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明月蹙眉，想不到江緒寧居然做出這樣的選擇。

    周婉宜直接捂住嘴哭了出來，周正壬布滿死色的臉上浮出一絲後悔，權傾朝野，不過過眼雲煙，轉眼皆成階下囚，還禍及子孫。

    長孫淵聲音淡淡，“說說看，你錯在哪裏。”

    江緒寧這些年被周正壬當成兒子重點培養，知道周正壬做過的大部分事情，更熟悉他的手段。

    林府一案，他不用費力去想，就知道中間周正壬讓人做了什麽。

    江緒寧的聲音透著淒涼的空洞，“林禦史送回京的折子跟賬本，是我攔截下的，跟周太傅無關。”

    溫瀾沉聲道：“你是林禦史的女婿，林小姐的丈夫，林府對你猶如有再生之恩，你有何理由做出這種事？”

    所有人都知道江緒寧在撒謊，但是案子已經發生已久，許多證據都已經淹沒，事情的真相隻能靠當事人去還原。如果江緒寧想單方麵翻供，那誰也奈何不了他。

    林秋月沉默不語地跪在江緒寧旁邊，她無聲落淚，心如死灰。

    江緒寧什麽都不記得，但餘光看到林秋月的眼淚，心口卻會不受控製地疼痛，仿佛是多年前留下的身體自然反應。

    對不起。

    來世，緒寧萬死回報。

    江緒寧神情僵木，將瞬間組織好的緣由緩緩說出：“林府和林小姐待我確實情深厚誼，但我擔心科舉不中，所以打算用這些向太傅換一個前程。”

    江緒寧的目光隻掃了周太傅一眼，便落在哭泣的周婉宜身上，他的目光此時仿佛才有了點活人的味道，“我入京城途中，不慎被土匪所傷，多虧周小姐搭救。因為周小姐的緣故，我認識了太傅大人，而後順利金榜題名，成為眼下最年輕的吏部侍郎。抱歉周小姐，我利用了你。”

    周婉宜不斷搖頭，淚如雨下，她不信，她不信自己的丈夫是這樣的人。

    周羿航忍不住道：“姐夫！”

    周正壬連連歎息搖頭，他知道，江緒寧這麽說，是為了保住周家人的命，為了讓周家骨血不受牽連。

    溫瀾皺眉看向長孫淵，卻見長孫淵神色淡淡，似乎對江緒寧怎麽說的全然不在意。

    不過想想也是，對於太子爺來說，扳倒周正壬，從他手中將朝廷勢力奪走，這就足夠了。

    華明月卻無法接受，“江緒寧，你有想過秋月姑娘的感受嗎？她全家被殺，辛苦三年尋得丈夫，卻反過來幫殺人凶手遮掩，難道這就是你心裏的正義嗎？！”

    小蝶大哭道：“姑爺，小姐為了你賣身入青樓，你心裏就半點不憐惜嗎！？太子，知府大人，不是姑爺說的那樣，是他們殺的老爺，是他們！小姐，嗚嗚嗚……”

    林秋月卻是哀莫大於心死，她的眼淚不受控製，嘴角卻因為青樓的日子，習慣性地揚起一抹笑，輕輕地抱了抱小蝶。

    江緒寧怔怔地看著林秋月，“秋月……”

    林秋月聽到這一道聲音，心尖一顫，隨即像是被刀子狠狠捅入一般，鮮血噴濺，她的嘴角落下了一行血。

    林秋月的目光看向徐秋霽，在這個兩情相悅的丈夫眼中，看不出任何情愫。

    “往後我喚你秋霽，你喚我思月可好？”

    “自然好，小姐說什麽我便叫什麽。”

    ……

    “秋霽三生有幸，才能修來思月姑娘。夫人，我永不負你，就以這交杯酒為證。”

    林秋月的目光已經因為眼淚而模糊，隨即直接吐出一口血。

    “小姐！”

    華明月臉色一變，當即走過去，華時玨動作卻比她更快，迅速用金針穩住林秋月的心脈，語氣沉沉，“思月姑娘冷靜，不要胡思亂想。”

    林秋月虛弱地靠在華時玨懷中。

    江緒寧的心口痛得他臉色發白，但記憶依舊是空白一片。

    溫瀾怒拍驚堂木，拍完才後怕地看長孫淵一眼，見他神色未變，才放心地對江緒寧道：“徐秋霽，還不趕緊將事實招來！你若是再砌詞狡辯，小心本官大刑伺候！”

    江緒寧道：“按照本朝律例，不得在大堂上對朝廷官員用刑，況且我已經說了事實，知府大人莫非是想讓我誣陷太傅大人不成！”

    溫瀾氣怒不已。

    “嗬。”

    一聲淺笑從太子爺的口中發出，卻令人覺得毛骨悚然。溫瀾下意識地想離太子爺遠點，可惜可用距離受限。

    長孫淵懶掀眸子，似笑非笑，“這麽說，林府的人被殺，也是江侍郎動的手？”

    “是。”

    “你會武功？”

    “我、我是趁他們入睡下的手。”

    “還真是喪心病狂啊。”

    長孫淵無情感慨完，看了眼流凡，流凡直接將一把刀扔到江緒寧麵前。

    長孫淵語氣涼涼，透著絲絲的寒意，“撿起來，隻要你殺了她們中任何一人，本太子不止恕你無罪，就連周府滿門都不用死。”

    長孫淵的手隨意地指了林秋月和小蝶。

    江緒寧顫抖地拿起刀，卻不要說殺人，連放到林秋月和小蝶麵前他都不敢，那刀掉落在地，發出嘲諷的金屬聲。

    溫瀾怒道：“大膽！說，究竟是不是有人指使你，再不說，不止是你，周府所有人都要大刑伺候！”

    江緒寧看著地上的刀，忽然又重新撿了起來。長孫淵眉頭一皺，隻見江緒寧將刀放在脖子上，狠狠地抹了過去。

    華明月顧著看林秋月一時也沒有反應，直到看到江緒寧倒下。

    “緒寧！”周婉宜不顧一切衝了進來。

    林秋月下意識也想看江緒寧，卻因為打擊過大起不來，而此時周婉宜已經將江緒寧抱在懷中。

    周婉宜悲痛萬分，“夫君！夫君！”

    江緒寧聽到周婉宜的叫聲，艱難地看了她一眼，而後目光又祈求地看了眼長孫淵後，徹底死去。

    林秋月同時昏倒在華時玨懷中。

    周婉宜渾身是血，看江緒寧的目光依舊充滿情愫溫婉，仿佛他根本未死，“其實我都知道，我知道這些年，你心裏一直都有結。夫君，婉宜很開心，很開心。”

    華明月等著這話覺得不對，轉頭一看，周婉宜的頭垂下，沉沉地靠在江緒寧身上，再仔細看她的腰間，正插著一把匕首。

    周婉宜今日，是抱著死誌而來。

    溫瀾想不到居然會是這麽一個局麵，頓時為難地看向長孫淵。

    長孫淵站起身，“結案吧，讓父皇定奪。”

    “是。”

    案件審結，周正壬和周羿航、小蝶等人的哭聲接連響起。

    長孫淵將呆愣在場中的華明月直接帶走，上了馬車後，華明月不說話，也不知道在思索些什麽。

    長孫淵將她的下巴勾起，玩味道：“讓本太子看看，這位美人在想些什麽。”

    華明月一把將他的手拍開，沒個正經。(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