如果，這裏的男人們都有愚公移山那樣的勤奮與毅力，大涼山，又怎麽會是今日的大涼山。

    “嗚……”“嗚……”“嗚……”

    正當舒言唏噓不已的時候，不遠處，傳來了陣陣孩童哭泣的悲慘聲音，舒言順著那悲慘的哭泣聲，尋聲望去，當看到不遠處的一幕時，她的一顆心仿佛被人掏了出來放在雪地裏滾了幾圈般，渾身都不禁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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