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不死屍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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館長忍不住上前踢了一腳焚屍爐,嘴裏罵著,“媽的,劉老頭這孫子究竟搞什麽鬼,早就讓他送去火化的屍體竟然完好無損地出現在殯儀館裏,要是讓死者家屬知道了,我他媽還怎麽做生意。”他又氣憤地連踹了兩腳焚屍爐,“咣咣”的響聲回蕩在煉屍房。孫大爺“嘖嘖”嘴,附和著館長的話說:“是啊是啊,要是讓那死者家屬知道他們帶走的骨灰不是他們女兒的,非拆了咱們的殯儀館不可!”
館長抓耳撓腮得像個躁狂的獅子,厲聲命令我們不準向外人透露半句,其實他完全不必擔心我們會往外說,因為我們的交友圈實在太小,小得就熟識殯儀館這幾個人,再怎麽傳也都還局限在殯儀館裏。後來我從孫大爺口中得知,今早一來,館長就在他辦公室的沙發上發現這具原本應該已經被火化的女屍,頓時雷霆大怒,由於這女屍是劉師傅負責火化的,所以他瘋了似的要找劉師傅問清楚究竟是怎麽回事,為什麽沒有把女屍火化掉,但一直沒找到。於是館長就先讓一瘸一拐的孫大爺先把屍體拖到煉屍房火化,其他的隻能等劉師傅到了再慢慢算賬。
館長吩咐孫大爺繼續把屍體推進去試試,於是孫大爺再次拉動閘門,機器的轟鳴聲夾雜著烈火的“呼呼”聲,我們都知道打開焚屍爐會是什麽結果,卻仍舊有所期盼。燒了約莫二十來分鍾,待機器停止運轉,孫大爺扭動閘門開關,意外地燙到了手,起了個大水泡,他“哎喲”著甩了甩手,館長讓他去敷點燙傷藥。我們則把視線聚焦在女屍身上,她果然沒有一絲異樣,依舊安詳地躺在那裏,不來不去。我頓時想起“舌婆”的傳說,難道這就是一個現實版的燒不死的“舌婆”?
無奈之下,館長放棄了繼續焚燒這具女屍,而是讓我把女屍先拖回停屍間。館長嘴裏一直罵著劉師傅,也不再叫他“劉師傅”,而是“孫子”、“孫子”的咒罵他,“媽的,竟然敢騙我,不想幹了是吧?老子早受夠你這孫子了,仗著會縫屍就不把我放在眼裏,以前對你恭敬是看你年紀大了給你麵子,你還真把自己當大爺了?!別以為老子怕你,沒了你,殯儀館照樣有生意。”他罵罵咧咧地走出煉屍房,驀地又回頭問我:“你……張……張什麽,你跟他學縫屍了沒有?”許是我的存在感過於強烈,刺激到了他的腦子,讓他一時沒能想起我的名字,我不怪他,我悶聲說:“學了一點點,還沒上手。”
他激動地笑著說:“沒上手不打緊,慢慢來,咱有的是時間,停屍間裏那些個無名屍體你隨便拿去練習,一定要把縫屍技術給搞熟練,我看好你!年輕人好好幹,有前途,以後劉老頭的工作你接手,工資給你漲一倍。”
他想用我這顆棋子來鬥劉師傅,讓我接手劉師傅的工作,明擺著是要讓劉師傅難堪,他這招“發動徒弟鬥師傅”的陰狠手段還真夠高明的,不但能挫劉師傅的銳氣,還能“借刀殺人”趕走劉師傅,幸好劉師傅他老人家已經駕鶴西去,看不到這殘忍一幕的發生。
館長臨走前還強調了一句:“殯儀館隻需要一個縫屍匠。”言外之意就是他已經不再需要劉師傅,我不禁感慨人情冷漠、世態炎涼,這都是些過河拆橋的主兒,甭管你曾經為他們立下多少汗馬功勞,當他發覺你的利用價值已經耗盡之時,便會毫不留情地將你一腳踹開。“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我並沒有因為館長對我的“賞識”而感到欣喜,反而覺得全身盈滿寒意。我知道自己遲早也會有那麽一天,像劉師傅一樣被館長清出殯儀館,我隻是希望那一天來得遲一些,僅此而已。
我從焚屍爐裏拖出那具女屍,她的靛青色旗袍不知道去了哪裏,身上裹著的是一條亞麻布……亞麻布,這布料竟然跟地窖裏纏裹劉師傅遺體的一模一樣。這是巧合,還是有什麽關聯?
我將她的屍體放到移動停屍床上,發覺她的體重很輕,跟上次送到殯儀館時相比,似乎清了許多,難道是因為屍體的水分蒸發導致的?可是也不會蒸發掉那麽多水分啊。我推著她的屍體朝地下一層而去,移動停屍床的輪子發出“咯吱咯吱”的噪音,在幽靜的長廊裏顯得特別刺耳。
我推開一號停屍房的房門,裏麵站著個人,背對著我,著實把我嚇了一跳,我還以為是哪個死人詐屍了,不過定睛看那身材就知道是陳瀟漪。我拍拍胸脯,穩了穩受驚的心跳,埋怨道:“你一丫頭片子跑停屍房來幹嘛?差點被你嚇死!這地方陰森恐怖的,虧你呆得住,難道你真的一點都不怕這些死人?”
陳瀟漪吐吐舌頭,說道:“活人比死人可怕!”她走到我旁邊幫我推移動停屍床上的屍體。我說了聲“謝謝”,繼續和她搭話道:“有段時間沒看到你了,回學校了?”
她舒展眉毛,撅著嘴說:“對啊,學校裏的事情特別多,哪像你這麽閑。”
“我哪裏閑了,我可是每天都忙得焦頭爛額。”我反駁道。
她瞥了我一眼,搖搖頭,“真沒看出來。對了,這女屍就是早上火化不掉的那具?”
“你也聽說了?”
“剛剛……過來的時候,孫大爺提了一下。幹嘛用那種眼神看我,好歹我也是殯儀館的一員,難道不該多了解點殯儀館的事兒嗎?”陳瀟漪突然停了下來,麵對著我攤開雙手,我沒明白她想表達什麽意思,隻好直截了當地問她:“幹嘛?”
“說好的玉呢?”她拍了拍手,又攤開,“你該不會忘了答應過我的事吧?”
“哦,當然記得。”我恍然大悟道,笑嗬嗬地說:“這個……要不遲點給你看,現在不方便。”
“有什麽不方便的,你該不是想耍賴不認賬吧?你可別忘了,當初是誰替你完成的縫屍,是誰死皮賴臉地求我教他縫屍?你到底還要不要學?”
如今劉師傅已經不在人世,我唯一能指望的就是陳瀟漪,上一次見識了她的縫屍技術,其技藝遠超劉師傅,我若能跟她學個一招半式的也就足夠在殯儀館立足了。我忙解釋說:“不是我耍賴,而是真不方便,那玉就藏在我的內褲裏……你若不嫌棄,我現在就脫褲子取出來給你。”
“我真服了你。”陳瀟漪一臉鄙視地扭頭,走向那具女屍。
“待會兒我去廁所弄出來給你,我們之間的協議還作數吧?”
“那你可得多用清水洗洗那塊玉,我怕髒!”陳瀟漪嘴角露出邪笑,她這是在變相地罵我“髒”啊,我卻無力反駁。我看她對那女屍饒有興趣,就隨口說道:“說也奇怪,為什麽劉師傅前些天沒有把這女屍火化掉?那時候家屬帶走的是誰的骨灰?他不像是那麽粗心大意的人啊,難道有什麽內情?”
“他不是沒有火化,而是當時也發生了跟今天一樣的事情,這女屍根本沒辦法火化。那天我看到他試了很多次都沒能焚毀這具女屍,後來就隨便找了一具無名女屍代替她投進了焚屍爐,所以這女人的家人帶走的是那無名女屍的骨灰。”
“原來如此,可她為什麽會出現在館長的辦公室裏?”
陳瀟漪無視我的問題,直接用手按了按女屍的腹部,緊接著用手扯開裹在女屍身上的亞麻布條,我剛想阻止她,問她幹什麽,隻見裸露在外的女屍腹部有一道細長的傷口,縫合的絲線密密地交織著,我當時的第一反應就是“有人動過這具女屍”。陳瀟漪緩緩開口說:“她的髒器被人取走了。”
她又沒有透視眼,怎麽能說得那麽肯定,我對她的話持懷疑態度,問道:“你依據什麽判斷她的髒器被人取走了?”
“你抬她屍體的時候都沒發覺有什麽地方不對勁兒嗎?”陳瀟漪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她是用這種歎息來諷刺我“朽木不可雕”嗎?我不服氣道:“當然有發現不對的地方啊,她的體重比來的時候輕了許多,可能是抽空減了個肥吧……”我的冷笑話並沒有讓她笑出來。陳瀟漪讓我把劉師傅的工具箱拿過來,我想著劉師傅既然已經人死燈滅了,他的工具自然也就可以為我所用了,反正他自己曾經也說過以後會把這套工具給我,我也就心安理得地把它占為己有。
我把工具箱拎到她麵前,她戴上膠皮手套,挑了一把鑷子和線剪,嫻熟地用鑷子夾住女屍腹部上的一根縫合線,利索地剪斷,接著她又用線剪剪斷了剩餘的縫合線,女屍腹部的傷口再次裂開。她用手伸進傷口攪動了一下,看得我心驚肉跳,陳瀟漪你到底是不是女人?她還掰開傷口給我看那女屍腹腔內的情況,以證實她說的。
我仔細地往裏看,還真如她所說,女屍的髒器都被掏空了,難怪她的重量會變輕。“會是誰幹的?為什麽要掏空她的髒器?”
“要不你問問她本人,沒準她會告訴你。”陳瀟漪遞給我另一雙膠皮手套,讓我戴上,我猜想她肯定是讓我縫合那傷口。果然如我所料,她輕描淡寫地說:“你把傷口縫上,就當是練手。”說著她拿著針線耐心地教我一種針法,叫“套針”,用這種針法縫合傷口絲線可以嵌入皮肉與之連為一體,起初我覺得繞來繞去有些麻煩,一度想放棄,但在她的細心指導下縫了幾針之後,發現比我之前胡亂穿針引線要精致許多,於是就認真地學了起來。沒過多久,那傷口就被細細密密的絲線縫合好,雖然看上去仍有不少瑕疵,但比上一次縫那腹中藏著旗袍的女屍時要精巧得多。
大功告成後,我打算去找館長向他報告女屍髒器被人取走的事兒,陳瀟漪卻攔下了我,鄭重其事地說道:“若想活命,就跟誰都別提這事兒。”她不像是在唬我,我問她為什麽,她沒有解釋理由,隻是說:“你沒必要知道那麽多,知道的越少越安全。”她不說還好,一說完我的心裏就直癢癢,她這不是故意吊人胃口嘛。看樣子她知道的東西應該比我多,我有點不服氣,說道:“別搞得好像你什麽都知道一樣,我吃的鹽比你吃的飯還多。”
陳瀟漪不示弱,回答說:“是,也就多一天。人都是吃東西吃到一定的量就死的,所以你死都會比我先死一天,因為你比我多吃了一天的鹽。”我嚴重覺得,在陳瀟漪麵前,我的智商等於零。我仍不死心,還想為難為難她:“你的思維那麽活躍,倒是想個法子把這女屍給火化了。別光扯嘴皮子,拿出點真本事。”
她笑了笑說:“你去門口垃圾桶裏把她來時的那靛青色旗袍撿回來,套回她身上,問題就能解決了。”說完陳瀟漪就摘掉膠皮手套往停屍床上一扔,瀟灑轉身走出停屍房,拋下一句話:“記得把玉洗洗幹淨拿給我,我在後山等你。”
真的假的?隻要給她穿上那靛青色旗袍就能火化?(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