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瑟的寒風中。

    王老三走了。

    佝僂著身軀，迎著昏暗的路燈，慢慢消失在夜色中。

    方毅佇立門口，遙望著遠方，心中五味陳雜。

    今天一別，以後或許就再也看不到這個老人了。

    開飯店這麽久，遇到的人形形色色，千奇百怪。

    唯獨這個老人，給他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

    即便是時日無多，他也不肯去接受別人的一絲恩惠，好意。

    先前王老三進門的時候，方毅就發現，他臉上死氣縈繞，大限將至。

    最多就是這兩天，老人家就要熬不住了。

    看老人家的樣子，他心裏也很清楚自己的身體。

    沒來的那些日子，多半是去準備後事了。

    “老人家，慢走。”

    方毅輕聲念叨了一句，轉身回屋。

    ……

    次日上午。

    方毅害怕狗蛋晚上又吵又鬧，便沒有回去，一整晚都在店裏。

    一直到上午十點左右，才開了門。

    見陽光已經曬到了門口，洗漱一番後，便拿了一張搖搖椅放在門口，準備沐浴一下朝陽。

    就在這時，楊春花提著一口袋的香燭紙錢，從店裏出來。

    蔡老板，金老板等人也拿著東西，跟在後邊。

    “你這是老去哪兒。”方毅詢問道。

    楊春花有些難過道：“王老三走了，我們過去送送這位老人。”

    方毅立即站了起來：“什麽時候的事情。”

    楊春花道：“今天早上七點的時候，被鄰居發現的。”

    “大家都知道王老三吃穿用都很節省，晚上都不怎麽開燈。鄰居早上起來上班的時候，發現老人家裏的燈一直開著，覺得有些反常，才發現的。”

    “方老板，你去看看不？”

    方毅心裏忽然有種空落落的感覺。

    雖然預感到王老三去世，也就是這一兩天的事情，但當親耳聽到，心裏還是有些難受。

    “你們等等我。”

    方毅跑到喪葬店，買了一口袋的香燭紙錢，還有幾封火炮。

    王老三住在離藍天街隻有一裏遠的一處老舊平房裏。

    巷子裏，這會兒聚集了不少人。

    都是藍天街上，一些做生意的飯店老板。

    就連房東李姐，也帶著謝大海過來吊唁。

    看到方毅等人過來，他們紛紛讓出了一條路來。

    簡陋的平房裏。

    王老三躺在床上。

    身上隻蓋著一層單薄的被子。

    那張滿是歲月滄桑的臉頰，此刻寫滿了安詳。

    旁邊，站著的是社區的工作人員。

    方毅站在床邊，默默地看著。

    當慧眼掃過，老人的靈魂早已不在身體，已然飄遠。

    隻剩下一具枯槁的身體，承載著眾人的感慨和思念。

    楊春花感歎道：“辛苦一輩子，就這麽走了，有時候都不知道，人這輩子，到底在為什麽活著。”

    “兢兢業業，忙忙碌碌，明明都是人，為什麽有的人能錦衣玉食，而有的人，卻走的這麽樸素。”

    “這都是命啊。”

    方毅想起昨晚上，心裏忽然很悶，有一種說不出的壓抑。

    仿似那長久積累的習慣，在這一天突然中斷，變得有些不太適應。

    從此以後，每天晚上來他店裏吃飯的老人家，再也來不了了。

    將東西放在一旁，深深鞠了三躬。

    “老人家，希望你下輩子能找個好人家吧。”

    回去的路上。

    楊春花忽然道：“方老板，剛剛我們商量了一下，準備大家一起出點錢，讓王老三熱熱鬧鬧的走……”

    方毅點點頭道：“這錢我出了吧，就不用大家湊了。”

    金老板搖搖頭：“其實錢也不多，主要是大家的一點心意，方老板要是有這個心，出一份就行了，到時候社區的工作人員，會處理好的。一個人隻要兩千塊就行了。”

    方毅也沒勉強，從口袋裏摸出了兩千塊現金遞給他，“不夠的話，再跟我說。”

    “夠了夠了，我們街上做生意的，都會出一份，加上一些街坊鄰居的，完全夠了，多出來的錢，再給他安置一塊墓地。”

    “小毅，等等我們。”

    李玲和謝大海從後麵喊道，然後邁著小碎步追了上來。

    幾個月的時間，李玲的肚子，已經微微隆起，有了身孕。

    “李姐，你有了身孕就慢點走，我又不會飛，怎麽生怕我跑了似的。”方毅說道。

    謝大海道：“就是嘛，都快有孩子了，還這麽毛毛躁躁的。”

    李玲道：“我這不是這麽久沒有看到小毅，心裏高興麽。”

    楊春花等人見他們老熟人碰麵，便先走了。

    方毅則是和兩人慢慢走回店裏。

    “這次王老三去世，這條街我們很多房東都過來看了。”

    “一個無兒無女的老人家，死後還有這麽多人過來送他，也是少見。”李玲感慨道。

    謝大海道：“即便這麽艱苦，依舊恪守本心，本身就是一件值得讓人尊重的事情。”

    李玲道：“不過我們也算是盡了一份心意，到了我們這個年齡，其實早就應該做好生離死別的準備了。”

    方毅感慨道：“這倒是，誰也無法跳出這個循環。”

    隨後又寒暄了一陣，李玲央求著方毅給他炒了兩份荷包裏脊和兩份芪燒活魚，才心滿意足的打包拿回去了。

    中午時分，方毅仍舊沒有準備回去。

    坐在門口優哉遊哉的曬太陽。

    步青雲忽然抱著孩子，仿似一個怨婦般，站在旁邊。

    兩隻眼眶上，頂著濃濃地黑眼圈。

    眼中布滿了血絲。

    精神萎靡，十分的疲憊。

    頭發淩亂的，都還沒有來得及打理。

    遠遠看去，就像是一個麵容滄桑，露宿街頭的乞丐。

    方毅被他嚇了一跳，很是無語道：“你這麽大個人了，怎麽出門也不知道收拾打扮一下自己，你也好意思出來見人。”

    步青雲一臉幽怨道：“老板你還好意思說，你把我一個人丟在家裏照顧孩子，你卻在這裏優哉遊哉的曬太陽，太沒有良心了吧。”

    “老板，我實在是頂不住了，要不我們把這個孩子送到孤兒院去吧。”

    “原來養孩子這麽難，我都快被折磨成神經病了啊。”

    “再這樣下去，我感覺我真的會精神錯亂了。”

    “既然你們不想養，那就把孩子給我吧。”

    清玄道長不知何時，站在了他們身邊，滿眼放光的盯著孩子。(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