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玨瓊醒過來的時候，首先看到的是申小蕊的波波頭，小蕊靠在自己被子上，應該是睡著了。呂季則坐在她的另一側，他不知道從哪裏找來一張很小的椅子，局促地靠在椅背上，閉著眼睛，肩膀放鬆，胸脯隨著呼吸微微顫動。

    範玨瓊慢慢移動自己的腳，大概平移了幾厘米，呂季的頭從朝向範玨瓊的一側轉向另一側，她停下來觀察，發現呂季的呼吸仍舊均勻，她又繼續移動，此時她心中隻有一個想法，就是必須要離開這裏，找個地方死去才行。

    她的身體瘦小，輕輕移動對被子的影響微乎其微，正當她想要從被子裏翻出去的時候，手腕被申小蕊抓住了。

    “放開我！”

    範玨瓊就像被踩中了身體的魚，在旱地裏翻騰，但申小蕊絲毫不打算放手。

    “我知道你很痛苦！這些我都能理解！”

    “你能理解什麽？是我……是我……”

    “是你害死了方傑，如果沒有你的推波助瀾他就不會死。你想說的就是這個嗎？”

    “你怎麽會知道？”

    範玨瓊一直認為自己隱藏得很好，至少沒有讓申小蕊發現的破綻。

    “如果給現場送椰子自動販賣機的公司，沒有被查明是家百家，我還不能確定。就算你一直在我身邊，我也沒有懷疑。因為我一直沒看穿你的動機。”

    “我不明白。”

    呂季被吵醒了，視線在兩個人之間來回飄蕩，他忽然拉住範玨瓊，說道：“難道你？”

    “是。瓊姐姐從沒有真心實意地幫我，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保住方傑的性命。但諷刺的是，我們兩個都想把方傑送進監獄。”

    申小蕊應該早點發現的，她隻是不願意去相信。

    “瓊姐姐，方傑對你的虐待持續了很久，我一直認為你應該恨他，到恨不得殺了他的程度，但事實真的如此嗎？在抨擊我的一篇文章中，作者昭昭認為，你被我利用了。如果你真的容忍了方傑那麽久，不會因為我的幾句話就輕易相信改變想法。當時的我可能不會相信，但隨著對案件的深入，我漸漸看清了這件事的全貌。方傑並不如我想象的那麽隨心所欲，在你眼中的弟弟，是可憐的、被動的、痛苦的，你幫我，也是為了讓方傑脫離某個人的掌控。”

    範玨瓊甩開呂季的手，雙手重新抓住被角，沒有說話。

    “我最近發現了一個人的存在，我叫他鹿角人。”

    聽到這個名字，範玨瓊哆嗦了一下。

    “他利用別人達成自己陰暗的目的，在他眼中，每一個人都是棋子，他從很久以前就操縱你們姐弟倆。第一次是什麽時候？方傑偷拍你父親的時候？以治病之名，他把那人帶到家裏來了？”

    “比那還要早，他很早就認識我們姐弟倆，我們感激他，因為他救了我們。”

    申小蕊腦子裏自動在搜查資料裏搜尋，立刻明白了她的話。

    “是你當時的鄰居，我記得他的名字叫宮湯。”

    呂季聽到這個名字立刻眨了一下眼睛。

    “你說的是國會副議長宮湯。”

    從螃城老城區走出去的國會副議長，是螃城的傳奇人物。

    “是，在我們小的時候，他還隻是國會議員，但父親還是不敢招惹他，被舉報虐待孩子以後，父親帶著我們到了爺爺修建的老別墅，卻絲毫沒有收斂。父親被小傑偷拍後，怒不可遏，但又害怕再次引發虐待的傳言，這時，他找上了門。我知道，父親是害怕他的，可能對他還有那麽一點仰慕，所以他說的話，父親全都接受了。”

    方傑之所以會一直惹方岩生氣，是因為生了病，隻要堅持治療，方傑總有一天會好。

    宮湯遞出了那張名片，據說是與他熟識的醫生，所在的專業醫院有漂亮的履曆，而醫生願意提供上門服務。

    他的話一定很讓人信服，畢竟他就是以此為生，他讓人相信，他有改變世界的力量，那麽改變一個小小的年輕人，自然沒有任何問題。

    方岩很快放下芥蒂，或者他隻是想找一個機會，徹底把方傑推出去，他就不用付任何責任了。

    “他們在小傑的腦子裏放了東西。”

    十幾年前，DBS並不成熟，加上他們又使用了很多違禁藥物，範玨瓊親眼看到性格懦弱的弟弟，在接受治療以後，變得易怒、極端，整夜整夜的喊叫，他拚命砸家裏的東西，直到沒有任何完好的東西。

    範玨瓊想安慰他，但卻讓他更生氣了。

    “你是瞧不起我嗎？”

    “你也覺得我是垃圾，活該遭遇這些嗎？”

    “走開！離我遠一點！要是敢上閣樓，我就殺了你！”

    方傑把自己困在了閣樓。母親也逃走了，範玨瓊那時還叫方瓊，她把耳朵貼在地上，聽醫生進門的聲音。

    小傑的慘叫響徹整個別墅，卻隻是在別墅內，偶爾開車經過別墅外麵的遊客，隻會感歎這是漂亮的房子，能住在這裏的人真的很幸福。

    沒人能拯救她和小傑，她隻能自救。範玨瓊將醫生推下了樓，護士在樓下大叫，她隻是站在走廊的盡頭看著，當時的她十一歲。

    之後的一段時間，醫生都沒再來她的家，她以為實驗結束了，特別高興。但是又過了幾天，宮湯親自來了。

    “我以為小傑會恨他，但是他說出的話太容易讓人信服了，小傑相信了他，成為了他的棋子。”

    他讓小傑相信，小傑之前受的那些苦，都是他為了磨煉小傑而降下的曆練。小傑已經蛻變了，不再需要受苦，而是可以憑借自己的力量，做想做的事。

    “方傑……就沒意識到這一切不對勁嗎？”

    “從我們幼年開始，身邊有一件事對勁嗎？父母、老師、醫生，沒一個人可以信任。如果是宮湯，至少他有力量，不會再讓我們被其他人所傷。”

    範玨瓊並不認可宮湯的理念，卻承認他的價值，她和方傑心甘情願為宮湯所用。

    “但是他還是有一次機會，一次回歸正常世界的機會。”(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