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當……嗞嗞……”

    先是什麽掉落在地，然後是令人煩躁的摩擦聲。

    寂靜的夜裏，即使一點點聲音也顯得那麽明顯，如果是以前，申小蕊一定想去探究個明白，但現在她隻是盯住天花板，感覺一切都很麻煩，一點也不想動。白天和呂季、青環喝了茶，已經耗盡了她所有的精力，她忽然明白有些視頻裏，宅在家裏十幾年不出門的人，究竟是個什麽想法。

    空氣冰冰涼，裸露在空氣裏的肩膀也很涼，“嗞嗞”的聲音也帶上了冷冽的味道。

    什麽人？在這麽晚的時間做什麽？

    她本來不想管，但一閉上眼睛，卻看到兩個女孩的臉，猶如人偶娃娃的鏡像，還有升到半空中的水幕。

    那本來肮髒的水一下子砸到她身上，要將她淹沒了……

    她一下子睜開眼，再看時間，不過五分鍾，她卻做了一個久遠的夢，夢裏一切都很真實，仿佛讓她回到了很久以前。

    必須從那個夢中醒來。

    在這種感覺的驅使之下，她瞪大眼睛，豎起耳朵來聽，聲音更加明顯了。

    再仔細聽來，這聲音的來處，就是隔壁範玨瓊家。

    經過多日接觸，申小蕊知道瓊姐姐除了收租，沒有別的工作，她偶爾去咖啡廳喝杯咖啡，去公園、書店裏坐坐，大多的時間，她都是在家裏烤蛋糕、麵包、小餅幹之類。

    而且她總是在下午做，從來沒有在晚上弄出過什麽聲音。

    她一個作息規律、柔柔弱弱的小姐姐能在半夜幹什麽？

    難道是家裏遭賊了？

    雖然頭痛欲裂，申小蕊還是從床上翻起來，她不放心範玨瓊的情況。

    申小蕊操起家裏的擀麵杖，披上外套，躡手躡腳開了門，慢慢靠近範玨瓊的家。

    申小蕊豎起耳朵，貼在門上，先是聽到“嗞嗞”的聲音，後是聽到“啪啪”的聲音。

    這聲音並不尖銳。像是繩子抽到了地麵，不，是更服帖的質地，是沙發？不不！更像是人身上。

    “對不起……我再也不敢了……嗚……”

    申小蕊明顯聽到了範玨瓊的哀嚎，也意識到這根本不是搶劫，而是家暴！

    申小蕊立刻敲門，對門那邊喊道：“瓊姐姐！能聽見我說話嗎？開門！”

    抽打的聲音停了，卻無人靠近。

    申小蕊繼續敲，邊敲邊喊：“我知道有人在裏麵！開門！再不開門我就報警了！”

    拖遝的腳步慢慢逼近，範玨瓊打開門，她的眼睛通紅，還在流淚，她穿了一件白色吊帶絲質長裙，瘦削的肩膀上有幾道鞭痕，從肩膀蔓延到前胸，青紫色從衣服下麵透過來，簡直不敢想象被衣服蓋住的皮膚是什麽樣子。

    “小蕊，沒什麽事，你先回去吧。”

    範玨瓊使勁關門，申小蕊卻將擀麵杖插在縫隙之中，別住了門。

    現在的申小蕊不是很清醒。甚至不曾仔細去想現在的情況。但又有什麽關係？無論是父親、丈夫、男朋友，都沒有權利傷害女性的精神和身體，她從呱呱墜地起的一瞬間，就是享有獨立人格的人了，不該簡單用某個人的女兒、某個人的母親、某個人的妻子去概括。

    “他是誰？為什麽要維護他？”

    申小蕊用了大力別住門，極端的迷幻之下，她感覺血氣上湧。

    這一次我要守護住！

    “求求你！趕快走吧！”

    範玨瓊的眼淚落下，仿佛申小蕊才是給她帶來苦痛的人。

    申小蕊卻更加不能放手了，她經受了太多苦痛，以至於不能理解，自己拚命容忍的究竟是什麽。

    “我必須要阻止！這不正常！”

    “真的沒事，求求你回去吧。”

    申小蕊不動，她知道範玨瓊有多溫柔多善良，放任她和禽獸在一起，隻能讓她被吞噬。

    “是我。”

    申小蕊聽到後肩膀一頓，擀麵杖也掉在地上。

    為什麽他會在這裏？

    此時申小蕊的眼前閃過一陣白光，可能是因為房間裏的燈太亮了，可能是因為低血糖，也可能是因為她太過迷幻了。

    難道是我出現了幻覺？

    否則方傑怎麽會出現。

    下一刻，一隻白到病態的手搭在範玨瓊的肩膀上。

    那張第一眼看上去甚至會覺得帥氣，再仔細去看卻是陰岑岑的臉出現在她麵前。

    他的笑容倒是一點也沒變，略帶諂媚。

    他又出現在她的麵前了，就像縈繞在她頭上的陰雲，無論如何也不肯散去。

    “我姐姐是個性情中人，隻要有一點事就會哭，她看劇看到難過的地方，就哭了。”

    方傑故作親密地攬了攬範玨瓊的肩膀。

    “姐姐，你不請小蕊進來坐坐嗎？”

    範玨瓊的肩膀哆嗦了一下，打開了門，傾斜了身體。

    申小蕊想逃跑，這是一種本能的恐懼。她已經失去了運動員的身份，也很長時間一段時間失去了健康的身體，好不容易振作起來，好朋友卻遭遇不幸。

    此時他又回來了。

    往事就像過電影一般在腦子裏一遍遍地播放，當她看到範玨瓊飽含淚水的雙眼，意識到方傑從未停止。

    在她不在的時間裏，方傑隻是換了目標，他從未真的意識到自己的錯誤，隻是把對申小蕊的喜歡轉嫁到弱小的範玨瓊身上，必須讓他停下來，否則也會像給她帶來不幸一樣，讓範玨瓊變得不幸。

    申小蕊咬咬牙，進了門。

    方傑看上去比上次見麵還陰鬱，穿著大一號的衛衣，駝著背，臉上蓋著的頭發，徹底擋住了眼睛。

    他的臉已經變了，但他的氣質和以前完全相同，像是冰冷的蜥蜴。

    範玨瓊從沙發上拿起一件白色真絲外套，披在身上。她後背的傷痕更加明顯，青紫一片，甚至有一塊滲出了血，順著外套直流到腰部……

    申小蕊觀察地麵，地麵上有一條條暗痕，這應該就是範玨瓊趴著的地方。

    她以前到範玨瓊家做客的時候，這些暗痕存在嗎？她一次也沒注意過。

    在申小蕊看著天花板裝死的時候，範玨瓊就在這裏挨打。<101nove.comle>（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