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劉拍了方駱的腦袋一下。

    “尋釁滋事是公訴還是自訴？你非要現在來麻煩受害者。”

    方駱一聽立刻明白了老劉的意思，拉著方傑先走了。

    “砰砰砰！”

    老劉敲響申小蕊家的門。

    “小蕊，我們談一談吧。我知道你認識他。”

    他以老警察的敏銳嗅到了案件的味道，他從申小蕊臉上看到了曾在受害者臉上看到無數次的表情。

    就像在等待，不幸上門的表情。

    申小蕊開了門。

    申小蕊坐著不動，兩人麵對麵，老劉坐在沙發上，申小蕊坐在木椅子上。

    這個位置一點也不舒服，硌得她後背直疼，她往前伸了伸背，卻感覺脖子僵直，明明是她自己選擇的椅子，這就是所謂的坐臥不安了。

    她深吸一口氣，說道：“我曾經是跟蹤狂傷人案的受害者。”

    老劉皺起眉毛，從口袋裏掏出煙，剛要挑出一根，又重新放了回去。一直以來，他都隱隱覺得申小蕊身上有股奇怪的氣息。她與危險很近，但這並不是她所求，因為意外上門，從不與人商量。

    “我曾經是短道速滑運動員，雖然訓練很辛苦，但我成績不錯，教練、老師、同學對我都很好。我在大大小小的賽事上接連獲獎，還獲得了世錦賽冠軍。掌聲榮譽一下子包圍了我，雖然沒想過運動生涯會一帆風順的，但還是對未來充滿期待，直到他出現。”

    很多事情，出現時並無預兆，直到很久以後才會意識到綿長的影響。

    她覺得有個人在跟著自己，就算身為運動員，被很多人注視，她還是能感受到一道不同於其它人的視線。

    後來她才知道，那是把她當成他的所有物才會有的行為。

    隻要有她的地方，他就會出現，比賽現場、後台、學校裏、訓練場、泳池旁、家附近……

    “他一直跟蹤我偷拍我，我跟老師說了也沒有用。一次我為了躲避他，跑到了道路中間，被一輛汽車撞到。我的膝蓋受傷，很長一段時間運動受限。”

    申小蕊握緊雙手，與悲傷相比，回憶起這段經曆，她更感覺茫然。

    一切都戛然而止，就像她失去了一段時間，就算拚命回想，腦子裏也隻有殘破的圖像和各種嘈雜的聲音。

    “那件事以後，我徹底不練了，後來我連學都不想上，我也不知道怎麽了，隻是無法堅持下去。”

    對於以職業運動員為目標的她來說，不能在項目上發光發熱，對她的打擊是巨大的。她已經站到了那麽高的地方，很難考慮其它可能性。之後的很長一部分時間，她都一蹶不振。

    很多人勸她，說她還年輕，除了項目，她還有別的事情可做。還有人抨擊她，認為她沒有好好做複健，不少運動員受傷之後，仍然能重返賽場，是她太嬌氣了。

    沒人考慮過，她才隻有十幾歲，能夠承受的痛苦是有限的。

    給予她的不全是責備，但有時鼓勵、關心比責備更可怕，他們要求申小蕊要加油、要振作，一旦看她還是那副死樣子，就會覺得她是朽木不可雕。

    明明給了你時間，為什麽不能努力一些呢？畢竟那些飽受病痛折磨的人，不都是這麽過來的嗎？

    可那些人怎麽樣跟我有什麽關係，這一刻，這一秒，我已經無法再堅持下去了。

    你們並不是真的為我好，隻是希望我不要再這樣下去，給你們惹麻煩了。

    在她最需要幫助的時刻，沒有一個人真正從她的角度去想，她就像掉進了黑洞裏，連掉下去的聲音都聽不見，隻是不停往下掉。

    如果不是她抓住了最後那一點希望，她一定會爛死在某個角落。

    老劉觀察到她的額頭流下一粒汗珠，呼吸也開始變得急促，她自己可能沒感覺，這件事仍然對她有著巨大的影響。

    “我知道了，我們會調查他，我無法向你保證什麽。”

    老劉已經站了起來，看起來準備走了。

    “但我一定會挖出他的所有罪行，讓他為他犯過的罪付出代價。”

    老劉沒有再探究申小蕊受傷的內心。此時一切話語都很多餘，最重要是如何去做。

    “嗯，謝謝。”

    “對了，劉哥。你剛才說有事找我，是什麽事？”

    “對，被這渾蛋把我的思路攪亂了。你聽說過趙寶義這個人嗎？”

    申小蕊思索片刻，終於想起了這號人，是酒吧街纏著她要微信的眉毛男。

    “他在酒吧街朝我要微信，我不給就找我麻煩，幸好徐文及時趕到。怎麽了嗎？”

    “他就是刺傷徐文的人。徐文跟我說了當時的情況，我懷疑這是一起報複事件。在酒吧街見麵之前，你見過趙寶義嗎？”

    申小蕊搖頭：“沒有。”

    老劉又按照流程進行了一些例行詢問，申小蕊一一回答了。

    “我要了解的就是這些。你放心，趙寶義已經被我們控製了，不會再騷擾你了。最近事情太多了，等小徐出院了，你出門盡量讓他陪著你……”

    “不用了！其實上次……”

    如果告訴老劉，徐文和她是假扮情侶，那麽一定要說出她去酒吧街是去查王麗雅的事，說出徐文說謊的事實，這很可能會讓這對搭檔產生信任問題。

    但申小蕊也真是不想他們再誤會下去了，特別是現在。

    “他這次受傷也是因為我，我感覺很抱歉，不能再麻煩他了……”

    老劉直搖頭。

    “他這是為人民服務，應該的。”

    申小蕊：“……”

    老劉離開她家，立刻打電話給方駱。

    “你長點心！別錄完就放他走，方傑可是個慣犯。”

    “放心劉哥！他竟然趕去打擾嫂子！我今天就讓他看看螃城警察的執行力！”

    老劉回到警局，方駱已經將方傑查了個七七八八。

    “這家夥真的是人渣中的人渣。”

    方傑家境殷實，父母對他溺愛萬分，滿足他的所有要求。

    事實上，方傑在跟蹤申小蕊之前，也有兩次跟蹤行為，一次是對初中的同班女同學，一次是對高中時的班主任。

    由於發現的及時，沒有造成人身傷害，他的父母進行了積極賠償，事情才不了了之。

    直到申小蕊受傷，案發過後，方傑一直堅持申小蕊對自己也有好感，是她背叛了自己。

    但是後來，經過律師的勸解，方傑承認自己的行為對申小蕊造成了危害。

    方傑跟蹤她的時候，差一個月才十八歲，由於方傑對她沒有實質性的傷害行為，加上是她忽然跑出去才受傷，方傑沒有受到刑事處罰。民事上，方傑的父母也和申小蕊的父母達成了和解。方傑積極認錯的態度也被認為有悔改之心，基本沒受到懲罰。

    如果不是方傑轉學走了，申小蕊甚至還要繼續和他做同班同學，真是太可笑了。

    “這家夥是個慣犯啊，我們關他十天好了。”

    老劉推了一把方駱的胳膊。

    “你這小子！動不動就想關人！”

    “他公然騷擾嫂子，不應該給他一點顏色看看嗎？而且這家夥一看就是個不知悔改的。至少徐文出院之前，我們不能讓他靠近嫂子啊。”

    這點老劉倒是同意，他見識了太多和方傑同類型的罪犯，他不認為方傑會自己停下。

    “劉哥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讓這種人渣騷擾嫂子，我拿我的人格保證。”

    “閉嘴吧！你的人格我更擔心。”(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