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俏心底有點奇怪，但儀式開始，很快收回視線。

    司儀宣讀了悼詞，句句感人。

    現場很多人都低頭，眼睛裏露出悲傷。

    “霍夫人，請吧。”

    宣讀完畢，司儀將視線轉向霍夫人，示意她將遺物放進去。

    霍夫人一身黑衣，襯得臉尤其蒼白。

    她抱著遺物一步步走過去，經過黎俏身旁時，忽然頓了頓。

    接著，腳步加快，很快將東西交給墓前的人。

    她腳步不複往日的從容自然。

    其他人以為是心情太激動失態導致的。

    黎俏看著她，心裏那股奇怪的感覺越發強烈。

    葬禮之後，觀禮的人紛紛回去。

    霍南爵和黎俏送走了賓客，也一同乘車回了老宅。

    路上，霍南爵麵色淡淡，身邊卻散發出一股低落的氣息。

    黎俏開口安慰他：“霍爺爺活到九十歲，已經是難得的長壽。他臨走前的一個月很平靜，心裏沒有什麽遺憾了。”

    對於老人來說，這也算是喜喪。

    “嗯。”霍南爵語氣很淡，眉眼間難得浮出幾分疲憊。

    他的手放在膝蓋上，黎俏伸過去握住。

    霍南爵眼眸終於動了動，看向她。

    “阿爵，爺爺去了，但還有很多人陪著你。”

    黎俏輕輕說，眼神很真誠。

    霍南爵低頭，目光在相握的手上停留了幾秒，緩緩轉向她。

    “那你呢？”男聲低沉。

    黎俏眼底閃過一抹慌張。

    她還是沒辦法給霍南爵一個承諾。

    “我……我還年輕，還能活很多年，不用擔心我。”

    所以，她不打算陪著他。

    霍南爵眼底的光黯淡了一瞬，隨即壓下。

    “我明白了。”他低低的說了一句，沒有太多起伏。

    男人安靜冷靜的態度仿佛一塊石頭。

    黎俏心裏說不出的難受。

    不是不喜歡，隻是有些事情不能當做不存在。

    她有自己的驕傲，願意再當別人的替代品。

    車子很快抵達霍家老宅。

    客廳裏的燈隻開了幾盞，昏昏暗暗。

    沙發上，霍夫人正出神，眉眼間露出疲憊。

    聽到動靜，她立刻驚醒一般。

    “南爵……”她叫出名字，隨即看到旁邊的黎俏，“黎……俏，你也回來了。”

    片刻的驚慌後，霍夫人擠出一個微笑。

    對她這麽客氣是以前沒有的。

    黎俏心裏詫異，依舊禮貌問好。

    正要上樓的時候，霍夫人出聲叫住霍南爵。

    “南爵，你跟我過來一趟。”

    這種說私密話的時候，黎俏自覺的上樓。

    推開一個沒人的房間，霍夫人目光轉向霍南爵，眼神幾分嚴肅。

    “南爵，你是不是還喜歡黎俏？”

    語氣比以往鬆動了很多。

    霍南爵微微怔住片刻，沒有否認。

    “我一直喜歡她。”

    這一點所有人都知道，他也早就認清了自己的心。

    霍夫人臉上露出掙紮，好一會，才再度出聲。

    “如果，如果她短命呢？”

    “母親。”霍南爵皺眉，不悅的看向她。

    那女人身體健康，怎麽會短命？

    爺爺剛去世，他不想聽到任何詛咒黎俏的言論，哪怕出自母親之口。

    “我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霍夫人知道他誤會，有點慌張，“你不覺得，她生母死的早，後來她父親也死了……也許有一天她也會突然早死？”

    越說越不像話了。

    霍南爵眼底露出幾分忍耐，語氣卻強硬。

    “黎俏身體很好，就算生病也有醫生，她的命會比大部分人長。”

    兒子明顯的生氣讓霍夫人有點尷尬。

    可老爺子遺書裏的那些……

    她定定神，試探著問：“南爵，如果你喜歡她，我當然是順著你的意思，但要是有一天她比你早死，你會不會難過自責……”

    自己的兒子自己清楚。

    當初紀清死後他就消沉了很長一段時間。

    原以為隻是因為同輩人遭遇意外，後來她才漸漸發現一些端倪。

    一個問題，把霍南爵問的愣住。

    母親怎麽會問這種問題？

    他皺眉，或許是爺爺的離去讓她感受到世事無常吧。

    霍南爵臉色轉好。

    思索了一會，給出一個回答：“如果真有那麽一天，我會難過，但也會看開。”

    世事無常，誰也不知道會不會出意外。

    想到紀清，他眼底閃過一抹隱痛。

    他很清楚，自己不是認不清現實作繭自縛的人。

    他或許永遠無法忘記紀清。

    但也不至於沉湎於過去無法走出。

    霍夫人聽出他口氣中的釋然，如釋重負。

    “你能看開就好……媽就怕你會走不出去……”她低聲嘀咕著。

    隻要不一根筋，那接受那個命運也不是不可以。

    霍夫人下了決心。

    “你要是喜歡黎俏，就跟她複婚吧。”

    霍南爵露出詫異，審視的眼神投向她。

    “你不反對了？”以往霍夫人多番阻撓黎俏回霍家，他們都很清楚。

    對上兒子懷疑的目光，霍夫人臉上露出幾分尷尬，還有點不自在。

    那個丫頭雖然出身不好，可隻有她能救南爵。

    此刻，她終於理解了霍老爺子幾年來疼愛黎俏的原因。

    她定下心：“隻要你喜歡就好。”

    隻要兒子好，其餘的就不在意了。

    說了一會話，霍夫人就一身輕鬆的回房間了。

    眉梢上還掛著淡淡的笑意。

    霍南爵看著她反常的舉動，眉頭蹙起。

    母親一夜之間變了態度是為什麽？

    夜裏，老宅陷入了寂靜。

    臥室的門推開，黎俏穿著睡衣走出來，輕手輕腳。

    她走到霍老爺子生前住的房間。

    站在門口，黎俏思緒紛亂。

    哪怕早就知道霍老爺子會去了，她心裏仍然有些無法釋懷。

    推門進入，空氣裏殘留著檀香的氣息。

    借著月光，屋內的擺設一覽無遺，還是按照霍老爺子生前的喜好。

    “爺爺。”女人低低的一聲歎息。

    手指輕輕的撫摸過棋盤，眼前浮現出和老爺子下棋說笑的畫麵。

    黎俏眼睛微微發熱，一滴淚無聲的滑落。

    “有時候我想，如果你真的喜歡我，把我當成孫女看待，該有多好。”

    可惜她不是傻子，早就隱隱感覺到老爺子對她的關愛是另有所求的。

    她手指擦拭眼角，那滴淚水很快消失。

    收拾好心情，有些話就能平靜的說出來。

    “以前我背負了紀家的重擔，按照父母的期望活，可現在我想按照自己的心願，不再背負別人的囑托。”

    話音清晰說出來，黎俏腦子裏也一片清醒。

    這就是她這些天所想的。<101nove.comle>（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