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小蕊雖然生氣，心裏卻生出更多不服氣。

    我還怕你啊。

    申小蕊和範玨瓊對麵坐著，申小蕊的左手邊坐著青環，右手邊坐著呂季，她卻誰也不看，隻是夾菜大口來吃。

    菜是呂季要的，紅燒獅子頭、蒜苗炒蛋、東坡肉、炒草頭、羅宋湯，他選菜的時候也十分著急，隻是把店家推薦前幾名全加入購物車，壓根沒想過每個人的口味，他自己也是吃得馬馬虎虎，根本不知道什麽味。

    等到吃完了，呂季本想借口洗碗刷盤子，把青環支開，但是他們用的是外賣提供的一次性餐具，連這個步驟都省了。

    呂季用眼神向青環示意，青環卻撅撅嘴，表示自己絕對不走。

    範玨瓊揉搓手指，她終於下定決心，和過去的自己做一個了斷。

    她的語氣輕輕柔柔，這一次也是同樣，她的右手的大拇指卻掐到左手的虎口處，利用疼痛讓自己保持鎮定。

    她的語速很快，好像是很怕別人打斷自己，又像是害怕一旦停下，就再也說不出口了。

    父親很嚴厲，總是用虐待的方式管教他們姐弟倆。

    無論成績多好，父親都不滿足，他的心中仿佛有無限的憤怒，哪怕隻是吃飯掉筷子這種小事，也會招來長時間的虐待。

    父親的折磨很巧妙，用針紮大腿、用皮帶勒腰腹、將他們的頭按進水裏，都不那麽容易留下痕跡。父親總是在隱秘的空間進行這一切，也不會留下聲音。

    每當這時，母親就會借著打牌出門，不管他們姐弟倆。

    外麵都羨慕他們是富有和諧的家庭，隻有他們自己知道，這個家已經爛透了，沒有任何人能夠拯救，隻有他們兩個能彼此安慰。

    但是父親的虐待卻變本加厲，他變得疑神疑鬼，總認為姐弟倆在密謀什麽，就像他生意場上的對手。

    無論如何也不能讓父親滿意，無論如何也不能獲得父親的信任，弟弟因此養成了懦弱性格，什麽事情也不告訴父母。

    範玨瓊作為姐姐，一直幫弟弟擋住一部分虐打，可方傑的性格卻越來越孤僻了。範玨瓊看方傑很喜歡圖冊，就用壓歲錢給他買了相機，告訴他可以自己做圖冊，但這卻為後來埋下了禍根。

    弟弟拍下了父親出軌的照片，威脅父親，如果再折磨他們，他就把照片發給外公、父親的生意對手和記者。

    父親雖然憤怒，卻也無可奈何，他生意上需要外公的助力，更不能讓對手抓住自己的把柄。

    方傑靠自己的能力擺脫了虐待的困境，他開始認為，攝影給自己力量，他可以靠著這種力量做更多的事。

    當時的範玨瓊還叫方瓊，她以為方傑隻是迷戀攝影，但是他出門采風的時間越來越長，衣服鞋子也總是髒兮兮的，範玨瓊開始懷疑，他到底是在做些什麽。

    直到發生了案件……

    範玨瓊一直認為是自己讓方傑迷上了攝影，也是自己讓方傑迷失了，她有責任。

    “現在我該怎麽辦？”

    範玨瓊將頭埋在手臂裏，大聲地哭了，一開始她期待的隻是一個能讓自己和弟弟生存的小空間，但是某天開始，弟弟變成了怪物，她逃不掉卻又不想丟下自己唯一的親人。

    呂季歎氣，青環不知所措。

    申小蕊咬咬牙，走到她的身邊，抱住了她。

    這一刻申小蕊沒有對她的厭惡，隻想安慰她。

    “我知道，這對於你來說很難，就算這麽對你，他也是你的親人，他曾經保護過你。但現在他已經變了，他用鞭子抽打你時，已經變成和你父親一樣的，對你施加虐待的人，他開始在折磨別人這件事中獲得快感了，不再是那個保護你的弟弟了。”

    蔡如不是不想反抗，隻是還沒有徹底失望罷了。

    “我有一個朋友，叫蔡如，她活潑、善良、容易相信別人，對未來充滿期待。我很信任她，拜托了她一件很為難的事，她想都沒想就答應了我，卻因此被迫害被威脅，最後她自殺了。她在死前曾經向我求助過，但我當時因為自己的事焦頭爛額，根本沒意識到那是她最後的求助。對她實行直接迫害的是一個網站的會員，而方傑就是那個網站的管理員。”

    範玨瓊的表情從痛苦變成了震驚。

    “他真的殺了人？”

    範玨瓊捂住嘴，跑到洗手間裏，對著馬桶大吐特吐，她剛才本來就沒吃進多少東西，這下卻全都吐出來了。

    範玨瓊像個孩子一樣坐在地上大哭，仿佛人世間所有的苦痛都集中於她一身。

    申小蕊抱住她的肩膀，跟她一起哭。

    “我也想做到……我還能做到嗎？”範玨瓊喃喃。

    請給予我與恐懼鬥爭的勇氣。(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