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水洞現腥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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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管勾,開封府的確有馮笑和張實年兩位差役,可是,他們的身份牌昨日丟了,這事還沒來得及報杜大人,原想著今日再報,我二人出門時,馮笑又跟我說,身份牌找到了,在枕頭下壓著呢。當時覺得小事,現在看來,是有人故意盜走他二人的身份牌,從你這裏帶走小五後,又把身份牌送了回去!”

    此時此刻,李元惜也管顧不得他們了,立刻去賬房喊周天和,叫他立刻安排所有青衫從役,暫停所有委托,全部上街搜找小五。兩名官差也清楚大事不妙,匆匆向李元惜道別後,回開封府複命。

    目擊證人被冒牌差役帶走,很有可能被謀殺害命!

    “不能放過每條大街小巷,一定要找到小五!”李元惜命令,青衫們一齊出動,小左急得也要跟出去,被李元惜攔住。

    “姐姐,要是小五出事了,該怎麽辦啊?我要幫忙去找,興許我就能找到他。”

    “你找不到。”李元惜邊說,邊往寢房奔:“我叫青衫全部上街,是為了告訴取走小五的人,我李元惜在乎這條命——師爺說過,鬼樊樓想插足街道司的街道革新計劃,你還記得嗎?”

    “姐姐,老鬼是鬼樊樓的人,抓走小五,是鬼樊樓在挑釁你,震懾你。”

    小左當然記得,她想追上李元惜,但李元惜已經一腳踹開門,拿了斬馬刀又折身出門。

    “是,依我看,鬼樊樓很可能以小五為威脅,要求和我們談判。”

    “小五性命無憂嗎?”

    “有!小五是具死屍,反而更能震懾到我。”李元惜毫不含糊,她解開馬韁,卻把繩子交給小左,交代去通報孟良平。

    “那姐姐你呢?”

    “鬼樊樓不是在我們腳下嗎?我這就去會會這吃了狗屎、見不得光的賊!”

    然而,到底還是遲了,青衫們剛出去兩都,就有人在廁所喊救命。

    這時候的李元惜,對任何一聲呼救都不可能無視,管他是男廁女廁,她提著斬馬刀就奔了進去,幾個光著腚的大男人立即紅著臉跑跳出來,唯獨留了李元惜和喊救命的那個青衫在裏麵。

    這青衫不是別人,是牛春來。

    “怎麽回事?”李元惜問,牛春來滿臉驚恐,一手死死地捂著嘴,一手指著洗手的石台,李元惜看那石台,並無異樣。這時,周天和也疾步走了進來,乍看他們的架勢,便擼起袖子到石台前,對著流髒水的水洞往裏瞧去,頓時嚇得渾身發軟,險些癱倒在地。

    李元惜慌忙推開他,照著他剛才的角度去看水洞——那裏,竟然滑溜溜地滾動著一顆黑白眼珠!

    誰的?

    不清楚!

    “讓開!”她把刀交給周天和,雙臂環著石台,腰下使力,牛春來和隨後趕到的幾位營長、都長,挑沒嚇軟的、力氣大的,一起幫忙,將嵌了幾十年的大石台抬起,取出那枚眼珠,而更嚇人的,是水洞後的水渠內,似乎躺著一人!

    “石台和浴室的水道是相通的,可以從浴室的水道進去——帶撬棍!”周天和揮手,調了幾個青衫跟著他,一塊去浴室外牆——也便是街道司的後外牆。牆根底下,鋪就著掩蓋水渠的青石板,石板邊緣的土有鬆動的痕跡,幾株新綠的草也蔫嗒嗒地倒在旁邊。

    “就是這裏!”

    撬棍插入石板,幾個壯漢猛一吆喝,石板輕鬆被掀起,頓時,腥臭撲鼻,猝不及防反了胃,兩個扭頭就吐。水洞矮小,男人骨骼粗壯,完全不可能進去,小左與周天和都自告奮勇地要進去,但瞧他們那煞白的麵孔,便知這不是個好主意。

    李元惜扒開他們,擎了個火撚子,迎著腥臭跪爬進去。不幾步,就見一頭趴著的死豬幾乎堵死了水洞,髒水從它身側淌過,在皮毛處留下清晰的印記。、

    李元惜十分確信,腥臭便是從這死豬身上傳來的,可問題是,一頭一百多斤的豬,如何進了街道司的下水道?

    “是頭死豬。”她衝水道外聚集的青衫喊道。她嚐試著向外拉扯,然而,手剛接觸到豬皮,那死豬竟然微微一動!

    縱使李元惜膽量驚人,也硬是被這突兀的動靜嚇了跳,可她再試探,豬便沒了動靜,真死透了。

    許是死後痙攣了。她心想,這現象對見慣了死人、死馬的她,倒也不足為怪。她抓住豬腿,一步步地向外扯,到渠口,周天和、牛春來等人都搭手幫忙,本以為這死豬會很沉,不料,竟輕得很,也不算胖,可算得上是個豬中的瘦子。它兩眼俱被挖掉,十分恐怖,待翻身過來,更是驚得在場的人都叫出聲!

    豬的腹部縫著條血紅的東西——像是肉腸。

    “不對!是浸了血的褲帶!大人,這裏麵有東西!”周天和仔細辨認後,斬釘截鐵地判斷。李元惜接過斬馬刀,對著褲帶輕微挑動,褲帶崩裂,濺出髒水,逼迫所有人都退後了幾步躲避。

    豬腹剖開,果然,裏麵有東西,準確的說,是有人!他蜷縮在豬的腹腔中,雙目緊閉,口鼻處都是髒汙,一張臉憋得紫青,神情痛苦。

    “是小五!”

    牛春來叫出聲。

    李元惜抓住小五的肩膀,周天和抓著他的雙腳,牛春來扶著他的腰部,平平穩穩地將小五撈了出來。

    “大人,他是死了嗎?”牛春來問,小左分開人流,忍著腥臭,上前去幫小五摸脈,這才大喜:“雖然脈象很弱,但他還活著。”

    眾人雀躍歡欣,牛春來幫他清理了口鼻處的汙物,不斷地按壓胸口幫助他呼吸,董安提了桶冷水,喊聲“醒”,便全數給小五潑灑上去,這才換得小五激靈一下,大口地吸進氣流,醒了過來,見頭頂一顆顆腦袋都樂嗬嗬地看著他,再看到李元惜,他心裏的委屈便繃不住,抽泣幾次,終於哭出聲。

    原來,小五跟著他認為的那兩位公差出了街道司,本以為是要去開封府的,後者卻非要說,杜衍審出,老鬼還在開封府後牆牆根下埋著些金銀,可當定罪的證物。小五因此信了,抱著看驚奇的心態,跟著兩位官差去後牆根下挖珍寶,萬沒想到,剛到後牆那裏,說了幾句話,不待他呼救,他就被捶暈了。

    “大人救命,他們根本不是開封府的差役,他們是殺人魔頭!他們說,你忘了教訓,就要讓你想起來,並刻骨銘心!他們要讓你永遠找不到我,給吹針偽醫定不了罪!”

    “忘了教訓……”周天和沉重地看向李元惜:“大人,是鬼樊樓。”

    除他們外,誰還敢如此大膽?李元惜對凶手的身份一點都不意外。

    “為什麽把你裝到豬屍裏?”她問小五,小五哇地大聲嚎哭。

    “他們要活活地憋死我!而且是死在街道司所有青衫的手裏!這裏經常有水流衝擊,把我縫進豬屍裏,我逃不走,隻能時常被水泡著。我不敢說,我小時候經常下水玩,能憋得了氣,但沒憋過這麽久!恐怕你再晚來一小會兒,我就真活不成了。”

    “李大人,你不是說,五丈河浮屍的事兒了結了嗎?那為什麽還有人要報複咱們?”小五抽噎著,所有人都看著李元惜,他們的目光像一把把審問的尖刀,插在李元惜心口上。

    她早已氣得忍耐不住:“師爺,鬼樊樓的暗渠閘口,你清楚嗎?”

    周天和嚇了跳,慌忙搖頭,也不知道是不清楚,還是拒絕告訴她。

    鬼樊樓直接威脅到青衫的性命安全,如果得不到製裁,街道司人心惶惶,如何是好,可如果按照李元惜的手段去製裁,又豈能合法合規?

    小左忙拽住她的手臂:“姐姐,這事我們報官吧——”隨即在人群裏找到開封府的兩名公差:“你們也都看到了,鬼樊樓威脅到青衫子的安危,如此囂張的惡勢力,杜大人怎麽能容忍它蟄伏在天子腳下?”

    青衫和從役眾多,他們的意見卻不統一,有的要和鬼樊樓死幹到底,有的卻想躲著走,井水不犯河水。這其中,後者占多數。各位營長都極力安撫人心,公差向李元惜抱了抱拳:“大人,小五既然找到了,可否先請他去開封府辨認老鬼?之後我兄弟二人定會將他安全送回街道司。”

    “小五?”李元惜看向小五,小五竭力止住了哭泣。

    “大人,我想清楚了,吹針偽醫是誰,我不認識,也沒看到過,開封府我不去了,從今往後,與任何鬼都劃清界限,沒有瓜葛,”他頓了頓,沉痛地低下頭去:“我辜負了你,辜負了街道司,但我還年輕,我不想死,也不想膽戰心驚地或者。大人,小五今天就脫了這身青衫吧。”

    小五的想法,在街道司內激起許多共鳴,有青衫和從役也嚷嚷著要脫掉青衫,離開街道司。

    他們的心思和害怕,李元惜怎會不明白?可她又怎麽情願,就此放過給老鬼定罪的機會?

    “小五,你想走,我自不會強攔著你,但我有句話你要記著:你躲,並不能改變你曾見過吹針偽醫行凶的事實,鬼樊樓依舊不會放過你。”她轉身,麵對著人頭濟濟的青衫和從役,以及圍觀的百姓。德陽縣來客和孩子們,也擠在人群裏看著她。

    “天下所有事,但凡你想做成,都不可能沒有恐懼。我見過成千上萬的兵卒,明知上陣便是死,有的甚至尿了褲子,卻沒一個願意逃。為什麽?你們大家各自去思考。”轉頭,她吩咐小左,去小五花名,若誰想脫去青衫,一律準許,不得挽留,月錢按天數計算,立即發放。

    “你們要走,盡管走,我不會責怪你們,但街道司從今往後,和鬼樊樓杠上了!它嚇不倒我,也嚇不倒留下來的青衫!”說著,李元惜剖開人群,向外走去,她不知暗渠閘口在哪兒,但自信,隻要從五丈河的泄汙口去找,一定能找到鬼樊樓所在,揪它到地麵上來說事:“我們有眼睛,能看到所有不法不規,我們有嘴巴,能說出所有肮髒頑劣,誰要挖掉我們的眼睛,割掉我們的嘴巴,我們就讓他的狼心狗肺,曝曬在烈陽下!”

    然而,走出人群去,迎麵卻見到了一人,玉麵仙容,一身道袍,手持拂塵,安靜地望著她。一向注重禮節的她,頷首致意。

    “楊總管?”李元惜意外,這個時候,楊總管來找她作何?(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