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淵看著她生動的眉色，含笑的眼眸，胸口的窒息和過度疼痛的麻木，得到了紓解，仿佛一切陰暗都有了明亮的底色。

    長孫淵臉上露出淺淺的笑容，“嗯，按原計劃。”

    華明月歪著頭看他，覺得他眸中的笑意好像比以往深，再看神情，也不像剛才出來時那樣陰沉得嚇人。

    華明月伸了下懶腰，笑著道：“太累了，我要先回去洗個澡。至少下次行動的時候，身上得是幹淨的。”

    長孫淵似笑非笑問：“東宮新建了個浴池，要不要試試？”

    華明月動作一頓，臉微紅瞪著他，轉身走了。

    長孫淵笑著跟上。

    兩人出宮的時候夜色正濃，天上的明月高懸，皎皎潔白，京城的道路依舊紛繁，不遠處春色滿園正舉辦著這個月的詩會。

    華明月想去春色滿園看看的，但想到有林秋月看著，還是決定先回公主府洗個澡。

    兩人住得近的好處就是，她回公主府，而對麵也就是太子府了。長孫淵名頭上送她回家，自己也順便回了家。

    長孫淵進門的時候，華二鳴已經帶兵離開，華時玨和輕雨在善後，而華三青則正準備回公主府。

    長孫淵叫住華三青，“隨我來。”

    華三青看了長孫淵的背影一眼，皺眉，轉身跟他去了書房。

    長孫淵坐下後，對進來的華三青淡淡道：“把門關上，坐。”

    華三青關上門，猶豫了下，依言坐下，“不知太子有何吩咐？”

    長孫淵看著他，直接道：“因為這次的事，父皇決定以後不錄用你。不過本太子可以向你保證，有朝一日你會得到重用。”

    “多謝太子。”

    華三青起身走出太子府。

    其實他沒有聽清長孫淵後半句的話，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事情真的發生的時候……倒也不能說是重擊，但就是有點茫然、無措。

    華家六個兄弟，他是最清楚自己命運的，因為口齒不清。雖然有爺爺和大伯的悉心調理，可是一著急還是會暴露缺陷，所以他壓著自己的性子，什麽事都盡量不急不躁，看似和大哥一樣沉穩，但其實本質不同。

    大哥是真的心性如此，而他不過是有意披上一層堅硬的殼子。

    科舉這件事，看似是他自己選擇放棄，但其實他根本沒有選擇，而如今皇上的話，更像是在驗證他的命運——天生不配擁有。

    華三青臉上淺淺一絲自嘲。

    “華三哥？”一道清甜的聲音響起，華三青看過去，正是從公主府裏出來的段芷萱。

    華三青腳步一頓，“段小姐還沒回去？”

    段芷萱道：“我想去春色滿園看看，華三哥要不要一起？”

    華三青搖了搖頭，“我和公主還有話要說。”

    段芷萱看了他的神情一眼，點了點頭，離開公主府。華三青在公主府的內庭坐下，獨自等著華明月。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壺酒，兩個茶杯放到了他麵前。

    華三青抬頭，卻是出乎意料的華有聲。

    “爹。”

    華有聲大刀闊斧坐下，他明明是個禦醫，卻活脫脫一個練武之人的樣子，也就不奇怪華二鳴怎麽會一心想當將軍，大概是假傳。

    華有聲道：“來，跟爹喝一杯。”

    華三青疑惑，“今晚怎麽突然要喝酒？”

    華有聲仰頭將一杯酒倒進喉嚨裏，“痛快！三青啊，爹問你個事，你娘最近有沒有跟你說過什麽？”

    華三青怔了怔，“說什麽？”

    華有聲低聲道：“你娘最近居然去逛胭脂水粉店了，你說奇不奇怪？昨晚還問我一個發簪好不好看，你說說。你娘最疼你了，你幫爹問問？”

    華三青哭笑不得，“爹，這是你和娘之間的私事，我怎麽好過問呢。”

    華有聲不滿，“怎麽是私事，這是咱家的公事、大事。二鳴那小子不長心眼兒，你好點，你幫爹問問。還有，這是五十兩，隨便花，別總省著，不夠再找我要。”

    華三青看著那五十兩，愣了愣，還沒說話，華有聲又突然想起有件事，急急忙忙走了。他人一走，華二鳴又過來了。

    華二鳴一副心急的樣子，“三哥，有沒有錢？借我點。”

    華三青皺眉，“你要錢做什麽？”

    “請兄弟們喝酒啊！咱爹真摳門，一次就給我十兩，夠什麽用，我又不能去春色滿園，都快把我窮死了。”華二鳴抓耳撓腮，渾身酒氣。

    華三青臉上露出一個笑容，“我也沒錢。”

    “那我去找月月借！”

    華三青沒阻止，聽著他用著大嗓門到處喊華明月，沒多久，就聽到華明月跟他算利息的哀嚎聲，可謂兄友妹恭，一派祥和。

    華三青獨自喝著酒，心情忽然不錯，他這生最幸運的就是生在了華家。

    華明月給完華二鳴錢後，聽說華三青在等自己，便進了內庭，可找了一圈，除了桌上兩個空空的酒杯外，並沒有看到人。

    “公主，門外有人求見。”柯祥突然進來稟告。

    “這麽晚還有誰？”

    柯祥也是覺得奇怪，道：“說是周太傅的千金周婉宜，奴才看她的樣子，不像是假的。”

    華明月心裏歎了口氣，“是她，讓她進來吧。”

    周婉宜來找華明月的目的很簡單，就是想見江緒寧。如今江緒寧關在刑部，需要有太子的手令。周婉宜自然不能直接去找長孫淵，所以來找了有過兩麵之緣的華明月。

    周婉宜眼眶通紅道：“公主，看在緒寧曾經替您求過請的份上，讓我見見他吧。”

    當初華明月救周羿航，弄斷他肋骨，是江緒寧替她在周太傅麵前遮擋，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

    華明月歎息道：“我隻能幫你試試，行不行還得看太子意思。”

    “謝公主。”周婉宜欣喜。

    華明月帶著周婉宜去見長孫淵，卻在門口碰到林秋月，看她的樣子似乎是要進太子府。

    林秋月聽到聲響，轉身，怔了下，笑著對華明月道：“我還以為公主在太子府裏，既然公主有事，我就先回去了。”

    林秋月笑著轉身離開。

    華明月沒多想，倒是周婉宜進太子府前，回頭看了林秋月的身影幾眼。

    長孫淵沒有拒絕讓周婉宜見江緒寧，給了手令便讓人帶她去了。華明月對他的好說話有些意外。

    華明月倚在案旁，邊看他寫字邊問：“你不擔心周太傅讓她帶話給江緒寧？”

    長孫淵淺笑，抬頭，“周太傅一定會讓她帶話給江緒寧。”(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