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欣明整理了一下，準備去徐亮那裏打一圈牌。這段時間在校大學生的牌技水平進步了不少，他和徐亮的收入開始有些下滑了。雖然自己不完全靠著這點收入生活，但葉欣明還是很樂於去參加這種活動。不光是為了贏錢，更多的是想體會把那些有錢人的鈔票放進自己口袋裏的感覺。隻有在這個時候，他才能找到一點自己的成就。

    自己就這樣如此頹廢的生活嗎？葉欣明不願再作更多的思考，畢竟他已經不再想進行一些所謂的努力。穿好一件外套，葉欣明拉開了門，突然發現門外站著兩個中年婦女；其中一個他根本不認識，而另一個則是他永遠也忘不掉的那個女人！

    是沈梅？她又來做什麽！

    葉欣明的眼睛裏再次噴出了怒火，準備重重的摔上門。而就在這個時候，沈梅身邊的婦女一把將門擋住：“小葉，你媽媽想和你好好的談一談。”葉欣明強忍著怒火，冷冷地問道：“您是哪位？”沈梅小心地回答道：“這是汪嬸，媽媽的朋友……”

    “我沒問你！”葉欣明低聲吼道，汪嬸卻很嚴肅地說：“小葉，你怎麽能和你媽媽這樣說話？”葉欣明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扭過頭道：“汪嬸是吧？我隻想告訴你：我們家的事情不用您管。”汪嬸有些惱怒地看著葉欣明，堅定地說道：“沈梅怎麽會有你這樣的兒子？告訴你，這件事我可管定了！”她說著拉著沈梅從門縫裏擠了進來，雙雙坐在了椅子上。葉欣明一把摔上了門，拳頭捏出一陣脆響。若是進來的是個男人，恐怕已經被自己放倒了！

    “說吧，你又來幹什麽？”葉欣明脫下了外套，扔進了小房內的床上。沈梅看了汪嬸一眼，有些膽怯地說道：“欣明，我希望你能原諒媽媽，接受媽媽。我想和自己的家人在一起生活……”葉欣明有些奇怪地看了汪嬸一眼，冷冷地說道：“辦不到！”沈梅被他的話激得渾身一抖，見汪嬸要開口說話，連忙攔住了她：“如果你不能同意，我想……我想再見欣毅一麵……他現在人在哪兒？”葉欣明點燃了一支煙，淡淡地說道：“葉欣毅？他死了……”

    “什麽？”沈梅一聲驚叫，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汪嬸看著葉欣明，盡量保持著鎮定：“小葉，不要和你媽媽開玩笑了。你弟弟人在哪兒？”葉欣明吐出一口煙來，很平靜地說：“真的死了，在半年前。他的學校裏可以查到死亡證明，沈梅女士難道沒有去問過？這不可能吧……”沈梅愣在那裏，突然用手捂著自己的臉哭了起來。

    “欣毅……我的兒子？他就這麽沒了？……”沈梅沉沉地坐了下來，覺得自己的心突然變得無比的冰涼。葉欣明看著她的樣子，似乎感覺到一股報複的快感，不由得笑了起來：“是啊，葉欣毅已經沒了，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你不是很不願意看到我們麽，現在如你所願了，你應該高興才對……”他說著又吸了一口煙，坐到了她們的對麵的小桌子上：“死心了吧？那就快滾吧……”

    “小葉！”汪嬸再也忍不住，“你這孩子怎麽能這樣？你弟弟死了，難道就怪你媽嗎？你就一點責任都沒有？你還說這種話來刺激她，你這叫不孝！”葉欣明一把將煙頭摔在地上，大聲說道：“汪嬸，我看您是個老人家不和您計較，可如果您知道這個女人以前幹過什麽事情就不會這樣說了！”他說著一腳把煙頭踩得粉碎，額頭上爆出了一道道的青筋。

    汪嬸喘了口氣，對葉欣明說道：“小葉，你們家的事，你媽媽都對我說了……”

    “什麽？”葉欣明突然跳了起來，張嘴瞪著沈梅！沈梅被他的樣子嚇得差點摔倒，手顫抖著扶著牆壁。

    “……”葉欣明吞了幾口唾沫，覺得自己的喉嚨又幹又澀，“好啊，丟臉都丟到外麵去了。哼哼哼……”沈梅和汪嬸慢慢地站了起來，有些害怕地看著這個幾乎要失去理智的青年。葉欣明張開了嘴，似乎想要再說些什麽，卻怎麽也開不了口。過了許久，他慢慢地靠在了牆上，麵無表情地說道：“快走吧，我已經沒有什麽話說了……”

    “小葉，希望你能再考慮一下。”汪嬸也覺得不能再和他談下去了，隻得拉著沈梅慢慢地走到了門邊。葉欣明沒有回答，依然呆呆地靠在那裏。汪嬸無奈地拉開了門，突然看見一個宿舍的舍友跑了過來。

    “沈梅，可找到你們了！”婦女的聲音有些驚慌失措，“欣月不見了，我們到處都找不到！”

    “什麽？”沈梅尖聲叫了起來，“欣月她……怎麽會不見的？”

    “她一直說要和她媽媽一起來找哥哥，我們不讓她出門……”婦女害怕地望著眼前的沈梅，“可就在我們沒注意的時候，她就跑出去了……沈梅，我們沒看好孩子，一定幫你找回來！”

    “……”

    剛剛得到了喪子的消息，再加上這個變故，沈梅的精神再也支撐不住了。她靠在門邊用手招著遠處，無奈地叫了起來：“欣月，欣月！……”突然間，沈梅的身體歪在了地上！汪嬸急急地扶住她，回頭對葉欣明叫道：“你這孩子，還不快過來幫忙！”

    事情怎麽會變成這樣？葉欣明的憤怒已經變成了麻木。他慢慢地走過來扶起沈梅，突然從這個女人的身上感到了一種憂傷。自己明明這麽憎恨她，難道還會對她同情嗎？葉欣明無奈地將她抱起，放到了葉欣怡的床上。汪嬸急急地對葉欣明道：“你看好你媽，我們出去找孩子！”她說完，便和那個婦女急匆匆地趕到了門外。

    “……”在短暫的失神後，沈梅的眼睛重新睜開，“欣月，孩子，我的孩子！”葉欣明看著她，慢慢地從剛才的麻木中清醒了過來。帶著一絲怨恨，一絲報複，更帶著對那個孩子無比的排斥，葉欣明再次笑了起來：“這真是報應啊，報應！”沈梅聽了他的話，突然從床上坐了起來：“你……你說什麽？”葉欣明冷冷地說道：“我說這是報應，報應在了那個野種的身上！”

    “啪”的一個耳光已經扇在了他的臉上！葉欣明又驚又怒，指著沈梅道：“你……你居然敢打我！我說得不對嗎？那個孩子就是個野種！”沈梅突然抓著他的衣服，歇斯底裏地叫道：“為什麽，為什麽你不能接受她？你連葉欣毅都可以接受，為什麽不能接受自己的親生妹妹？”

    “你……你說什麽？”葉欣明感覺自己的頭突然被炸開，人竟然坐到了地上！“你說的話是什麽意思，你給我說清楚！”

    “隻有葉欣毅才是你爸爸的孩子，你和欣月才是親生兄妹！你不能這麽說欣月，她是你的妹妹，你的妹妹！”沈梅的聲音已經變成了哀嚎，一字一句的鑽進了葉欣明的耳朵裏。

    什麽？

    這不是真的……

    這是真的……

    “哼，哼哼哼！……”葉欣明突然笑了幾下，“原來……我也是個野種？”他說著慢慢地站了起來，像踩在綿花上麵一樣走到了門邊。“我……怎麽會有你這樣的媽，怎麽會出生在這樣的家裏？沈梅女士，你究竟還要帶給我們多少驚喜？”葉欣明說著，無奈地坐在了客廳裏。沈梅在說完剛才的話後，突然恢複了神智，急急地跑進了客廳裏：“欣明，你不要這樣，你這樣媽媽可怎麽辦？你可不要幹傻事啊？”

    “幹傻事？”葉欣明看了她一眼，臉色已經變得無比的陰沉，“你以為我是三歲的小孩？如果說要幹傻事，我覺得應該是你！”他說著一把將沈梅推開，從口袋裏掏出了煙盒。抖抖的按了幾下火機，卻怎麽也點不出火來；葉欣明的牙齒死死的咬著煙蒂，這才感覺到自己全身上下都在莫名的顫抖。

    恐懼，羞憤，自責，這些從來沒有過的感受在這一刻突然將他覆蓋。

    父親，那個自己唯一崇拜和敬仰的男人，竟然不是自己的親生父親；那個從小對他賜予無私父愛的男人，竟然不是自己的親生父親！葉欣明感覺自己的心瞬間被掏空，支撐自己心靈的支柱傾刻間已經開始崩潰。自己並不是老葉家的人，而且居然是那個自己一直所憎恨的野男人的兒子？終於點燃了打火機，葉欣明頭一次被煙嗆得咳嗽起來。

    妹妹，那個從小到大被當成受氣包一樣的假男孩，卻是那個偉大父親的親生女兒？但父親從小並沒有對她有過多的偏袒，反而經常為了自己而對她責罵。是因為她作為假男孩得不到父親的喜愛，還是因為自己的那虛偽的優秀掩蓋了她的存在？葉欣明重新點燃了一根煙，心裏感到一陣揪痛。可即便是如此，妹妹從來沒有表示過怨言，她隻會把自己的傷痛埋藏在心裏。這一點，真像父親……

    父親，那個用盡一生努力建成了一個小家的男人，最後心力交瘁的死在了工地上；他畢生的心血隻換來了那幢小小的平房，他將他一輩子的夢想與希望都融在了那個小家庭裏。而你，葉欣明，居然以他的女兒為借口將房子變賣，害得他的女兒現在無家可歸。葉欣明，你除了去責罵別人，可曾問過自己的過錯？葉欣明的手上一抖，發覺第二枝煙已經燒到了盡頭。

    葉……欣怡……你一直對哥哥這麽好，就像爸爸一樣……葉欣明的眼睛開始濕潤了，他頭一次感到刺痛自己心靈的力量。是的，但你和爸爸還是不一樣的，你不可能像他那麽大度，可以接受一個野種。你之所以對我好，那是因為我是你的親哥哥；可如果你知道了這一切，你還會這樣坦然的麵對我嗎？不會了，你一定不會了……

    葉欣明慢慢地站了起來，看了一眼站在身邊的沈梅。

    “我們先去找欣月吧。”他眨了眨有些紅腫的眼睛，發現自己的聲音變得有些嘶啞，“找到之後，我們一起離開這裏。”沈梅有些不敢相信地看著他，問道：“你……你肯原諒媽媽，和我們一起生活了？”葉欣明抬頭望著天花板，不屑地說道：“原諒？現在這種局麵還能說原不原諒？……”他說著慢慢地拉開了門。回頭看了一眼這個小家，葉欣明的眼睛又開始變得溫熱。

    “對不起，欣怡……”葉欣明咬了咬牙，將鑰匙扔在了桌子上，“房子，哥一定會想辦法還給你的。就算你不能原諒哥，哥也永遠不會怪你……”關上了門，葉欣明帶著沈梅慢慢地走到了樓下。就在準備去找欣月的時候，沈梅仿佛聽到他一聲微弱的話語。

    “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www.101noveL.com)