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廷離開後，柯珂一直愣愣地坐在審訊室裏，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眼裏和臉上的淚水都幹涸了，有刑警再次端了熱水給她送進來的時候，她才淡淡地對刑警開口道，可是對她進行審訊了。

    很快，有一男一女兩位刑警進來，對她開始正常的審訊。

    按照跟雲廷說的，柯珂跟警方交待，那三件文物，她是在古玩市場，從一個不知名的人手裏花了十萬塊淘來的，隻以為是高仿，買來玩玩，沒想過那會是真的。

    警方又問柯珂，她知不知道半年前XX省博物館文物失竊的事情。

    柯珂搖頭，說不知道，因為那時她剛從國外回來，全心照顧生病的柯文傑，對什麽事情都不關心。

    而事實上，她當然是知道的。

    警方去調查了柯珂的出入境記錄，證明她說的確實是實話，她確實是半年前多前剛從國外回來，而那時候，確實是柯文傑重病入院了。

    隻是，柯珂說賣古玩給她的人是誰，她也完全不認識，不知道他的名字稱呼，更沒有他的聯係方式，還因為是在晚上買的，所以連對方的長相都沒有看清楚，而十萬塊錢的貨款，對方要求的是現金交易，所以她是拿的現金給對方，並沒有任何的轉帳記錄。

    警方又問她，文物她是什麽時候買的。

    柯珂一刻也沒有遲疑，按照自己事先已經想好的答案，脫口道，“一個星期前。”

    因為一個星期前，她剛好從古玩店裏拿了一筆現金貨款，也剛好是那個晚上，雲廷有事，她一個人去了柯文傑那兒吃晚飯，雲廷先來才去接的她，這樣，所有的事情都是她一個人幹的，和雲廷沒有任何的關係。

    “既然你是一個星期前就買了這三件文物，那為什麽是今天才把文物拿出來？”警方追問。

    “我一直放在我爺爺那裏，忘記了，直到今天早上才想起來，就我表妹把東西搬到店裏，擺出來。”柯珂麵不改色，格外平靜從容地回答道。

    “你表妹是誰？”

    “就是我的店員，小嫻。”

    “這麽說，你表妹她什麽也都不知道。”

    “對。”柯珂點頭，淡淡地道，“她是才來我店裏不久的，以前不是做古玩的，所以她也不認識那三件文物。”

    聽完柯珂所有的回答，兩個審訊的刑警相視一眼，雖然不知道柯珂的話是真是假，又或者是有幾分真，幾分假，但是他們都沒有料到，柯珂竟然能把所有的事情都往自己一個人身上扛。

    畢竟，就算她事先不知道，但是私自買賣國家一級文物卻已是事實，這個罪名也不輕的。

    隻不過，到柯珂這裏，線索就徹底斷了，他們完全無從得知，這三件文物是被誰從XX省博物館盜走的，除了再跟小嫻對口供之外，他們更無法確定，柯珂話中的真實性。

    “好了，今天就先審到這裏吧，如果白太太想什麽有關的事情來，請隨時告訴我們。”問的也差不多了，其中女刑警對柯珂禮貌地道。

    柯珂點頭，淡淡答應一個“好”，爾後，目送兩位刑警離開。

    兩位負責審訊的刑警離開後，又很快進來另一名女刑警，對柯珂禮貌地道，“白太太，因為你懷有身孕，情況特殊，所以，晚上我們給你準備了一個休息室睡覺，你跟我來吧。”

    審案子是一回事，但是，會不會得罪雲廷這個領導大人和柯林佑這個領導大人是另外一回事，所以，刑警支隊，是完全不敢讓柯珂出任何的問題。

    雖然柯珂已經下了決定，所有的事情，要自己一個人來負責，畢竟，事情因她而起，但是，她也絕對不能讓她肚子裏的孩子有事，不管怎麽樣，她一定要好好地生下這個孩子。

    所以，她點點頭，站了起來，對著女刑警微微一笑，“好，謝謝！”

    休息室裏的陳設雖然簡單，可是，卻還算幹淨，洗漱用品也都幫柯珂準備了全新的。

    柯珂簡單洗漱完，正準備休息的時候，門口，卻忽然傳來了敲門聲。

    “進來吧。”

    原本以為是支隊的刑警，可是門被推開，才知道是柯林佑。

    柯珂站在沙發床邊，神色極其平靜地看著進來的柯林佑，並不叫他，也不發一言。

    柯林佑反手將門關上，爾後，深吸口氣，看著柯珂，也不廢話，直接開口道，“柯珂，我來，是想來求你的。”

    柯珂仍舊隻是平靜地看著他，不說話。

    見柯珂除了看著他，沒有任何一絲多餘的反應，柯林佑又繼續道，“柯珂，我知道，這麽多年來，是我對不起你們母女倆，這次的事情，歸根究底，也是因為我的原因，但我不能因為這件事情，什麽都毀了，還要連累你爺爺。”

    提到柯文傑，柯珂終是眉心微蹙，斂下了雙眼。

    “小軒現在也還在醫院裏，昏迷不醒，如果我和你爺爺都出了事，誰來照顧他，好好教導他。”說著，柯林佑深歎口氣，又道，“我會和楊伊利離婚，我絕對不會把小軒再交給她，讓小軒將來變成一個廢物。”

    “其實我真的很想知道，當初你為什麽會喜歡上楊伊利，背叛我媽？”柯珂忽然開口，問的卻是另外一件完全不相幹的事情。

    柯林佑微微愣了一下，隨即，眉頭微皺一下，回答道，“因為你媽是個女強人，不管在哪一方麵，都爭強好勝，而楊伊利卻願意當個家庭主婦，全心全意地照顧我照顧孩子。”

    一對都隻把事業放在第一的男女，他們可以惺惺相惜，可以相互敬慕，可是，卻做不了長久的夫妻。

    “那你愛過我媽嗎？”

    柯林佑點頭，“我有多愛她，就有多恨她跟別的男人在一起。”

    柯珂聽著，卻是忽然地一笑，低下頭去。

    都說愛屋及烏，想必恨屋也及烏吧！

    在宋承遠之前，阮莞不停地換男人，被阮莞睡過的男人，連她都記不清楚，數不過來。

    所以，柯林佑恨阮莞，順帶著看到她，也會覺得相當不順眼吧。

    “你回去告訴小嫻，就說，那三件文物，是我讓她從爺爺那兒帶去古玩店擺出來的，其它的，你們什麽都不知道。”

    柯林佑看著柯珂，微微錯愕地瞪大了雙眼。

    他真的沒料到，在他來之前，柯珂已經做了決定，要保全他，保全柯文傑，保全整個柯家。

    “柯珂，……”

    “不早了，我要休息了，你回去吧。”

    柯林佑眼眶一澀，離開之前，又道，“柯珂，你放心，爸一定不會讓你受太多苦的。”

    柯珂沒再理會他，而是轉身，兀自鋪被子。

    該受的苦，在嫁給雲廷之前她都受了，現在這一點苦，又算得上什麽。

    柯林佑看著她纖瘦的背影，眉頭緊皺一下，然後，什麽也沒有再多說，轉身離開。

    雲廷回到軍委大院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了，可是整個雲家，除了小南希，其他的人都還沒有睡，都坐在客廳裏。

    雲廷進屋，神色黯然地朝大家看了一眼，卻是什麽也沒有說，一眼之後，便轉身打算往樓上走。

    “柯珂出事了，你就不打算跟我們說明白一下，到底發生什麽事情了嗎？”

    見雲廷跟當年柯珂離開時一樣的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嚴守成連像平日裏那樣衝著他吼都有些不忍心，隻是沉著臉，語氣還算溫和地叫住他。

    “雲廷，柯珂的古玩店裏，怎麽就會出現了失竊的國家一級文物，是不是有人想要害你害柯珂呀？”老太太急死了，這一下午和整個晚上，她都坐立不安，打雲廷的電話，他又不接，現在回來又是這副樣子，揪心死了。

    柯珂出事，無論是雲廷，還是阮莞，抑或是柯家的人，都沒有跟他們說，可是，並不代表，他們不知道。

    雲廷停下腳步，扭頭朝大家看了過去，每個人的臉上，都寫著急切與擔憂。

    “雲廷，出了這麽大的事，你趕緊跟爸和你大哥說說啊，難道爸和你大哥會不幫你嗎？”方夢如也是著急，這柯珂可還懷著身孕了，再加上她的子宮壁確實是比正常的女人要薄，很容易就會出事的。

    “雲廷，有什麽事情你就說吧，爸和舅舅如今都還在位置上，別人不看僧麵也得看佛麵。”雲衍正也開口道。

    看著大家，雲廷深吸口氣，又緩緩呼出，終是又轉身，朝大家走了過去。

    “這個人不是想害我，是想害柯珂。”

    “你說的這個人，是誰？”雲守成立刻追問道。

    他相信，既然雲廷已經清楚對方的目的，自然就已經知道了這個人是誰。

    “楊伊利。”

    “楊伊利？！”老太太震驚，不敢相信，其他人也都錯愕。

    雲廷淡淡點了點頭，然後，將事情的始末，跟大家都說了一遍。

    聽完，雲老首長的臉色沉的特別難看，不禁感慨道，“這女人狠毒起來，還真是比蛇蠍都要毒，這老柯家，恐怕真是要毀在這個女人手裏了。”

    “老柯為官一輩子都在為老百姓辦事，從不貪汙受賄一分一厘，這如今退下來了，該好好享受天倫之樂了，怎麽就又發生這種事。”老太太也跟著感慨，一臉的愁容。

    “既然楊伊利已經買通了保姆，一口咬定，那三件文物是柯領導收的禮，而且柯領導是知情的，那有沒有其它的辦法，證明柯領導對一切，根本就不知情呢？”方夢菇想了想問道。

    “既然送東西的人是特意趁著柯領導不在家的時候把東西送過去的，想必這個人一開始的想法，就是要利用這三件文物把柯領導拉下台！”坐在方夢菇身邊的雲衍正開口，又道，“再說，楊伊利不是已經一口咬定，東西是柯領導交給她保管的嗎。”

    雲老守長深歎口氣，亦是點頭道，“是呀，事情一旦把老柯和林佑牽扯進去，不管怎麽樣，他們父子都得停職調查，而且這件事情的關鍵人物就是楊伊利和他們家的保姆，楊伊利和保姆不鬆口，那他們父子處境就堪憂了。”

    “那柯珂呢，柯珂會怎麽樣？”老太太追問。

    “柯珂事先什麽都不知道，她應該不會有事吧？”方夢茹蹙著眉頭看向老太太猜測道。

    “她要把所有的事情，都要往自己身上扛。”坐在那兒神色黯淡的雲廷終於又開了口，低沉的嗓音，不過是從下午到現參，便已經嘶啞的不像話。

    “什麽？”老太太錯愕，立刻反對道，“柯珂怎麽能這樣子做，她就算不為自己考慮，也得為肚子裏的孩子想想吧。”

    說著，老太太激動地一把抓住雲廷的胳膊，堅決道，“雲廷，你不能同意，你絕對可不以同意柯珂這麽做，這可是國家珍貴文物，不是簡單的偷竊，罪名可輕呀！”

    同樣，大家都看著雲廷，都沒想到，柯珂竟然能為了柯文傑和柯林佑，會做出這樣的決定來。

    雲廷抬眸看著老太太，眉宇輕擰著，微微幹燥的薄唇抿成了一條線，卻是一個字也沒有說。

    倒是雲老首長，看著雲廷沉吟片刻之後，又開口道，“楊伊利這次之所以破釜沉舟，把事情做的這麽絕這麽沒有退路，唯一的目的，就是要針對柯珂和阮莞的，她大概也就是猜到了，柯珂不會因為自己，讓老柯遭罪，聲名盡毀，更猜到了林佑不想失去這個領導之位，所以才搞出這件事情來的。”

    “老頭子，你什麽意思呀？”老太太急了。

    雲老首長斜一眼老太太，爾後看向雲衍正和雲守成兩兄弟，問他們道，“衍正，雲廷，如果這樣的事情發生在你們身上，你們怎麽選，怎麽決定？”

    雲衍正和雲廷看向雲老首長，皆是不說話。

    “老頭子，你這不廢話話，這種事情，怎麽可能發生在我們家。”老太太相當鬱悶地反駁道。

    “爸，難道你也讚成，這麽大一個黑鍋，由柯珂一個人來背嗎？”方夢茹蹙眉問道。

    “這原本就是一個大黑鍋，隻是大家一起背，還是一個人來背的區別。”雲老首長回答，他的偏向，已經再清楚不過。

    如果他是柯文傑，他也不得不隻能選擇，讓柯珂來受這份委屈。

    “老頭子，可是柯珂如今是我們家的兒媳婦，她還懷著身孕呢！”雲老首長的意思，老太太明白，可是，她就是不願意，“這好不容易得來的孩子，要是萬一有人個什麽閃失可怎麽辦？再說，這麽大的事，一旦判刑，那得多嚴重呀？”

    “隻要查清楚，當初盜竊文物的事情和柯珂無關，然後再讓柯珂說她隻是從別人手裏買來的高仿，並不知道東西是真的，那事情就好辦很多。”雲衍正提議，雖然他並不讚成這個大黑鍋由柯珂一個人來背，但如果柯珂決定了，這便是唯一把大事化小的辦法。

    雲衍正的話音一落下，雲廷的眉宇，便驟然緊擰了起來，沉默一瞬之後，他站了起來。

    “雲廷，……”見雲廷站了起來要走，老太太趕緊拉住他，“你是怎麽想的呀，告訴媽。”

    雲廷掀眸看大家一眼，淡淡地回答道，“我明天上午去趟XX省博物館，協助調查三件文物失竊的案子。”

    話落，他轉身，往樓梯的方向走去。

    “雲廷，……”看著他從未有過的黯淡的身影，老太太心疼地深歎了口氣，“這兩個苦命的孩子！”

    翌日，吃過早餐，雲老太太和方夢茹一起去刑警支隊看柯珂。

    因為柯珂的特殊身份，她暫時還被關押在刑警支隊，沒有被轉去看守所，

    “來，柯珂，多吃點，這可都是媽親手做的。”方夢茹坐在柯珂的對麵，盛了粥端給她。

    柯珂笑著接過，“謝謝媽，謝謝大嫂。”

    雲老太太嗔她一眼，“不許跟媽這麽客氣，趕緊吃吧。”

    柯珂一笑，端著粥，大口地吃了起來。

    不管怎麽樣，為了孩子，為了雲廷，她一定要好好吃飯，好好休息，不讓雲廷為她擔心。

    老太太帶來的早餐很豐盛，有豬肝瘦肉粥，有蝦餃，還有叉燒包，都還是熱騰騰的，柯珂很努力，差不多都吃完了。

    看著她胃口還不錯，老太太終是放心多了。

    等她吃完後，方夢茹掏了餐巾紙出來，遞給她，微笑著問道，“這兩天，有沒有哪裏不舒服的？”

    柯珂接過，搖了搖頭，“沒有，都挺正常的。”

    她自然知道，方夢茹問的，是她肚子裏的孩子。

    “那就好！”老太太點點頭，看著柯珂，微歎了口氣，遲疑一瞬，還是問道，“柯珂，你真的決定啦？讓自己讓孩子受苦。”

    柯珂看老太太一眼，忽爾又低下頭去，隻有神色黯然地道，“媽，對不起！”

    看著柯珂，老太太又歎了口氣。

    雖然怪柯珂狠心，但是，她不是不能理解柯珂的做法，如果是她攤上這樣的事情，勢必也會為了保住穀家，犧牲自己。

    因為也隻有這樣，外麵仍舊有權有勢的人，才能更好的保全柯珂，就算她真的坐了牢，進了看守所，也不至於讓她在裏麵受了委屈。

    “好孩子，你沒有什麽對不起媽的。”說著，老太太拉過柯珂的手，慈愛地輕輕拍了拍，又道，“既然你做了這樣的決定，你爺爺和你爸就不可能不管你，你要做的，就是讓自己和肚子裏的孩子好好的，別讓大家擔心，知道嗎？”

    柯珂抬起頭來，看向老太太，揚唇笑著，重重點了點頭，卻抑製不住地濕了眼眶。

    “嗯，媽，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讓自己和孩子有事的。”

    “好，這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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