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文沒注意到申小蕊的表情變化，而是更加集中火力詢問程澤天。

    徐文：“陳梓萍到你家後，換下來的衣服在哪裏？”

    “扔了。”

    “扔了？”

    “又是血又是泥，實在沒有洗的價值。”

    他回答得理所當然，如果他能證明陳梓萍和案件沒關係，那麽她的衣服，自然也算不上證物。

    “你見過這個嗎？”

    徐文拿出一張照片，那是江初梅一直握在手裏的羽毛球拍柄，如果沒有它，就沒有源自地底的悶響，她們可能還被困在下麵，無法脫離苦海。

    程澤天拿起照片端詳了一下，說道：“沒有。”

    他的反應倒不像是真的見過這種東西。

    “你們兩個的關係很親密。”

    今天的徐文不是一般的冒犯，如果不是他們最近經常見麵，申小蕊還以為他發生了什麽變故。

    “如果是一般人，不會為她做這些。”

    “隻是把事實原原本本寫出來，也算不得了的事情嗎？”

    才不過幾秒，程澤天又恢複了他的自信。

    “陳梓萍進入警局不到五個小時，你就發表了文章，你文章寫得好快，但你怎麽確定陳梓萍真的不是凶手。”

    “像我們這種成天要寫報告的人，一篇文章花不了多長時間。確認她是不是凶手，是你們的責任，不是我的。”

    “你的文章裏有很多未核實的內容，如果造成惡劣影響，是要付法律責任的。”

    徐文說完，立刻感覺有點多餘，麵前的這位是法學院高才生，又一直從事法律工作，他太清楚自己哪些話可以寫，哪些話不能寫，哪些話要寫得模糊一點。

    現在唯一能確定的是，他在文章裏侵犯了陳梓萍的肖像權，但陳梓萍絕不會對他提起自訴，他們看著他犯罪卻沒辦法。

    今早讓他刪除文章，都是沒有法律依據的，幸虧他沒有問“憑什麽讓我刪除”，警方畢竟不能對他使用強製手段。

    “可能在你看來，一個人做一件事一定要達成某種目的，但對我來說不同，我隻是想要幫助她，因為除了我，當時的她，沒有別人可以依賴。”

    在幫助陳梓萍這件事上，程澤天沒有私心，他總是忍不住把她的形象和小馨聯係起來，雖然她們並不像。事實上，他總是在不同的女人身上看到未婚妻的影子。她的指甲和小馨很像，她的耳垂和小馨很像，她的聲音和小馨很像……

    可是當他嚐試靠近，又覺得哪點都不像了。仿佛他就是為了推翻自己的想法才去揣測，仿佛他就是為了懷疑才去驗證。

    明明已經十年，就是她還活著，絕不是他印象裏的小姑娘模樣……

    但是他錯過了她的成長啊，他想象不出來，她現在真正的樣子。

    是會長成小蕊這樣健康陽光的美女，還是梓萍那種靦腆的樣子，還是會身材走形、皮膚蠟黃粗糙、在路邊和人大聲吵架……

    哪種都好，隻要還能遇見。

    “我一會兒還有個視頻會議，先走了。”

    程澤天站了起來，忽然又轉身對申小蕊說道：“謝謝你，讓她住在你家。她之前住在群租房裏，所有的東西隻有一小包。我想幫助她，也被她拒絕了，謝謝你能收留她，無論是什麽原因。”

    申小蕊點頭：“你放心好了，無論如何我都會看好她的。”

    程澤天又對申小蕊說：“我在海浪裏私信了你，那是我的手機號，如果有任何需要幫助的地方，隨時聯係我。”

    徐文看他這麽殷勤，心裏很不是滋味。你身為證人，這麽聯係其他證人好嗎？

    但是《刑事訴訟法》裏沒有禁止證人互相聯係的規定，徐文看著不爽也無可奈何。

    但徐文還是側了側身子，他本就坐在申小蕊旁邊，現在變成了麵對她的姿勢，他的緊張，已經透過空氣傳給申小蕊了。

    “小蕊有什麽事可以直接找我，我們也不會為難一個女孩，也不會冤枉一個沒有罪的人。我以我的性命保證。”

    程澤天搖搖頭，說道：“任何時候不要以你的性命做保證，也不要跟以性命為保證的人打賭，因為這麽說話的人往往是賭徒。一個連自己性命都不珍惜的人，隻會讓人感覺危險。”

    徐文挑眉，臨走還被他教訓一頓，真的是太不爽了。

    程澤天走出兩步，徐文忽然叫住他。

    “你真的認為你女朋友從來沒上那架飛機嗎？”

    “誰知道呢。已經十多年沒見麵了。”

    徐文很難形容自己的感覺，這一刻程澤天的形象和陳梓萍重合了。但是趙儒地下室掩埋的屍體，經法醫推定，最早的掩埋時間也不會超過五年，而程澤天的女朋友已經失蹤十二年了。更何況十幾年前，趙儒的生意還不算大，還沒有能力如此悄無聲息地消除這麽多人的痕跡。

    除非趙儒是從別人的手中接手了地下室……

    沒有證據證明徐文此刻的猜想，如果告訴老劉，又要被罵一頓，說他在編故事。

    還是解決眼前的謎題最要緊，畢竟孟洋還逃脫在外，如果不盡快找到他，沒人知道他下一步會做什麽。

    隻剩申小蕊和徐文兩個人，兩人還坐在一側，看起來有點奇怪。

    申小蕊看程澤天和徐文劍拔弩張的勁兒，也不敢插話，生怕自己做了錯事，妨礙到徐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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