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有義沒回答，而是對著華明月沉聲道：“你跟我來。”

    華時玨和華三青將華二鳴扶起，兄弟幾人也連忙跟上，但華有義卻都讓他們在祠堂外等著，隻允許華明月進去。

    往常祠堂非重要祭祀或重大事情是不輕易開的。

    爺爺不會要罰明月吧？

    祠堂內，華家先祖的牌位整齊排列，看起來有上百位，雖然久未使用，但並不陰冷壓抑，因為平常都有人打掃，旁邊還點著熏香，挺讓人心靜。

    華有義道：“你知道華家祖上是做什麽的嗎？”

    華明月點頭道：“華家世代從醫。”

    “錯。我華家先祖有過兩次從龍之功，一次定國功績，還有數不清的文臣武將，可謂世代簪纓。”

    華明月詫異，華家以前這麽牛？

    “你是不是在想，為何現在落得如此田地？”

    華明月摸了摸鼻子，“現在是有點慘。”

    “輕狂！”華有義神情嚴肅，語氣鄭重，“一將功成萬骨枯，所有的榮光都是用鮮血寫成的，可能是百姓的血，可能是同僚的血，也可能是……華家人自己的血！”

    華明月微怔，眼前的華有義跟以往老成持重、醫者仁心的太醫院院首截然不同，反倒像一個飽經官場的上位者。

    華有義沉沉道：“從醫，是迫不得已的選擇。若非如此，華家早就不複存在了。”

    “為什麽這樣？”

    “官員互相傾軋是再正常不過的事，無非是成王敗寇，加之其中牽扯了一樁不為外人所知的宮闈秘事。從你外太祖開始，華家人就不許參與朝中之事，更不用說習武參軍！”

    華有義的聲音並沒有刻意壓低，外麵站著的華時玨等人聽得清清楚楚，華二鳴不由得抿唇低下頭，拳頭不自覺攥緊。

    華明月皺眉道：“那為什麽外公會允許大哥考科舉？”

    “時玨有多少學識我很清楚，這科舉他最多得個進士，加上他的醫術，進太醫院不是問題。”

    華明月心裏頓時不舒服，換句話說，華有義就是白白給華時玨希望，實際路已經給他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外公，我有些話可能會傷您，但我還是要說。”

    華有義看了她一眼，“你說。”

    “華家先祖憑什麽決定後輩的路怎麽走？他們自己什麽精彩都經曆過了，卻要求別人安分守己，這沒有道理！況且，他們自己做錯事連累後輩就算了，還要後輩替他們接受懲罰，不是開玩笑嗎？！”

    “放肆！”

    “還有更放肆的呢。他們不行，不代表我們不行！我華明月偏偏不信邪，我命由我不由天，我就把話放在這，隻要我想做，誰也攔不住我！”

    華有義看著她那無法無天的張狂樣子，眸中閃過一絲欣慰，語氣卻依舊嚴厲，“你也太猖狂了！我這裏就算了，我聽說你連在禦書房都不知道收斂，還想向皇後發難，你知道如果一個不慎，會連累華家滿門嗎？”

    “華家滿門我罩著，誰敢？”華明月既然敢做，那自然是什麽都有準備。

    “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華有義背對著華明月，“我問你，你憑什麽這麽自信？”

    “憑我有這個能力。”

    “所有的年輕人都會有這個荒謬的想法。”

    “我和他們不一樣。”

    華明月說的是實話，但是落在華有義耳朵裏，卻更是年少輕狂的表現。不過華有義沒有說什麽，可是沉默沒有說話，似乎在思考什麽。

    祠堂外，華時玨等人站成一排，沉默的每時每刻都在加劇他們的緊張。

    華二鳴抬頭盯著緊閉的門道：“是我的錯，爺爺不該罵月月。”

    華二鳴的腳剛抬出去，裏頭華有義的聲音又再度響起。

    “跪下。”

    華明月認罰，直挺挺跪下，嘴還不知道求饒，“外公，跪沒問題，跪多久都行，但是您別牽連其它人。”

    華有義看她，“都這時候了，你還想護誰？”

    華明月還沒說話，華二鳴帶著華時玨等人衝進來，跪下，“爺爺，要罰就罰我，不關月月的事！”

    華時玨也跪下，“不，要罰應該罰我這個做大哥的，沒有管教好弟弟妹妹。”

    華三青等人悉數跪下，什麽都沒說，但意思很明顯，他們絕不會讓華有義罰華明月，也做好了集體被罰的準備。

    華有聲眼看這樣，生怕華有義動怒想上前阻止，卻被華懸拉住，朝他搖了搖頭。

    華有義看著齊齊跪著的華時玨等人，心中欣慰萬分，華家現在的門庭雖然不高，但子孫都是中正有擔當之輩，這就足夠了，他終於不用再擔心華家後繼無人。

    而這其中最關鍵的，便是華明月。

    自從華明月來了華家之後，華家上上下下仿佛煥發出了新的生機，尤其是華時玨等人，少了畏首畏尾，還展露出了不同的潛質。

    華有義心中已經有了計量。

    “上香。”

    華明月乖乖上香。

    華有義嚴肅道：“從今天起，你要當自己是華家的嫡孫，你想做什麽我不管，但有一條要謹記，別忘了無論你做什麽華家都和你休戚相關！”

    “外公……”

    “別誤會我的意思，我華家也不是貪生怕死之輩，你們有出息了華家以你們為榮，若你們有難，華家便是你們的靠山。你們要時刻謹記，自己是華家人，聽到沒有？”

    華明月愕然，她以為自己重活一世失去了所有的戰友，但其實沒有，他們一直都在。

    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

    而華時玨和華二鳴等人反應過來華有義的意思後，心中升騰起說不出的欣喜，爺爺不反對他們做想做的事了，想不到一切來得這麽突然。

    “是！”

    整齊的聲音振奮穹頂。

    華有義最後警告道：“有句話你們記住，選擇了就沒有退路，他日無論什麽後果，你們都要承擔。我也是，百年之後我自然會向列祖列宗謝罪。”

    華有義的話，像是萬斤一樣壓在華時玨等人身上，此刻他們才切切實實地感受到眼前發生的這一切的意義。

    休戚與共。

    多年後華時玨等人回想，華家的萬丈光芒，是從此刻起步的。

    華明月看著激動萬分的華時玨等人，心裏不由得感慨，外公若是在現代一定是傳銷的一把好手。

    華有義讓華時玨等人先出去，又讓華明月起來，道：“現在，是時候告訴你太子跟華家的事了。準確來說，是太子跟你母親的事。”

    “什麽事？”(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