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倫看了看屏幕，說道：“啊，這是陳梓萍，我們的化妝師，她妝化得可好了。”

    “她也是MINI的員工？”

    “那倒不是，酒吧沒有雇傭化妝師，都是歌手自己帶妝，但我們都沒有她化得好，所以就讓她來酒吧化。老板再三強調不讓外人進入後台，但我嫌麻煩，隻要他不在就偷偷帶她進去，現在想想，我差點害了她……”

    “她有沒有什麽明顯的特征？”

    “個子小小的，聲音像泉水一樣，叮咚叮咚……”

    海倫又說了陳梓萍平時喜歡穿的衣服，喜歡吃的東西，但憑著這些信息，申小蕊無法確定她說的陳梓萍是不是申小蕊在“餘音”裏見到的人，畢竟這次“餘音”出現的時間很短，圖像裏留下的直接線索很少，隻憑著身型，很容易犯上次的錯誤，將兩個外形相似的人弄錯……

    最近隻要有時間，申小蕊就會注意觀察周圍的人，想辦法記下他們的外貌特征，眉骨多高、下巴多長、扭頭的小動作、胳膊抬起的高度較低、步幅相較於同樣身高的人較短……

    她盡量記在心裏，下次再有機會見麵就反複和心中的數據核對。她希望能夠記住，這樣她才能保證如果他們在“餘音”重構的現場裏出現，她能夠認出來，畢竟不是每個人都像趙儒一樣，有少一節小指這種明顯的特征。

    申小蕊將進度條拉回去，反複查看一閃而過的陳梓萍。

    她的大腦在記憶裏搜尋，那個黑色的墨跡堆砌出的人影，是否和她重合。

    我一定能想起來，畢竟那些場景就存在於我的腦子裏，別人看不見，也理解不了，也無法從我這裏奪走。

    此時，她忽然眼前一黑，再次出現了銀絲線。

    在她回憶“餘音”內容的同時，“餘音”真的出現了。

    銀絲線構成的長方形空間裏，裏麵出現了一個男人的身影。

    看空間和人的比例，男人應該是在倉庫或者廠房裏。

    她逐漸靠近了男人，看見男人從牆上撕下一張照片，他看了一眼照片，然後快速放在嘴邊吻了一下。

    男人的衣著和熱搜裏孟洋的衣著一樣。

    男人把照片塞進口袋，他看不見的是，他的身後有個女人慢慢靠近，她舉起一個重物，衝著他的頭擊了過去。

    男人倒地。女人從角落裏翻出一個拉杆箱，將男人放進去，然後抓住拉杆箱的拉手，將他拖出去。

    接著銀絲線迅速回縮，構成人形的墨跡消失了，銀絲線變短到一定程度以後開始不斷地扭曲，像是從泥土裏挖出來的蚯蚓，並且時明時暗，變得一閃一閃的，它們閃動得太快了，她看不清，甚至感覺睜不開眼。她忘了，這場景出現在她腦子裏，無論她睜眼或閉眼，都會看到同樣的場景。

    漸漸地，她感覺一閃一閃之中，猶如老電視信號中斷一般浮現著雪花，還伴隨著“刷刷刷”的聲音。

    她的耳朵裏隻剩下這種聲音。

    “你怎麽了嗎？”

    海倫被嚇壞了，因為申小蕊身體向後倒去，如果不是海倫接著她，她的後腦勺一定會著地。不僅如此，她還在流鼻血。

    海倫慌亂地抽出茶幾上的抽紙去擦她的鼻血，但她卻渾然不覺，就連海倫的聲音，也仿佛來自另外一個世界。

    “啊……”

    從海倫的角度看，申小蕊大張著眼睛，表情驚恐，嘴巴也大張著。

    而申小蕊本身，卻因為扭曲的銀絲線晃動，帶來了生理性的頭暈。

    必須要看見，這就是“餘音”帶給我的，就算我討厭也掙脫不了，因為它會在我根本想象不到的時間出現，比如說現在！

    跳動的銀絲線伴隨著某種節奏，將她的腦子絞成一團漿糊，但卻構不成空間，也看不清任何人的影子。

    不不，如果沒有人的死亡，根本不會讓我看見，我必須要振作起來。至少！至少我還有機會救下還未死去的人！

    申小蕊深呼吸，集中精力，銀絲線還是一閃一閃，但間歇的雪花圖像和刷刷聲卻不見了。

    漸漸地，銀絲線閃動的頻率變慢了，滅掉時一片黑暗，亮了的時候她拚命搜尋，終於她看到了兩個黑影。

    兩個黑影在她的麵前推搡，男人的腳邊是裂開的拉杆箱，而嬌小的女人占據了有利的地形，但她手的動作有點奇怪，好像受傷了，她碰到了傷口，手上的動作停滯了一下，但是下一秒，她瘋狂地推了一把男人。

    男人身體向後倒，隨後消失了。

    他掉下去了。

    申小蕊忽然知道，這是在戶外！某個高點！男人從邊緣落下去了！

    本來是開闊的空間，因為風將本該固定的空間扭曲了，構成空間的銀絲線才會扭曲，構成不了確定的空間。

    這幾天因為台風，螃城都在下雨，今天更有七到八級大風，戶外公園、海邊區域禁止入內、輪渡輕軌停止運營，地鐵地上部分線路關閉，公司提倡在家辦公。

    現在假定男人是孟洋，女人是陳梓萍。

    陳梓萍襲擊了孟洋，並把他放到行李箱裏，拉到了高處……

    “要快……要阻止……”

    申小蕊無意間發出的囈語，嚇壞了海倫。她掏出手機，剛想打120，她的手就被申小蕊的手捂住。

    申小蕊混沌的表情已經恢複了清明，看著海倫的臉，說道：“我沒事。”

    申小蕊想坐起，身體卻在站起來的過程中，再次跌回了原地。

    “你的狀況很不好！還是叫救護車吧。”

    海倫的手顫抖了，她是個善良的女孩，她不能容忍申小蕊的自虐行為。

    申小蕊卻再次按斷她的手機，說道：“對不起，我有一件事必須要去做。”

    海倫看著她堅決的表情，終於放下了手。

    “好吧，但我必須陪你去，你現在的狀況實在不能一個人出去。”

    “可是我做的事情很私密……”

    申小蕊不能坦誠說出“很危險”，因為這樣可疑的舉動，會讓海倫進一步起疑，如果她報警，一切就都結束了。

    “我知道，你要做的事甚至能讓你忍受身體上的疼痛，所以我更加不能讓人你一個人去。我向你保證，絕不告訴別人。”

    海倫的態度不肯鬆動，申小蕊隻能帶著海倫一起。

    “你知道孟洋住在哪裏嗎？”

    雖然申小蕊不認為那個倉庫一樣的空間是孟洋家，但是他家裏應該會有證據留下。

    海倫搖頭：“不知道，他從來不說自己的事。”

    “你就沒在酒吧以外的地方看到過他嗎？”

    海倫歪頭思考：“就算見到過，也是酒吧街附近的酒店、旅館、便利店之類的地方……啊……”

    海倫忽然想起了一個地方。

    “我曾經在海邊的廢棄工廠附近看到過他。”

    廢棄工廠的倉庫正好符合，申小蕊讓海倫說得更詳細一點。

    “老板在那裏買過一塊地，說要建海邊度假的高級會所，我和幾個人去玩的時候，順便去看看，就是在那時看到的孟洋。”

    這樣的台風天，海邊禁止靠近，如果孟洋躲在海邊的廢棄工廠裏，警察也很難找到他。那個倉庫，可能是趙儒平時用來存放東西的地方。如果陳梓萍追蹤孟洋到那裏，出其不意襲擊了他，再把他放到拉杆箱裏，拉到高處……

    申小蕊想到了一個高點。

    “我記得那附近是有懸崖的……”

    “嗯，不過因為每年都有人在那裏自殺，我們上次去的時候，到懸崖的路就已經封住了。”

    陳梓萍身材瘦小，一個人拉住拉杆箱無法走太遠，附近的懸崖是最好的選擇。因為台風，水位在升高，屍體很可能會被衝走，陳梓萍很可能會這麽做。

    雖然上懸崖的路被封住，但封路采用的手段一般是警戒線或者欄杆，對於一心想要複仇的人來說，這根本算不上阻礙。

    “你還記得看到孟洋的位置嗎？”

    “記得。”

    “我們走吧。”

    申小蕊居住的城區離海邊很遠，打車也要一個小時，上了車以後，申小蕊一言不發，她在心中祈禱，希望“餘音”此次預測的時間不是幾秒鍾或者幾分鍾以後。

    但她心中還有另外一個疑問，海邊距離她家有十幾公裏。她今天為何會看到那麽遠距離的事？之前看到的都是發生在一公裏以內的案件，難道是“餘音”的能力再次得到進化了？

    她在心中默默祈禱，希望在事情變得不可挽回之前，找到陳梓萍。(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