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

    柯珂在阮莞那兒吃過早餐，便去了大院，和柯文傑他們一起，去祭拜她已經去世多年的奶奶。

    三年多沒有來了，這一次的祭拜，柯珂不止是帶著十二分的虔誠與想念，更帶著一份愧疚。

    等祭拜完，回到大院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也有不少人，接踵而至地來給柯文傑和柯林佑拜年。

    來給柯文傑和柯林佑拜年的，絕大部分都是官場上的人，對於柯珂來說，都算是些陌生人，再加上她本就不喜歡應酬人，所以，幹脆鑽進廚房裏，幫著張嬸準備午飯。

    雖然來給柯文傑和柯林佑拜年的人是真不少，可是能讓柯文傑和柯林佑開口請他們留下來吃午飯的或者敢留下來吃午飯的的人，卻是少之甚少，基本沒有。

    可是，就算是吃午飯的時候，家裏也安靜不下來，拜年的人是根本不分時間，一波接著一波的來，不過，基本上都是送些禮，寒暄兩句就走了，不會久留。

    等吃了午飯，柯珂又鑽進廚房，幫著張嬸收拾，而家裏也好不容易能安靜了下來，暫時沒有拜年的人上門了。

    等她剛幫著張嬸洗完碗從廚房裏出來，她口袋裏的手機便響了，拿起來一看，竟然是舒言打過來的。

    因為舒言跟著傅珩堯去了歐洲，她和舒言已經有一段時間沒見了，如今接到她的電話，柯珂自然是開心，所以，立刻便接通了電話。

    “嗨！寶貝兒，新年快樂！”電話一接通，柯珂便格外輕快地道。

    “新年快樂！”聽著柯珂一如既往的沒心沒肺的聲音，電話那頭的舒言燦然一笑，“在幹嘛呢？如果沒什麽重要事，來傅家坐坐？”

    站在餐廳拐角處的柯珂看了一眼坐在客廳裏的柯文傑和柯林佑，遲疑一下，很快點頭道，“好呀，現在就去。”

    呆在家，柯林佑柯敏嫻還有柯宸軒他們都一直在，她心裏原本就不自在，再說等下肯定還有不少官場上的會來給家裏的兩位大人物拜年，更加不自在，她原本還想著能找個借口自己出去溜達溜達，現在舒言打電話過來讓她去傅家，那當然就更好了。

    電話那頭的舒言看一眼偏廳裏正在玩撲克牌的四個男人，又是揚唇燦然一笑，趕緊道，“好，等你。”

    “嗯。”

    掛斷電話，柯珂走向客廳，一邊拿過自己的大衣和包包，一邊對柯文傑道，“爺爺，我出去一趟。”

    “大過年的，你又跑哪去？”隻不過，柯文傑還沒來得及開口，柯林佑的嗬斥聲便響了起來，“這兩天老實給我呆家裏，哪也不許去。”

    正在看書的柯文傑抬起頭來，瞪了柯林佑一眼，然後看向柯珂，眉目慈愛地問道，“柯珂，你這是要去哪？”

    柯珂停下腳步，轉身看向柯文傑，揚唇笑了笑道，“爺爺，一個朋友叫我去她家坐坐。”

    “又是什麽豬朋狗友？不許去！”柯林佑什麽也不問，沉著臉冷聲命令道。

    柯文傑無奈地又看了一眼柯林佑這個兒子，也問柯珂道，“你這朋友，是男的還是女的呀？”

    柯珂根本不理會柯林佑，隻看著柯文傑道，“爺爺，是個女的，叫舒言，我的大學同學兼室友，您知道的。”

    “哦，舒言呀！”柯文傑點點頭，“去吧，早點回來。”

    一聽是舒言，沉著臉的柯林佑終於不再反對了，隻是問道，“大過年的，去別人家裏你就這樣空手去？”

    柯珂沒理他，隻看向柯文傑道，“爺爺，那我先走了。”

    “好。”

    看著柯珂離開後，柯文傑才又看向柯林佑，放下手中的書，歎息一聲道，“柯珂是你的親女兒，你能不能收斂一下你那惡劣態度，對她好了點？”

    “爸，……”柯林佑心裏也苦悶，皺了皺眉頭道，“我這不是關心她嘛！”

    柯文傑斜他一眼，格外沒好氣地道，“有像你這樣關心的嗎，一出口便是沉著張臉大呼小嗬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柯珂跟你有仇！我告訴你，你要是再繼續這樣下去，柯珂以後鐵定不會再認你這個爹。”

    柯林佑抿著唇角想了想，爾後點了點頭，“爸，我知道了，我以後會注意的。”

    因為是大年初一，路上的車輛並不多，一路的車況都相當的好，所以，不到一個小時，柯珂的車，便緩緩駛進了傅家的大宅。

    傅家是S市市的第一豪門，傅家的大宅，是獨戶，處在半山腰上，整個傅家大家，隻能用一個來形容，那就是大。

    柯珂的車開進了傅家大宅的大門之後，還要開往前開將近三公裏的距離，繞過一個巨大的噴泉，才能到傅家的主樓前。

    她上一次來傅家的時候，還是三年多前。

    那一次，她是要給舒言當伴娘，來傅家大宅試伴娘禮服。

    隻是那時，舒言要嫁的人是傅時境，傅家的孫少爺，如今，舒言卻已經是傅家第四子傅四爺的妻子，並且兩個人的孩子都好幾個月了。

    不過三年多而已，對舒言來說，一切都改變了，恍如隔世，而她和雲廷，卻仍舊在原地踏步，不知道結果會是如何。

    因為過年，傅家大宅到處都掛著大紅的燈籠，樹上，還有彩繩掛滿了紅包，入目之處，皆是一片喜氣洋洋，讓人看著便覺得心裏歡喜。

    當她的車子繞過巨大的噴泉時，柯珂一眼便看到了站在主樓大門前的舒言。

    今天的舒言，穿了一條大紅的寬鬆針織及膝長裙，身上，披了一條乳白色的羊絨大披肩，如今她沒記錯的話，她懷孕已經四個月了，可是，從下麵卻根本看不出懷孕的樣子，隻不過，氣色卻好的要命，哪怕是柯珂此刻坐在車裏，隔著擋風玻璃和一段距離，都能看到她滿麵的紅光。

    “來的挺快呀！”

    見柯珂停穩了車，推門下來，舒言走過去，笑著打趣。

    柯珂咧開嘴笑，眉目微揚，那雙漂亮的貓眼，好看極了。

    她伸手過去，一隻手扶住舒言，一隻手輕輕落在她的小腹上，笑的格外明媚地道，“當然啦，傅四夫人傳喚，我敢不快點嗎？”

    舒言斜睨她一眼，拉過她的手，“走吧，先進屋。”

    “等一下，拿點東西。”柯珂笑，鬆開舒言走到車尾，打開後備箱，然後從裏麵拎出大大小小好幾件年貨禮品來。

    她當然知道，大過年的，空手去人家家裏不好，所以來的路上，她去買的些。

    舒言看到，不禁有些哭笑不得，走過去，伸出食指用力戳在柯珂的頭上，嗔怪道，“柯珂，你至於嘛！”

    柯珂挑眉，“知道你闊，你豪，你是絕對的地主婆，可是再怎麽著也是過年，空著手來，就是我的不禮貌了。”

    “……”

    舒言是徹底無語，沒辦法，隻得讓身後跟著傭人從柯珂的手裏把那些年貨禮品接了過來。

    “我記住了，改天我去你家，肯定也不會空著手。”待傭人把東西拎走後，舒言回擊道。

    “……”柯珂斜她一眼，又伸手過去，輕撫了一下舒言的肚子，一邊和她一起往屋裏走一邊問道，“我的小寶貝怎麽樣了？怎麽你這都四個多月了，肚子還這麽小，你是不是虐待我小寶貝呀？”

    舒言也輕撫了一下自己的肚子，看著自己的微隆起的腹部，眉目格外溫柔地道，“哪有，你不知道，我現在每天吃六七頓，是他/她自己不長個。”

    柯珂一隻手扶著她，又細細打量了她一遍，“那就證明你吃的還不夠呀，你看你這細胳膊細腿的，哪裏像個孕婦呀。”

    舒言嗔她一眼，“難道要胖成個球，才像孕婦呀？“

    柯珂笑，湊到她的耳邊，輕聲道，“放心，就算你胖成了個球，傅四爺也絕對不會嫌棄你的，他隻會說，‘嗯，肉多，手感好，我越來越喜歡了！’”

    舒言瞪她，“……”

    “柯珂，來了呀！”這時，傅老太太從廚房出過來，看到和舒言有說有笑的柯珂，笑著慈愛地道。

    “爸，媽。”

    “爺爺，奶奶，新年好！”正好，傅老爺子也從樓上下來，柯珂看到，趕緊打招呼。

    “嗯，新年好！”傅老爺子慈愛地點頭，“來了就跟自己家一樣，不用客氣。”

    柯珂笑著點頭，答應一聲“好”。

    “新年好，新年好！”傅老太太高興地過去，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紅包來，握住柯珂的手，塞到她的手裏，“你跟小寒是同學，她現在都改口了，以後你也改口，叫伯父伯母就好。”

    柯珂看看老太太，又看看老太太塞到自己手裏的那個大紅包，笑著點頭，改口道，“嗯，我聽伯母的！不過，伯母，我都這麽大了，這紅包……”

    “既然叫我一聲伯母，這紅包就得拿著。”柯珂的話音還沒有落下，傅家老太太便嗔怪道。

    “是呀，拿著吧，媽每年都會給晚輩發紅包的，不管年紀多大。”舒言也道。

    柯珂看舒言一眼，這才點頭，收下了紅包道，“謝謝伯母。”

    “噯。”老太太高興地點頭，拍拍柯珂的手道，“你們年輕人玩，我再去廚房忙會兒。”

    “好。”

    柯珂和舒言，皆是點頭。

    “走吧，我們去偏廳坐坐。”

    說著，舒言已經拉著柯珂，往偏廳的方向走。

    “小然呢，怎麽不她？”

    “早上起的太早了，這會玩累了，睡著了。”

    “今天你們家沒有其他客人嗎？不會就我一個人吧？”柯珂點點頭，一邊往偏廳走，一邊四下觀察了一下，卻並沒有見到除了傅家以外的人，所以不禁好奇地低聲問道。

    舒言一笑，“有呀，當然有其他客人，而且都是你認識的。”

    “都是我認識的？！“柯珂眉心皺了一下，正好，她們已經走到了偏廳拐角的入口處，她抬眸往偏廳裏一看，立刻便明白，舒言為什麽會今天叫她來傅家坐坐了。

    看著牌桌上那個和傅珩堯他們幾個發小有說有笑的男人，柯珂霎時便停住了腳步，怔在了原地，同時，漏了心跳，亂了呼吸。

    偏廳，坐牌桌前正要出牌的雲廷早就聽到了柯珂的聲音，此時，感覺到有兩道異常的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自己的身上，他手裏捏著張牌，側頭朝偏廳入口看了過去。

    當看到出現在入口處的人兒時，他不禁勾起唇角，笑了笑，然後，接著把手上的牌甩了出去，一切看似正常地道，“黑桃同花順，誰要？”

    雲廷的動作和眼底那微妙的情緒變化，沒能逃脫過坐在他對麵的況天佑的眼睛。

    他也側頭看一眼偏廳入口處，隨即便什麽都明了了。

    “靠！又是同花順，雲廷，你同花順專業戶呀！”況天佑把手上的所有牌往桌上一甩，站了起來道，“不玩了不玩了，屁股也坐痛了！”

    淩霄看到，也笑了笑，甩了手上的牌，站起來道，“我也得出去抽根煙，憋壞了！”

    大家都反應過來了，傅珩堯自然也早就反應過來了，同樣放下手上的牌，站了起來，瞟一眼淩霄道，“走吧，一起！”

    “哈哈，四哥，你真的要抽嗎？你不是戒了嗎？”淩霄笑著道。

    其實他是想說：四哥，你敢抽嗎？不怕晚上嫂子罰你跪搓衣板嗎？

    傅珩堯掀眸看一眼柯珂身邊的舒言，勾唇，“你今天是客，我可是陪你抽！”

    淩霄，“……”

    “我也一起。”況天佑立刻笑著加入。

    “你什麽時候也抽煙了？”淩霄瞟向況天佑道。

    況天佑笑了笑，“陪你和四哥一起呀！”

    淩霄，“……”

    傅珩堯，“……”

    “怎麽，才見麵就丟魂了呀！”看著怔忡的柯珂，舒言在她的耳邊，輕聲揶揄一句。

    柯珂立刻回過神來，狠狠瞪她一眼，爾後，強行壓製住自己混亂的心跳，讓自己平靜下來，落落大方地往偏廳裏走去。

    “四爺，淩總，況大哥，新年好！”走到四個人麵前，柯珂依次叫了三個人，就是偏偏不理雲廷，甚至連看都不看他一眼。

    那一聲“況大哥”叫的雲廷是嘴角一抽，意味難明的古怪目光便朝況天佑掃了過去。

    況天佑接收到他的目光，睞他一眼，爾後，坦坦蕩蕩地答應一聲，對著柯珂笑的格外俊郎地道，“柯珂，好久不見了呀！”

    傅珩堯則是走到舒言的身邊去，長臂伸出去，直接攬住她的肩膀後，才微笑著對柯珂點頭道，“新年好！”

    柯珂微微一笑，沒說話！

    “新年好！新年好！”淩霄樂嗬嗬的，問舒言和柯珂道，“嫂子，柯珂，我聽說你們倆個是大學同學，還是室友，對吧？你們還沒有跟你們倆長的差不多的室友呀，給我和阿佑也介紹介紹唄，如果都成了，以後大家得多方便，是吧？”

    柯珂，“……”

    倒是舒言一笑，打趣道，“給況天佑介紹還可以考慮，給你就算了吧！”

    況天佑笑，立刻道，“那我就先謝謝嫂子了。”

    “為什麽有阿佑的份，沒我的份呀？我冤呀！”淩霄立刻裝可憐。

    “我怕我的同學都怕你。”

    “冤枉啊！”淩霄叫苦，“你們好好看看，我比四哥和雲廷長的慈眉善目多了吧，你們都沒被他倆嚇著，哪能被我嚇到呀？”

    雲廷聽著眾人的你一言，我一語，一個字也沒有說，隻是好心情地微揚著唇角，毫不遮掩的目光，一瞬不瞬地全部落在柯珂的身上，看著她。

    傅珩堯則是笑了笑道，“你還是算了吧，別給我老婆惹麻煩！”

    “四哥，……”淩霄看向傅珩堯，手捂胸口做吐血狀，然後看向柯珂道，“晩晚，看來我隻能拜托你了。”

    “也別給我媳婦兒找麻煩。”終於，在淩霄話音落下的時候，一直沒有開口的雲廷開了口，可是，一雙深邃的黑眸卻仍舊是定定地看著柯珂的。

    “哈哈哈……”況天佑開懷大笑，“淩霄，你這做人也太失敗了，得好好反省反省了。”

    淩霄吐血，搖頭歎息道，“唉，這天沒法聊了，我還是趕緊出去抽根煙，安撫一下我這受傷的小心靈。”

    說著，他便邁開腿往外走去。

    “我也去。”況天佑趕緊跟了上去。

    傅珩堯一笑，低頭柔聲對舒言道，“我們也出去走走。”

    “嗯。”舒言點頭，好整以暇地看柯珂和雲廷一眼，由傅珩堯摟著，往外走去。

    沒一會兒，原本熱鬧的偏廳，霎時就安靜了下來，安靜到，甚至是能聽到柯珂和雲廷加快的心跳和呼吸聲。

    雲廷坐在原來的位置上，不緊不慢地掏出煙盒跟打火機，點上一根，深深地吸了一口之後，才站了起來，像一隻悠閑的非洲獵豹一樣，深邃的瞳仁一瞬不瞬地睨著柯珂，閑庭信步地朝她走了過去。

    柯珂大腦還跟一團漿糊似的，亂哄哄的，待她看到朝自己走過來的雲廷，反應過來後，轉身邁開腿便要往外走。

    卻在她抬腿的瞬間，被一條忽然伸過來的長臂給圈住了腰肢。

    “又跑！”雲廷低頭，吐出青白色的煙圈，全部噴地柯珂的側臉和耳鬢，“你跑哪去？”

    男人噴灑的熟悉的熱氣，讓柯珂禁不住全身一陣酥麻。

    回頭狠狠瞪雲廷一眼，鑒於這裏是在傅家，柯珂沒叫，隻是掙紮了幾下。

    可是雲廷圈著她的手臂，就像鋼鐵混凝土一樣，她根本就是白費力氣。

    既然是白費力氣，柯珂索性放棄了，任由他緊緊地抱著自己，看也不看他，隻氣看似平靜的低低地道，“我小姑回來了，你不去看看她嗎？”

    雲廷仍舊緊緊地圈著她，沒鬆，又深吸了口煙，才慢條斯理地道，“好，那明天我去看看她。”

    柯珂倏地側頭，再次狠狠地瞪向他，壓低嗓子吼道，“雲廷，放開我！”

    看到像隻小刺蝟一樣，渾身豎起刺來的柯珂，雲廷勾唇，斜斜一笑，將煙圈噴在她的臉上，“不是你讓我去看她的麽，怎麽，又不高興了？”

    說著，他頓了一下，又笑了笑，態度一轉道，“既然你不高興，那我就不去了，但今天我沒有離開傅家之前，你也不許離開。”

    “憑什麽？”

    雲廷笑，明明是堂堂一個市公安局領導，可是此刻笑起來，卻像一個活脫脫的地痞流氓。

    “要不然，明天我就去你家，跟柯領導和柯老爺子提親去。”

    柯珂狠狠瞪著他，卻是鬱悶到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雲廷又是一笑，圈著她腰肢的手，終於鬆開，改為牽住她微涼的小手，“走吧！跟大夥兒一起出去走走。”

    如果不是在傅家，他早就對著柯珂的那兩片紅唇吻上去了，又豈能這麽便宜了她。

    柯珂很不爽地用力擺了擺手，想要將自己的手從他的大掌裏抽出來。

    可是，仍舊沒用。

    “老實點！要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柯珂，“……”

    臭不要臉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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