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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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劉師傅的話,我始終持懷疑態度,若真如他所說,我的祖父是個倒鬥的,那我們家怎麽說也應該富甲一方才對,即便不是富甲一方,那富甲一村總是綽綽有餘的吧,要知道那些從墳墓裏掘出來的古代器物,拿到縣城城南的古董店裏隨便賣賣都能讓人豐衣足食、吃穿不愁,甚至還有盈餘,祖父又怎麽還會抽那麽劣質的旱煙。

    “劉師傅,你說的可能是另外一個人吧?我爺爺他怎麽可能會是倒鬥的?”無論怎麽看,我的祖父長得都不像倒鬥的,倒鬥需要專門的工具,像什麽洛陽鏟、摸金符、縛屍索,可我們家除了鐮刀、鋤頭、土銃就隻剩下那口不知用了多少年的大鐵鍋,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劉師傅認識的那個張聖鵬並非我祖父,而是另外一個張聖鵬。

    “怎麽,不信我說的?”劉師傅從匣子裏取出一雙膠皮手套扔給我,他自己又拿了一雙戴上,我學著他的樣子戴上手套。他將其他的手術工具放到停屍床邊,又示意我過去幫忙,我躡手躡腳地立在女屍跟前,不敢直視她。劉師傅繼續說道:“這塘頭村姓張的可沒幾戶,隨便打聽打聽就能知道叫張聖鵬的隻有一個人,那就是你爺爺。你感到驚訝也不奇怪,畢竟他倒鬥那會兒你還是個不懂事的毛頭小子,況且他金盆洗手的早,除了一些像我這樣上了年歲的人還記得他盜過墓,其他人也確實不了解他,對他的過往自然是一無所知。”

    要是真這樣,那說明我們家肯定還藏著祖父當年盜墓用的器具,說不好還有沒轉手的古物。想到這兒,我的心裏就一陣癢癢,興奮不已,什麽時候得空得再回趟塘頭村祖屋,好好找找那些東西。難怪祖父會講那麽多奇聞異事,莫非是他以前倒鬥的時候親身經曆過的?那麽也就是說文成真的有楓門嶺這個地方。“劉師傅,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劉師傅戴上手套後就對著女屍的麵部用手比劃了一下,像是在量尺寸,然後又在一個本子上記錄了幾個數字。他可能沒聽到我的聲音,依舊認真地在做事,我也不好打擾,就不再問。不過他倒是又開了口,不緊不慢地回問我:“你剛才說什麽?”

    既然他開口問了,那我也就不客氣了,於是問出心中的疑惑:“你聽過楓門嶺嗎?”

    “地名?從沒聽過。”劉師傅答道,隨後轉頭對我說,“過來搭把手,把女屍抬起來。我看下她的背。”

    我一愣,沒反應過來。

    劉師傅又催促道:“還愣著幹嘛?快過來!”

    “哦。”我極不情願地走到女屍頭部的位置,雙手握緊女屍的頭顱,用力將她推起來。可劉師傅並沒有解開女屍的衣服,僅僅是蜻蜓點水般瞅了一眼,然後緩緩說道:“行了,可以把她放下了。”接著,他脫下膠皮手套,漫不經心地吩咐我說:“待會兒你去城西的紙紮店幫我買點東西。”

    “去紙紮店買什麽東西?”

    “自然是紙紮店裏有的東西。我寫個清單給你。”劉師傅提筆在一張紙上麻利地列了一個購物清單,我湊過頭去看上麵眉飛色舞的字,還真沒認出來,他怕我看不懂,寫完後又念了一遍給我聽,“蠟燭七根,必須要白色的;冥紙一遝,大概100張;青香一捆,約莫10支;聚魂燈一盞,紅色的。別弄錯了。”

    我一邊答應著,一邊從他手裏接過那張單子,又弱弱地問道:“這……聚魂燈是什麽東西?”聚魂釘我倒是聽過,可這聚魂燈卻是聞所未聞,不過聽這名字挺高深的,想來應該是什麽了不得的法器。

    我原以為劉師傅會繼續像之前一樣耐心解答,可明顯他已經有些不耐煩,難道是我今天問的問題太多了?他潦草地回道:“就紙紮的燈籠,別再廢話了,趕緊去。”

    …………

    那時候的縣城就屬城西最原生態,保留著原始的風貌和氣息,說白了就是還未被開發的處女地,入夜之後比我工作的殯儀館還要恐怖,因為那一帶荒郊野嶺的,是一片較為集中的墳地,而且也是亂葬崗。八字不夠硬的,還真不敢在那晃悠,隻有幾個膽子比較大的住戶仍舊居住在那一帶,而且還在山坡的坡腳經營著祖上傳下來的紙紮店和棺材鋪。雖說城西是荒涼陰森之地,但那幾家店鋪的生意卻格外紅火,逢年過節的總有人會去買些紙錢冥幣、火燭青香什麽的祭奠已故的親人。

    還好這會兒是大清早,仍能在城西的細碎道路上遇到幾個活人,若是半夜三更的,打死我也不敢一個人來。我照著劉師傅的吩咐找到了那家紙紮店,店門敞開著,門口左右兩側各擺了一個花圈,一扇長方形的門板橫臥在門檻和一張板凳之上,門板上整齊地擺著金元寶、冥紙等祭祀用品,而屋內的各個角落則堆放著各種尺寸的紙紮人。

    從我走進屋子開始就沒見到店老板,不光店老板,就是小夥計也沒有。我邁開步子,朝櫃台走去,看了看櫃台上放著的精致算盤和一個賬簿,那支算盤通體都是白色的,看上去像是獸骨所製,珠子散發著瑩潤的光澤,我正要伸手去摸一下,誰料一個蒼老的聲音問道:“小夥子,你要買什麽?”

    我環顧四周,怎麽都看不到店鋪裏有活人,可這聲音分明就在我身邊的什麽位置發出來的?我張雲峰不會真的那麽衰,白天都見鬼吧?!又或者是這店主懂千裏傳音之術?

    我正要開口說來買香燭的時候,猛地從櫃台下麵鑽出一個人頭。我被嚇得後退了兩步,媽蛋,這貨什麽時候冒出來的?老子還以為是紙紮人活過來了!

    那是個上了年紀的老太婆,臉上的皺紋密密麻麻交錯著,讓人看了特別想拿梳子幫她理理順,她大概就一米五的個子,那櫃台都比她高,難怪剛才不見其人,她打著哈欠,估計是剛睡醒不久,“說話,要買什麽?”

    我定了定神,尷尬地把手裏的購物單遞給老太婆,就劉師傅那狗爬的字我認起來都費勁兒,更別說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太太了,於是我決定大發慈悲地向她說明所購之物,可她卻皺了皺眉頭,嘟著嘴說:“你是給殯儀館的劉師傅買的吧?”

    我愣住了,說:“你是怎麽知道的?”

    “除了他,這偌大的文成還真找不出一個人能把字寫得這麽醜。”老太太調侃著說,又轉身走入櫃台,從抽屜裏取出一個本子,翻了幾頁,對照了一下,抬頭看著我,問道:“他是又要縫屍了吧?”

    “縫屍?”這是我第一次聽到這個詞匯,之前從沒聽人提起過,而劉師傅讓我來紙紮店買東西也沒透露一字半句,所以我對“縫屍”二字充滿了興趣,便問老太太:“你是說劉師傅會縫屍?這縫屍是什麽東西?”

    “縫屍不是個東西,而是他的一門絕學。他上一次來買這些東西已經是十多年前的事啦,那會兒轟動全城的詐屍事件,就是他擺平的,所以對他印象深刻。”老太太一邊說著話,一邊翻找單子上我要買的東西,一件件地擺到櫃台上,她清點了一下物件,之後抿了抿嘴,說道:“好了,都齊了。”

    “什麽詐屍事件?能講講嗎?”記得劉師傅可是義正詞嚴地說他從沒遇到過什麽詭異的事兒,原來是扯謊騙我的,老太太的話勾起了我求知的欲望。

    “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你要真想聽,等哪天夜裏清閑的時候,你來我這兒,我講給你聽。劉師傅等著用這些東西,別誤了正事兒。”

    想想老太太說得也有道理,我便從口袋裏摸出一把錢交給她,她接過錢,眼睛在我的右手腕上定了那麽幾秒鍾,又看向門外的什麽地方,然後低聲呢喃道:“手上的牙印是你女朋友咬的吧?”她也沒數錢,拿過去就往抽屜裏一放。

    牙印?我再次怔住,自己也下意識地去看右手腕,根本沒看到那曾被我擦拭幹淨的牙印,她是怎麽看到的?(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